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十分沙哑,不仔细听,可能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但陆今南听得一清二楚,他并没有问在哪看到的,而露出他那标志性的笑容,温柔道:“那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了,以后有事可以相互照应。”

    陈斯理点头,随后望向车外,任由呼啸而过的夜风吹在脸上,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三人顺利到达目的地,由于旧小区没有停车场,刘靳不得不先让二人在小区下车,自己再去找地方。

    晚上十点,小区十分安静,偶尔传来某户人家电视声音,路灯发出昏暗的光,打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

    陈斯理走得急,陆今南怕她不小心摔倒,就跟在后面,用手机照着路。

    到了楼梯口后,陈斯理才停下,转身对他说了声谢谢,随后跑上了楼。

    陆今南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站在下面仰着头,直到看见四楼的灯亮起,才慢慢往家走去。

    陈斯理回到自己房间,找到储蓄卡,又去了奶奶房间,从抽屉里拿出医保卡,翻着翻着,突然发现装着医保卡的袋子下面压着两瓶药。

    一瓶降压药,一瓶安眠药。

    原本已经平静下去的心此刻又开始翻滚起来,她紧紧捏着药瓶,扑在床边嚎啕大哭。

    直到门外传来刘靳的声音,她才擦干眼泪,收好东西,跟人回了医院。

    回到医院,交完费后,陈斯理又想让他们二人回家,但余笙死活不愿意,刘靳不放心两个孩子单独在医院过夜,于是便决定留在这里陪着她们。

    他从护士站那借了一张折叠床给她们,自己则躺在椅子上小憩。

    幸好是夏天,省了许多麻烦。

    但这一晚,没人睡得着。

    陆今南在回到家时,陆妈正在剥蒜,陆爸则在厨房炒香料,由于厨房门关着,此时客厅倒是挺安静的。

    他接过陆妈手中的蒜,问:“期南睡了?”

    陆妈点点头,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但是却看起来十分疲惫,她从篮子里拿出一把葱,细细地择着,抬眸看见了电视柜旁边的药袋子,语气里有一丝责备,说:“还花那冤枉钱做什么?你弟弟的眼睛才是正事。”

    陆今南叹了口气,又从她手里接过葱,将菜篮子挪到一边,笑着说:“妈,你这话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这事不用你操心,我和我爸心里有分寸。”

    “最近没有一件事顺心,我怎么能不操心,你爸每天起早贪黑的,我怕他身体受不了。还有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自从搬到这里,晚上都没睡过一个整觉,唉!造孽啊。”陆妈说着说着就摸起了眼泪,自顾自地垂打着一双没有知觉的腿。

    陆今南连忙拉住她手,劝道:“妈!您别这样,医生说了,你要控制情绪。”

    客厅里的动静引起了陆爸的注意,他连忙关了火,跑了出来,见自己妻子又开始哭闹,心里不是个滋味,但他还是扬起笑脸,十分热情地给陆妈倒了一杯水,乐呵呵地说:“我今儿遇到了一件奇事。”

    陆今南自然知道他的用意,当即就在后面附和着:“爸,什么奇事?说来听听!”

    陆妈抹了一把眼泪,瞪了他一眼,对儿子说:“你听他在这瞎掰!”

    陆爸挠了挠后脑勺,眼珠转得溜,当即绘声绘色地说:“谁说我是瞎掰的,儿子,你妈不想听,我就悄悄说给你听,过来!”

    陆今南十分配合地将耳朵凑了过去,边听边露出十分夸张的表情。

    陆妈见状,目不转睛地看着二人在自己的面前窃窃私语,想听却又放不下面子,于是将拿起面前那杯水咕噜咕噜地喝,边喝边瞪着这俩父子。

    陆爸见人喝完了水,当即就推开儿子,凑到陆妈身旁,乐呵呵地说:“还想听吗?”

    陆妈推开他,露出嫌弃的表情,“爱说不说,一股子香料味,呛得鼻子难受!”

    陆爸勾起衣领闻了闻,味是大了些,连忙退后,笑着说:“赶明儿我去找个大喇叭,站在西门口对着你妈房门窗户把这件奇事给说出来,省得你妈闻着我这身香料味难受。”

    陆今南打趣道:“那样的话,爸,你可正是这方圆十里最‘香’的人了,哈哈哈!”

    西门口是一个化粪池。

    陆妈一下子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敢!”

    陆爸当即就求饶,摆手道:“不敢不敢,我逗儿子玩呢。”

    陆今南无奈地笑了笑,年近四十岁的人依旧不厌其烦地玩着这种游戏,不过,他自乐在其中。

    近十一点,陆妈睡下后,陆今南在客厅里帮着陆爸收拾东西,从北京运过来的东西还堆在阳台上,这几天忙上忙下,一直没有时间收拾。

    当初陆爸租二楼,其一就是看上了那近5平米的阳台,他特意买了些材料,亲自动手搭了个雨棚,再按上一个节能灯,就不多就是一个小院子,平时可以在这种些花花草草、小葱大蒜什么的。

    其二,就是因为他自小在这出生,只是十岁便跟着父母去北京打拼。如今回来,虽然一切都是陌生的,但是他心里还是有一丝欣慰。

    生活虽然苦,但总要过下去,陆爸一直相信,这日子,总会有甜的时候。

    “儿子,把门关上,爸和你说点事。”

    陆今南按照他说的关上阳台门,随后父子二人相对而坐。

    月色皎洁,再加上客厅里的灯透过玻璃照过来,无需开阳台的灯。

    或许是借着这个昏暗的环境做掩护,陆爸瘫坐在椅子上,浑身疲惫不堪,他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支烟,在拿起木桌上的打火机,刚要点火,看了看对面的儿子,又默默放了回去。

    陆今南知道他很累,于是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陆爸接过水杯,一饮而尽,喝完又笑着说:“痛快!”

    陆今南突然觉得有些心酸,却还是轻笑着说:“爸,怎么一杯冷开水还被您喝出白酒的架势了。”

    “哈哈哈哈,儿子,你可不知道你爸爸我以前在饭局上一个人能喝两瓶酒,他们啊,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夜风将人吹醒了三分。

    陆今南却觉得他像是真的醉了。

    陆爸回过神,坐直身子,捂着嘴假装咳嗽了两声,说:“过去那些事就不再提了,现在我是听你妈的,滴酒不沾!”

    “那还真得感谢我妈。”

    陆爸眼眸变得极为认真,他看着如今的陆今南,感叹道:“那你得感谢你爸我吧,现在想想当初你那个样子,我这心里头啊,还留有余悸。”

    陆今南抬头望了望月亮,笑了笑不说话。

    当初,当初他是个什么样子,恐怕连他自己都记不太清楚了。

    良久,他才缓缓问:“爸,你心里有不甘吗?”

    “呵!不甘?”陆爸又躺回椅子上,慵懒地说:“你爸我现在心胸狭窄,根本装不下这两个字。”

    陆今南垂下眼眸,不说话。

    陆爸看了他一眼,又道:“我现在心里头就一件事,把你妈的腿和你弟的眼睛治好,再将你供出来,爸这辈子就满足了。”

    陆爸见他抿着嘴不说话,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颓废的儿子又要回来了,连忙说:“哎,做什么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现在一家人在一起不是挺好的吗,你爸我好不容易将你带成现在这样,别又给打了回去。”

    “爸,我没事。”嘴上是这么说,但语气还是有些沮丧。

    “行了,不说这个了,爸看开了,爸也知道你不会再是以前那个样子了,爸今儿找你谈话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陆今南坐直了些,看着他,问:“什么事?”

    “你何叔昨儿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在国外那边联系了一个在眼科领域的一个权威专家会去北京做学术交流,想乘此机会让你弟弟过去看看。”

    陆今南喜出望外,眼里有了光,连忙道:“真的吗?那爸我们什么时候带期南去看?”

    陆爸摇摇头,说:“不急,你何叔说,那位医生明年十二月份才会来中国。”

    “噢,这样,那我们就明年冬天再去,总归是一个机会。”

    陆爸点点头,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有些犹豫。

    陆今南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爸,还有什么事?”

    陆爸想了想,又摇头,“只是想嘱咐你,后天就开学了,好好学,店里的事不用瞎操心。”

    “我知道的,爸。”

    “行了,夜深了,洗洗赶紧去睡觉。”

    “嗯。”

    陆今南回房后,陆爸起身,双手依靠着栏杆,又从口袋里摸出方才没抽上的那只烟,这次,他毫不犹豫地点燃,吸了一口,吐出一口,彷佛是将所有的烦恼都吐了出去。

    其实,还有两件事他没说。

    其一,便是当初构陷他挪用公款的人找到了,但是公司也已经被法院查封,这看似是个好的结局,可是何进昨儿在电话里也说了,这件事还没有个绝对的了结。可了结不了结的,他再也不想再管,也不想再把自己和家人再搅进那趟浑水之中。可是,他心里又很矛盾,儿子不能一辈子都跟在自己身边这样过一辈子,他有他的路要走,他有他的前程要去拼,自己不能拖孩子的后腿。

    何进说可以让两个孩子回北京念书,这便是第二件事。

    但他太了解自己儿子那个性子了,让他回北京念书,他肯定不愿意,所以自己方才才没有说出来,想着明年冬天的事,还远着,倒也不必先让孩子心里有件事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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