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镜中,映出新娘子婉约清妍的脸蛋。皮肤光滑柔腻,睫毛浓郁弯翘;两腮浅浅扑晕着粉色,玫瑰色的唇釉恰到好处提亮了整张脸。

    她还没有换上婚纱,只是望着镜中的自己失神。

    今天,是她和沈辞的婚礼。

    在全市最豪华的顶尖酒店举行,整栋大厦三十四层楼都为这场奢侈的婚宴服务。

    作为女人,这该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作为新娘子,如此受重视,她更该觉得幸福才对。

    可此刻,怦怦乱跳的心脏却并非因为紧张或幸福,而是一种强烈的不安与怔愣——这几乎使得她想落荒而逃。

    她无比清醒,意识到自己的懦弱,心底泛起难言的哀伤。

    “怎么啦?咱们漂亮的新娘子在发什么呆呀?”

    换好伴娘服的尤沫儿拉开试衣间的帘子,走到好友身后,俏皮地弯下腰,发尾拂过凝凝肩头,一对好闺蜜的脸一前一后映现镜中,都是青春动人的面容。

    “凝凝,你今天超美!”沫儿不吝夸赞,“快换婚纱吧,我来帮你,听说沈少花了几百万,请了法国最有名的设计师设计的呢,我也好想摸摸看。”

    她摩拳擦掌,满眼期待。

    凝凝在众星捧月中,换好了那件璀璨夺目的曳地婚纱裙,精致的重工蕾丝造价不菲,露肩的设计完美衬托出肩颈的修长纤薄,中间的锁骨间托着一整块闪耀的水滴形钻石,美得夺目。

    沫儿围着凝凝咔咔拍照,“哇!这钻石好大颗,沈少真是大手笔。还有这婚纱,太美了吧!简直就像迪士尼动画里闪瞎人眼的公主裙,我都不敢碰,怕把上面的碎钻碰掉了,这可都是钞票。”

    沫儿一连拍了好多张,还跟凝凝合影了不少张。

    正照着,一道冷艳的声音突兀响起,十足玩味——

    “表妹,你怎么比人家正主还兴奋,有趣儿。”

    凝凝和沫儿下意识朝声源处看去,当沫儿看着自己表姐倚着门框,端着红酒,面带微讽地望着她时,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表姐,你……你怎么来了。”

    沫儿快步迎上前,想把人支走,“今天是凝凝大喜的日子。表姐,你就算心里再有气,可也不关凝凝的事。你赶紧走吧,别闹了,闹开了不好看。”

    “不好看?”白霓垂着眼皮,居高临下地打量自己这个小心思很多的表妹,一米七几的身高加上细高跟,使得她可以毫不费劲俯视对方,“是怕我说开了,谁面上不好看?我亲爱的小表妹——”

    她嗓音慵懒,别有韵味,拨开脸色煞白的尤沫儿,风姿摇曳地走到凝凝面前,上下打量了眼,红唇勾起笑,举起酒杯,“祝贺你,小猫咪。”

    抿了口红酒,她似乎没打算久留,又扫了眼僵在一旁的尤沫儿,若无其事道:“真是双喜临门。不光小猫咪你要晋位沈太,连你的好朋友,我的沫儿小表妹——也要出国置业深造了呢,真是巧啊。”

    白霓和沈辞本就是假扮的未婚夫妻,何时掰了,她感情上也不会有一丁点受损。但利益上,她这次确实损失不小。

    虽如愿执掌自家企业,但作为借力的代价,股份也拱手相让了不少。她惹不起沈少,暂时不得不忍。

    可尤家,尤家算个什么东西?!

    她那蝗虫一样贪婪的姨妈姨丈全仰仗白家,才住得起别墅、开得起好车,可竟还不满足!自己闺女与未来沈太关系好,就想趁白家正内乱捞一杯羹。

    笑话!对付不了沈家这种庞然大物,整死几条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寄生虫,她白霓还是手到擒来,轻易得很。

    不是仗着跟这可怜的小猫咪关系好么?那她就戳穿这充满算计和背叛的薄弱关系,想从她白霓分权讨利,也得看有没有那个本事吞得下!

    白霓翩翩然离去。

    走前却留下一番意味深长的暗示:“宁小姐,我这表妹跟你老公可关系匪浅,私下联系紧密着呢。”

    “但愿呐——你别像我一样,好心喂出了白眼狼!”

    空旷的化妆间,一众工作人员早就有眼色地退出去了。唯独凝凝和沫儿两人相顾无言。

    “凝凝,你听我说……”

    沫儿原先还想解释,可在凝凝温和而又平静的眼光中,渐渐心虚起来,垂下头,低声坦诚:“我错了,凝凝你别不理我。当初……确实是沈少让我接近你,和你交朋友的。可凝凝,我早就后悔了!”

    沫儿眼神萎顿,声调愈低:“但已经晚了,由不得我再反悔,沈少他直接找了我爸妈。我真的没办法,我爸妈算是长辈,可在白霓她们姐弟几个面前,都得小心翼翼地赔笑讨好,人家才肯赏个好脸,给点小项目像喂狗一样。”

    爸妈在外受气,回到家自然没有好心情,对着他们儿女几个非吼即骂。她本就不讨爸妈喜欢,只因被沈少看中做了眼线,在家里的地位才稍高一些。

    她身不由己,如果拒绝,爸妈就要断她生活费,把她逐出家门。胳膊哪能拧得过大腿,她只能昧着良心把好友的一举一动报告给远在国外的沈少。

    等到婚礼来临,她没价值了,于是得到的下场就是被发配国外,最好三五年内别回来。

    “我本来不想收那些钱和房子的,”沫儿哭了,上前一把握住凝凝的手,带着哭腔语不成调,“可我能怎么办,我爸妈根本舍不得给我多少钱,我英语也不好,在国外没钱寸步难行,我……我不想穷死饿死……”

    所以昧良心的事已经做了三年,不差这最后一桩了。

    她惶然地看着面前的好友,目光迫切,多么希望她能够原谅自己。

    沈少年轻多金,样貌能耐样样好,最要紧的是对凝凝一往情深。她想过,哪怕凝凝暂时不能接受他,可从选丈夫的角度来看,这已经是令人梦寐以求的好老公人选了,凝凝也不算吃亏。

    她总这样想着,麻痹着自己的良心,直到今天事情被完全戳破,她还期盼凝凝心软,能够谅解她的无奈,她的不易。

    可凝凝还是轻轻抽回了手。

    “你在生我的气,是不是。”沫儿像无头苍蝇一样,慌张地伸手又去握凝凝的手,“我知道,我不该收那笔钱……还有房子,我都会退回去的,凝凝,我是真拿你当朋友的。”

    沫儿眼睛红红,哽咽得厉害。

    凝凝垂眼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说完全不介意,不可能。可实际上,凝凝并没有那么怨她,早在之前,凝凝就隐约意识到好友的不对劲之处——向来跟她形影不离的沫儿,在沈辞回国的这段时间内,几乎很少联系她。

    在她身边安几个眼线这种事,沈辞并不是头一回做,只是凝凝没料到,他人都去了国外,三年没露面,暗地里还是没撂下这些手段。

    三年的情谊不假,凝凝没法对她说重话,唯有宽慰。

    “好了,不哭了。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还怎么给我做伴娘?”

    凝凝用纸巾给她擦泪。

    “别犯傻,钱和房子都不用退,沈辞不能雇你白做工,再说他也不缺这点钱,你就是退回去,对他也不痛不痒。”

    但这笔钱可以满足沫儿的留学梦,她清楚沫儿也想要更好的未来,这不是错。

    “我和他,就算没你,大概也还是今天这样。”

    沫儿有点紧张,傻傻地望着她,任她擦泪。

    凝凝勉强笑了笑,“总之,不全是你的错。他这个人,想要的东西总是不折手段,就算你拒绝了,他肯定也会找别人,结果都一样。”

    她没法怪沫儿,就像她自己也无法挣脱沈辞的禁锢一样。他这个人,总有办法达成自己的目的。”这是他的优点,同时也是他的缺点。

    *

    婚礼在万人瞩目中进行。

    凝凝身披婚纱,捧着洁白的铃兰花束,挽着舅舅的手臂,端庄、缓慢地朝沈辞走去。

    他站定在那头,像是已经等待了永恒。

    一步,两步……当他们的距离只剩几十厘米时,他郑重地从舅舅宁垣的手中接过她的手,十指相扣地握住。

    他微笑地看着她,几乎目光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在牧师还没开口之前,就已许下结婚誓言。

    他说:“我沈辞,今生今世,只会有一个妻子。无论痛苦、幸福,你我一起共享。”

    命运,早已从上一代就已埋下伏笔。

    因为是她,所以他乐于臣服命运的安排。唯独等她的心甘情愿,等待了多年。好在,一切柳暗花明,正往好的方向发展,他身心满足。

    到了很晚,婚宴才结束。

    轿车行驶在绕山公路上,穿过一排排蜿蜒的暖黄路灯,缓缓抵达半山腰的沈家老宅。

    尽管另有独栋别墅作婚房,但为了方便照顾老人,婚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会居住在这儿。

    这是沈辞的提议,凝凝没有意见。

    主楼三层的卧室内,门窗不可免俗地遍贴红彤彤的喜字。无论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总之,这对新婚夫妇的婚姻生活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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