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马车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红香倚着车厢努力坐了起来,透过车帘想努力认认地方。正这时,车停了,王大哥已经驾车到了一府后门。拖拽着红香,轻车熟路,把他交给了一个小厮,耳语几句,驾车离开了。

    小厮直接把她送到了一间房里,解了绑一句话不说便走了。

    红香犹自纳闷,一路上看来,这府邸富丽堂皇,花草葱茏,小桥流水。丫鬟婆子都极安静,小厮也并没有乱来,大家都和自己以前见过的村民不一样,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再看这房间,香烟袅袅,厅中央置着一张檀木八仙桌,上面放着精致的点心和瓜果;墙上挂着吴代美人图,美人们好似活着一般对她眨眼;再往屋里走去,只见有一张偌大的床,是鹅绒软垫,金丝软枕,两年绣娘绣的桃花面被子。整张床被月笼纱罩着,如梦似幻。

    正在红香回不过神的时候,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走了进来,把红香按住,不管三七二一,一人拉住红香一条腿,开始检查。

    红香脑子轰一声炸开,感到无比屈辱。她尖叫着、挣扎着,无奈幼小的她根本不是这几个婆子的对手。过了片刻,几个婆子点了点头,和门外一个下人说,是个完人。

    下人忙不迭掉头跑开了,几个婆子也散开走了。进来几个伶俐丫鬟,一句话不说,也不问,拖着红香梳洗装扮之后也下去了。

    时间挨到了晚上,红香偷偷拿了一支烛台,藏在宽大的袖口里。

    年幼的她隐隐知道会发生什么。

    陈县令今天可喝了不少酒,他知道姓王的王树鹏又送来了“新货”,所以兴致格外高。今天还招待了华容城将军夏大人,夏大人的夫人刚从京都探亲回来,现在夫人正在陪着夏家夫人小姐吃果子家养的小戏子唱戏,陈知府是外男,需更衣隔纱才能请安——夏家夫人年纪轻轻,可是加封一品夫人,她可是太后的内侄女儿,备受宫里喜爱。

    “吱呀——”红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躲在床脚纱幔之中,烛台都差点掉在地上。

    门开了,却没人。

    “哼,我还以为他们这么紧张,这房间里有什么宝贝呢!这不就是一个普通房间么!”一个银铃般的声音打破寂静,红玉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

    她偷偷探出头,发现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儿,像娘还在世时候带她赶集,年画上的孩子,可爱极了。

    那小孩儿也看到了她,吱溜一声就窜了过来,咯咯咯笑道:“呀,这里有个小姐姐!小姐姐,你在这里躲着干嘛呢?外面有好多果子点心,我们一起去吃呀!”

    红香看着如此尊贵的人儿此刻和她缩在一起,床幔笼罩着她俩,仿佛不会说话了:“我,我不能出去。我是被卖来的……”

    “卖?你又不是劳什子物件儿,怎么买卖呢?”小人儿用黑黝黝水汪汪的眼睛盯着红香,想了半天疑惑地问。

    这可勾起了红香的难过之事,泪不自觉的落了下来。她也毕竟只是个孩子,两天来的失望、绝望、恐惧此刻在这人儿的关切下都化作泪水,红香一声接一声抽噎地哭着。

    这下小人儿慌了,手足无措。她的身份,只有她哭闹任性,哪里敢有人在她面前哭呢!

    对了,她哭的时候,阿娘总是给她吃糖豆豆,平时阿娘不让吃,今儿赶路辛苦,多给她几颗,她没舍得吃,现下看面前的小姐姐瘦的异常,抽抽噎噎,狠了狠心,从衣兜里掏出来两颗,塞给她:“吃糖!阿娘给了我四颗,我们一人一半!你别哭了……”说罢,弱弱地戳了戳红香,“我不问你了,你喜欢在这里藏着,我和你一起藏着好不好呀?”

    红香本哭的晕头转向,看到小人儿这个样子,竟被她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小人儿看红香笑了,也心满意足地笑了,两个小孩子就这样凑在一起,东拼西凑瞎聊着。

    “我叫夏晓媛,六岁了,你呢?”

    “我,我叫红香,七岁了……”

    “那你比我大,你就是红香姐姐了!”

    “嗯嗯,你就是晓媛妹妹!”

    这是娘去世后,红香最快乐的时候。两个小人物聊着聊着,脑袋一碰,就这样蜷着睡着了。

    “吱呀——”门又被推开了。

    只是这次两个小孩都没听到。

    是陈知府。他推开门,倒有些惊讶。

    这种事他做过许多次,小女娃要不偷袭他,要不哭闹叫喊,要不贪吃桌上加了药的果子点心晕过去。可是这次,他扫眼过去,竟没有一个人影。

    他更兴奋了,用油腻腻恶心的声音叫道:“小宝贝?小花猫?别躲了,快出来……”

    红香一下子就醒了,她睡眠本就轻浅。

    她赶紧摇醒夏晓媛,夏晓媛刚想说话,就被她捂住了嘴。

    冰凉的手指,浑身颤抖的红香。夏晓媛何等聪慧,明白她在害怕。听到那毒舌一般的声音,联想起皇家龌龊事和红香之前说的“买卖”,夏晓媛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这红香姐姐怕是遇到事了。

    她捏了捏红香的手,也警觉了起来。

    “哈,找到你了!”

    陈知府正在房间转悠着,一眼看到了夏晓媛落在床幔外边的翠色裙子一角,夏晓媛把红香往床后一推,红香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夏晓媛被一只打手捉了去。

    知府一拉,拉出个年画娃娃,可太漂亮了,就先酥了半个身子。夏晓媛小,灵巧的一挣,跑到了另一边,警觉又好笑地冷盯着他。

    “放肆!”殷桃小嘴一张,陈老东西听到这声音,另外半边也酥了。

    “嘿嘿……”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夏晓媛厌恶地看着面前这个老人,五六十的年纪了,不知何为尊重,还身穿大庆国官服,真真是玷污了。

    “你刚才碰了我的那只手,已经没了。你再碰我,另一只手也甭要了。你要再看我,就挖了你的眼睛”冷冰冰的声音,虽然带着六岁孩子特有的稚嫩,可丝毫没有害怕。

    陈知府不知为何感到了从没感到的威严压力,一时不敢再进一步,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这丫头……不像是一般人家出身啊…这王树鹏从哪儿买的。这样的人品气质出来的人家,会卖?”陈知府心下犯了嘀咕,“对,说不定是罪臣家的小姐,被发卖了。”想到这里,陈县令心下方安。

    想他一个大人,被一个小孩子唬住了!他狞笑着,一点一点靠近夏晓媛。

    “不要!”红香在床后看着,做不到一直躲着,她冲出来打着陈知府,用小腿踢着,尖叫着。

    陈知府懵了,这王树鹏,送来两个?

    哼,管她两个也好、三个也罢。今儿老爷一起办了!

    夏晓媛看情形不好,知她们是孩子终落不下好,狠狠牙,举着桌上的烛台就朝陈县令扎了过去。

    “哎哟!”陈知府痛呼一声,这一下直扎了他的大腿。烛台一抽出来,血一股一股流了出来。

    “快去喊人!”夏晓媛朝红香喊到。

    红香已经不会思考,飞奔出门。她必须赶紧喊人!可是喊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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