承源市一家百年拳馆里,覃晴正拿着扫帚扫地。

    突然,一侧跑过来一人,一拳轻落在覃晴的左肩,覃晴不受控制地往前跌了小步。

    覃晴回头瞪了那人一眼,那人黝黑的皮肤,肌肉凸出,哪怕穿着冬季厚厚的棉服也挡不住那浑身的腱子肉。

    看见覃晴瞪他,那人瞬间就蔫儿了,咳嗽了两声,转移话题道:“师父刚刚说马上要过年了,明天开始放假。”

    覃晴愣了下,又到了要过年的时候了吗?

    那年她高考完之后,没有跟任何人说,报了承源医科大学,五年制度的医学系。

    这四年来,她没有回过一次裕陵,也没有联系过洛柯,舒眠和陆涧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她甚至为此换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覃晴把扫帚放到一旁,坐到旁边的编织椅上,有些恍惚,这四年里,她有了想回裕陵的冲动。

    当年的离开太突然,不止是对其他人来说,就连对覃晴来说,都很突然,像一场梦,就像只要她回了裕陵,这场梦就可以醒了。

    醒来后,她依旧可以每天去烦时砚,每天长在爸妈的怀抱里,被人庇护。

    在没有人能够给她提供选择的帮助后,覃晴所做的事情,都很冲动,一个人和所有人断了联系来承源是,像现在,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定好了回裕陵的票。

    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小幅度颤抖,覃晴另一只附上,指甲陷进肉里,留下指印,才勉强控制住。

    下午回宿舍收拾好了行李,当晚她就回了裕陵,今年的课程已经学完了,她宿舍四个人,已经有两个人上周就回家了,剩下的一个女生是本地的,和父母吵架了,不想那么早回去。

    到裕陵的时候,依旧是凌晨三点左右了,寒风萧瑟,覃晴缩了缩脖子,裹了下棉服,拖着不大却笨重的行李箱,往家的方向走。

    小区里面没有电梯,她只能拖着行李箱一层一层往上爬,站在最后一节台阶上,从包里翻出钥匙来。

    刚想去开门,就听见旁边门打开的声音,覃晴回头,看见了一个原本不能再见到的人。

    空气在一瞬间刹住,连呼吸都静止,她甚至不敢眨一下眼睛,怕像之前无数次一样,眨一下眼睛,他就消失了。

    即使视线已经变得模糊,连指尖都在发颤,她都不敢动一下,直到被时砚红着眼睛,一把搂进怀里的时候,那两颗在眼眶中凝聚已久的泪珠才坠落。

    周身被熟悉的气味紧紧包裹,感觉到他的紧张,脑袋贴上他的胸口,感受到他猛烈的心跳声,快要震碎她的耳膜一般。

    覃晴伸手揽上他的腰,第一次感觉到了安心,彻底的放松,浑身的力气都压到他的身上。

    覃晴仰头去看时砚,他也正低头看着她,覃晴把手移到他的后颈,用着力气把他往下压,顺着踮脚,闭眼,含上他的唇。

    时砚眼眶通红,在温热唇瓣贴上来的一瞬间,浑身瞬间紧绷起来,连反应都忘了。

    他闭上眼睛,搂着她腰的力气又加了几分,他们都用足了力气,仿佛要把对方压进骨血当中,永不分离。

    “晴晴…”带着欲.味的沙哑嗓音,唇瓣分离,时砚额头抵住覃晴的额头,光是他的嗓音就仿佛要让她软了腰。

    时砚把她带进屋里,覃晴家里还没收拾,她本来是想去收拾的,结果发生了现在的事情。

    她不敢让时砚在她的视线里远离半分。

    就连坐到沙发上,时砚想去给她倒杯水的时候,她都双手紧紧握着他的手,摇头不让他去。

    时砚只好坐回去,挨在她身旁,拍了拍她紧张到出汗的双手,“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覃晴点点头,双眼一动不动就看着他。

    “我没死,是我爸妈,他们和医院的院长认识,提前通过电话,他们是在我手术结束之后才坐飞机赶来的,院长跟他们说,我大概率会变成植物人,他们就给我转院,把我带走了,后来我躺了半个月才醒,醒来之后,所有人都没料到我会失忆,不过我失忆也算是如了我爸妈的心,我不会再来找你们,会乖乖听他们的话。”

    “那你后来又是怎么想起来的呢?”覃晴问。

    时砚搂住她的肩膀,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眼泪划过脸颊,道:“上了大学之后,我报了摄影系,大二的时候,我和舍友一起来裕陵取景拍照,一下车我就觉得不对劲,因为在我当时的记忆里,我从来都没有来过裕陵,可我又觉得很熟悉,总之就是有一股很奇怪的情绪,难过,开心,激动,兴奋交杂,说不上来究竟是好还是坏。”

    说着,时砚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直到我们取景去了裕陵七中旁边的一座桥上,在那里碰到了谭玉林。”

    覃晴反应了一会儿,很快想起了,谭玉林在那边不远处开了一家奶茶店,在那边还能碰到他这件事情,不奇怪。

    “谭玉林看见我,主动跟我说话,知道我失忆之后,跟我讲了很多,很多在学校里的事情,还有我和你的事情,还带着我去了七中门口,我突然就想起来了。”

    “晕倒了吗?”

    时砚不禁笑出声,无奈道:“你当是电视剧呢?没有晕倒,只是有一阵头难受,之后就都想起来了。”

    覃晴贴着他的肩,直起腰来,询问:“那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大二想起来之后,回去跟我爸妈吵了一架,本来想直接回来的,但是那边还有学业,每年放假的时候都回来,去年毕业之后,就没再走过了。”

    覃晴心头一震,倘若当初她没离开的话,他们是不是早就可以重逢了。

    他家的灯更暗了,暗到她都有些看不清他的眉眼,她伸手,指尖划过他的侧脸,描过他的眼眉,鼻尖,唇形。

    他们都变了好多,褪去了曾经的稚气,换上了一身成熟冷寂的皮囊,五官都冷锋起来。

    覃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重见之后的时砚,他从前只是冷漠,现在是冷漠之后带着凌厉,一种厌世,对周围所有事物的厌恶,却又能够在眼中看出一丝温柔。

    那丝温柔,只在她出现时,才会出现。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时砚也任由她在他的脸上胡作非为,他没什么动作,唯独眼眶红得要命。

    下一秒,他听见覃晴委屈地问他,“时砚,你还喜欢我吗?”

    时砚简直要被气笑了,干涸血红的眼眶却滴落出一滴眼泪来,一个用力把她重新搂进怀里,“不喜欢你怎么会抱你,不喜欢你怎么会让你吻,怎么会由着你咬破我的嘴。”

    覃晴抬头去看他,一下笑出声,在他的下唇上看见有点点血迹溢出。

    忽然,覃晴视线往窗外瞧去,惊喜出声:“时砚,下雪了!”说完,就站起身,往窗边走去。

    时砚就坐在沙发上,看着他,黑漆的窗面映出他们的倒影,他从窗户中看见她笑意盈盈的双眼,竟也跟着弯了弯唇。

    他突然想起,自己刚回裕陵的时候,找不到覃晴,去找了洛柯他们,听着他们讲他离开之后,覃岁覃年也因为意外离开。

    听他们说,那两年的覃晴一度抑郁,精神极度崩溃,起初只能靠药物维持,后来,她连药都吃不下去了,只要吃一粒药就能在厕所吐上半天,可她吃不下东西,胃里什么都没有,只能吐出胃酸来。

    后来,她一声不响地离开,和所有人断了联系,他们想法设法想要找到她,可这个世界太大了,她独自一人,随便去哪里,都会让人找不到,除非是她自己想出现,否则谁都见不到她。

    那一刻,时砚真的觉得,他们这辈子,会不会都没有再见的可能了。

    他大学报了摄影系,这些年去了很多城市,都希望能够在某个地方再次见到她,可都没有。

    结果再见时,真如洛柯当时所说,除非是她自己想出现。

    他太怕了,怕他因为他们的离开而从此不再回裕陵这座城市。

    还好,她还愿意回来。

    时砚起身,眼神始终落在窗前她含笑的脸庞上,一步步朝她走去,伸手从背后搂住她的腰身,弯腰下巴抵在她的肩膀。

    终于在感受到她切切实实在他怀中的时候,他才愿意闭上眼睛,细细享受这一刻。

    这安心的一刻。

    他们之间的重逢从来不在覃晴的设想当中,这次的意外,也没在时砚设想了无数次重逢的七中一项中。

    这是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惊喜的意外。

    “时砚。”覃晴收了笑,柔声开口:“要是我没走就好了,那样我们早就能在一起了吧,好遗憾啊,我们多错过了好多年。”

    听见她的声音,时砚睁开眼,覃晴的双手落到他相扣的手背上,听到她的话,发丝在她脸上蹭了一下,他们距离很近地对视着。

    “不会,能重逢就够了,不管多少年,我都等得起,只要我活着,就会一直等你。”

    在这偌大的世界里,渺小的我找不到渺小的你,但渺小的我愿意等渺小的你自愿回来。

    我们的缘分不止于此,重逢是迟早的事情,当初的离开太遗憾了,上天总不至于让我们至此遗憾一辈子。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有缘之人,兜兜转转总会再见。

章节目录

冬日暖阳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明桉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明桉并收藏冬日暖阳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