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病若游丝的老人躺在病床上,在见过孙子沈辞,和疼爱的龙凤胎之后,最后一个见的人就是凝凝。

    “坐近儿些,孩子。”

    老人气虚地招手,老态龙钟的面庞写着歉意,“你父亲的事,我想你已经知道了。”

    他活了大半辈子,小儿女之间的事,过来人的眼里看得轻轻透透。

    “听我说,孩子,当年的事……错在阿辞的父亲和我身上,跟阿辞那孩子,没有什么关系。”他的声音那样虚弱,断断续续,却强撑着最后的气力,为这对小辈的姻缘做最后的努力,“阿辞,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小时候呢,妈不闻爹不管的,再大些……”

    长长的一声叹息,仿佛隔着半生的时光,又看到儿子儿媳卧室满是斑驳血痕的场景,“也不过几岁,既丧父又丧母,他去敲门,听见枪响声,楼里的佣人都涌过去砸开门,发现那两个都中枪没了气……他是亲眼目睹的,从此话也不爱多说。”

    “后来,你跟着你妈回了咱们这儿,见过没几回,他就使唤下头人把你调去他一个学校,读一个班,前后桌地坐着。”

    想起孙子懵懂却霸道的感情萌芽,老人浑浊的眼瞳中显出慈爱,“我让人盯着,怕他使坏欺负了你,却没想到,他护你护得比谁都紧,他哪有那个耐心,教人家小朋友英语?阿辞向来心气高,对身边人,哪怕是大人,都多有瞧不起。可这些年里,他对你自不用说,可哪怕是对你家里的那些长辈,也比自家这头的亲戚更上心。”

    沈老爷子失笑,虚弱地咳嗽了一阵,想着那孩子隔三差五让人给宁家工厂派订单,每逢宴会碰上,对宁凝的母亲和舅舅也多有礼遇,怕是早带入了宁家女婿这个身份。

    “他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虽有时强制霸道了些,你们女孩子兴许不中意。但阿辞对你的心,却是真心实意,数十年如一日的。凝凝,不要蹉跎了时光,等到像我一样垂垂老矣,躺在病床上时日无多,才懂珍惜好时光,珍惜身边人的道理。”

    沈老爷子枯瘦的手轻轻抓住她的手,像留遗言地一样地望着她恳求,“别再惦记当年那些恩怨了,我们这些作孽的人也遭了报应,可……你们还年轻,别再互相折磨僵持下去了,哪怕为了两个孩子——答应我,好好和阿辞过日子,我死后,他的亲人也就只剩你和两个孩子了。”

    那天之后,没几日,医院那边便传来沈老爷子撒手人寰的消息。

    病了这么些年,被困在老迈身体的灵魂,也许离开也是也是一种解脱。

    他亲眼看到了两个重孙的出生,已是无憾,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孙子和孙媳的婚姻能否长久,可是,这已不是一个长眠地下的人能够忧虑得了的了。

    下葬那天,阴雨霏霏,所有人穿着黑色的庄严丧服站在墓碑前,沈辞弯腰,在丝丝细雨中,为祖父的坟填土。

    风儿沙沙,竹林绿叶婆娑,他将将要填好土之际,一双纤细戴着黑戒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接过填土的工具,低头认认真真地替这位逝去的老人填完最后几捧坟头土。

    他怔怔地望着她,几乎忘记了言语。

    因为担心她仍介怀爷爷让人顶罪的事,墓葬的日期,他虽通知了她,却没想到她会愿意来。

    细雨如丝中,凝凝素白的脸轻柔抿起一个笑,眼圈红了。

    “待会儿一起回家。”

    她牵起他的手,避着众人的视线,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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