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黛青转头看向梅言,要他帮忙。他认识风行卫远比江黛青久。梅言低笑两声叹道:“君善放了四卫走。有归于平凡之心的人,都早已经或隐或娶了。在役的这八卫,我只知道他们专精于业,至于谁有凡心可动......”他摇头叹道:“当真是毫无头绪。”

    江黛青便挽起风艾手臂,歪着头看着他笑,意思他透漏些许。然而风艾执掌风行卫,口风很严,只作不懂。甚至还扣住了江黛青的手,权当和她一起同游。

    江黛青正想着风行卫哪个会娶妻,由得风艾带着自己一味走,忽然听到身后有个娇滴滴的声音唤道:“这位公子留步,不知如何称呼?”

    回头一看,却是个貌美的少妇人,在叫梅言。江黛青和风艾对视一眼,同时选择不动声色地观望。梅言也是意外:“夫人唤在下?”

    那美妇一笑,眼波婉转,问梅言道:“方才觉得公子很像小妇人一位旧友,是以贸然出口相唤。谁知对面,才觉错认。”敛衽盈盈下拜,道声:“失礼于君子,还望勿怪。”

    梅言哪里会把这样的小事放在心上?还一礼道:“夫人言重了。”

    “听公子口音,不像此方人。我那旧友是江南道出身,不知公子......”

    “不敢,在下也是江南道出身。”

    “果然神似......”那美妇貌甚怀念:“不知公子是否有兄弟或是堂兄弟?”

    梅言不太喜欢旁人问及他的身世,所以敷衍道:“在下是家中一脉单传的独子。”

    他们二人一递一句,就站在路边聊了起来。江黛青递给风艾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两人就随便看看道旁的商贩。

    刚巧,两步前有个卖糕团的小摊。风艾便问江黛青要不要吃一个。民间小食既不精致也不洁净。但江黛青喜欢那种她从前生活环境里早已不见的淳朴质感,比如那包糕团的芦苇叶。

    风艾与江黛青买了两个,二人就站在摊前吃着等梅言。

    梅言不时张望江黛青,很快被那美妇看出了玄机:“那敢是公子的心上人?”

    不欲再多谈,梅言带些被看穿的局促向美妇告辞。

    “想不想讨那姑娘欢心?”那美妇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叫梅言一愣。

    “与公子一场缘分,便帮你一帮。”那美妇掩口笑道:“小妇人在旁边那条街巷有间小店,贩些花草。鲜花配美人,小妇人送公子一盆,如何?”

    梅言心动了。江黛青素喜花草。见他意动,那美妇便颐指江黛青:“且和她说一声,不然只怕她担心......”眉眼间笑意,叫梅言脸上微微发热。

    转身走向江黛青,梅言顺便把飒露紫的缰绳递给她:“黛青,我略走走,就来......”笑意温存。

    江黛青有些意外,但风艾是将梅言和那美妇的对话,都听在了耳里的,对她颔首示意,她便也点点头,嘱咐道:“快去快回。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眼看着那美妇带走了梅言,二人边说边笑,拐进了另一条街道。江黛青开始忐忑。

    风艾笑趣一直盯着梅言的江黛青:“怎么?怕他遇到桃花劫?”

    江黛青不知道怎么向风艾解释自己的不安,只勉强朝他笑笑。她如今脸色不好,今日又是一身白色骑装,平添许多脆弱。带些忧愁的浅笑,看来楚楚动人。

    风艾叹道:“早知道你这样难受,不如不叫他去......”

    江黛青微怔,羞恼道:“你......你说的是什么话!”

    “真心话!”风艾似笑非笑:“走,我们去找他。”

    江黛青感觉上是觉得有些诡异,但理智上又判断为不便打扰梅言:“要不......再等等?”

    知道梅言是要讨江黛青欢喜,叫她忧虑反为不美。况且她的症候也不宜忧心,所以风艾独断道:“等什么?走罢!”言罢抓起江黛青的手,就拉着她往梅言离去的方向走去。

    转过街角,看着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江黛青的心沉了下来:“意远人呢?”

    风艾随手拉住一个行人:“借问一声,这街上可有花店?”

    “这街上哪有花店?”那路人道:“只听说南门和东门前各有一家花草集,却也没去看过。公子要买花,到那边去问问吧!”

    风艾显然有些出乎意料。江黛青问:“什么花店?”

    风艾如实告诉江黛青:“那女子说她在此街开了间花店,要送意远一盆花,叫他转送于你......”

    江黛青全明白了:“她骗走了意远?”细细想来:“借故旧搭讪,降低我们的戒心!看穿意远的心思,有的放矢?”

    风艾说:“她甚至提醒意远和我们说一声,免我们担心......”

    “拖延时间?”江黛青有些难以接受:“艾郎......我们把意远弄丢了?”

    看江黛青眼睛红红的,有些气促,风艾宽慰道:“我带你回府,然后着人去查。”他说:“意远不会出事的!”

    事已至此,只好按风艾说的来办。两人骑上掣电和飒露紫,直奔总督府而来。

    风艾自去主导排查事宜。江黛青来寻嵇元时,他还和崔玄在一起。

    “君善!”江黛青忧心恻伤:“我......我好像,弄丢了意远......”

    “什么?”嵇元也是吃惊,起身走向江黛青,虚抱她在怀中,带她到座前坐下:“慢慢说,怎么回事?”

    江黛青将路遇美妇搭讪,梅言随他去给自己买花,结果不见了踪影的事,细述一遍。

    崔玄也是惊疑不定:“会不会是走得远了些?”

    江黛青摇摇头:“我们问过了路人,说是只有东、南两门有花草集,那妇人显然是在空言诈骗。”她说:“这女子,情商甚高,手段不凡,恐怕是个惯犯!”

    风艾正好进门,领着风芪、风芨:“崔总督,写道手谕来!调驻军二百。”

    崔玄茫然:“调军,该是祾王殿下来写手谕吧......”他的意思是,嵇元这个巡按使加了兵部侍郎衔,可凭巡按使印和手谕,调动军马。

    然而风艾的意思是要自己调军。他取出怀中骨牌,示与崔玄:“御赐正一品风行卫首腰牌,见之如见陛下!”

    崔玄见那腰牌上一个硕大的“御”字,慌忙起身就要跪拜,却被风艾抬手止住:“事急从权,且书手谕来!”

    崔玄连忙手写手谕,交给风艾。

    江黛青一脸内疚。嵇元不知该如何安慰,也担心着梅言,左思右想,问道:“黛青,那女子可还有什么特征?”

    空自自责无用,当下还是该尽全力去解救。江黛青抬首深深舒气,集中起精神分析:“那女子,看起来不到三十年纪,衣着不菲,容貌出众。言语得体,进退有度......”

    说到一半,江黛青走起神来:“这样一个美妇,怎么独行自走呢?”她自言自语道:“只是个诱饵么......”

    嵇元看到江黛青腕上多了串念珠,问道:“这是......”

    “意远送的。”江黛青又难过了起来:“他说,无患子做菩提子,持佩即有功德。说希望我,福寿绵长......”

    嵇元执起江黛青的手,将她环在怀中安慰。

    “他会不会出事?”江黛青难掩忧戚。

    嵇元想说“不会”,他明明没少在江黛青跟前玩弄辞藻,可此时,攸关梅言安危,他说不出口。

    “等风行卫的消息......”嵇元最终也只说了这句:“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

    风艾还没回来,倒是风荇左等右等,见五方院这些人没一个回来的,耐不得了,来寻嵇元。

    “王爷!王妃?”风荇奇道:“出什么事了?”

    江黛青抿唇不语,一脸愁容。嵇元告诉风荇:“意远,被骗走了......”

    “谁?”风荇也是吃惊,一腔被作弄的气忿如汤泼雪化尽:“能把他骗走?”觑一眼江黛青,难以置信:“从她身边?”

    江黛青更加难受了。风荇听嵇元说了一遍事情经过,见说风艾已经带人去搜查,且安慰江黛青道:“那家伙办事很老练,你......别担心了!不然,他回来只怕还要责备你......”

    江黛青闻言垂首,难掩焦虑。

    天黑之前,结果就出来了,却算不上好消息。

    “四城门已经关闭,初步排查,未见梅先生踪迹。”风艾禀道:“属下推断,他们应该是出城了。”

    “出城?”江黛青很是讶异:“他们要做什么!要把意远带去哪里?”

    风艾不知,他只知道:“属下将那妇人绘影图形,但四城均无人识得。她不像是长期闭门不出的样子,想来当不是城中人口。”

    “不是城中人口?”江黛青更是诧异:“她不像是长路打扮,此来竟是纯纯为了带走意远不成?”

    忽然提起了心,江黛青意识到:“带走意远?”她嘀咕道:“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她起身向崔玄书房走去,再看那流尸案的案情汇总:“怎么会?怎么会到云梦来?”

    嵇元和二风、崔玄也跟来。崔玄当先问道:“王妃是怀疑,这女子就是流尸案的主谋?”

    “哪里?”江黛青顾不上崔玄:“哪里可能出了差错?”

    低头见《江河淮汉志》犹在案前,取来细细翻阅,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沧浪还有条支流,是从大洪山里流出来的?”她推算了一下水速:“这条支流更窄,且蜿蜒曲折,水速更缓。若是走的这条水路,耗时会更久......”她据案而叹:“抛尸的场所自然会更近!远没有江陵那么遥远!”

    “原来,她近在迟尺!显然,云梦城在她的舒适区内!”

    江黛青忧色尽褪,怒意顿起:“当着我的面,她一毫不怕被我认出!”她咬牙切齿:“被小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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