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翠影看着手中的玉佩,却不知要不要递出去。

    这李小姐今日不知怎的患了风寒,总也不见好,水月观的小道姑便想了个法子,说是要寻一辟邪止恶的信物来方可解了小姐的病。

    但这信物长什么模样,确是无人所知,道姑掐算一番也只说这信物在府内,让众人把自家祥瑞之物拿去她那处看上一看。

    这李府的主人家向来是和善的,颇得人心,因而为了小姐这疾病,府内诸人是翻箱倒柜,这几日送了不知多少奇怪物件过去。

    眼见戏班里其它人也仿佛完成任务一般找了些物件送过去了,冯翠影却还是踌躇着。

    于情于理,这玉佩在她看来再祥瑞不过,可是若是过几日那仙娥索要又该如何?

    思来想去,她又觉仙娥既是天仙下凡,必然体察民情,心地慈悲,此等治病救人的善事,想来也不会怪罪她。

    如此,她还是将玉佩交与了那道姑。

    谁知就这般凑巧,道姑掐指一算,便说此物就是那信物,但需主人同意,方可医了小姐的病。

    便说邀她去小姐处,冯翠影心道,送佛送到西,自然是应允了。

    待进了小姐闺房,却不知道姑何时退了出去,她正欲呼道,却隔着屏风见一娘子的身形影影绰绰,且有一段戏腔唱到,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她心头一震,这咬字吐息,岂不正是那仙娥所吟。

    而此时屏风已尽,从里走出来的,正是李家小姐,李玉亭,她身穿一件淡粉斜襟立领长衫,搭了一条素色百迭,手持一柄牡丹绘金折扇,走起路来衣袂微扬,可谓人如其名,气质高洁,亭亭玉立,一颦一笑,自有一股风流在。

    冯翠影呆立在当时,还是李玉亭走到她身边,拿折扇轻敲了她一下,微微歪头,掩襟笑道,“怎的,不认得我了。”

    “仙娥,仙娥原是小姐。”冯翠影仍是呆呆地,似乎被惊得不轻。

    李玉亭又是一笑,口中轻道,“果真是个呆子。”

    冯翠影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一拱手,“是在下僭越了。”

    “你我都是女子,何来僭越?”

    “我好容易让道长演了这唱戏,你可不许走了。”

    “那小姐,想让在下做甚么?”

    “做甚么?”李玉亭微撑着脸,看向窗外,只见晴光普照,心下便有了主意。

    “不如,仍去那竹林里去。”

    “仍,仍是唱戏?”

    小姐的眼睛却是转了一转,故作思索道,“不唱戏,那做甚么?”

    “莫非,是想与我效仿那柳生与杜丽娘,也做一场游园惊梦。”

    冯翠影立刻红了半边耳朵,口中连呼道,“小姐莫要说笑,小姐尊贵,岂可说此等戏言。”

    李玉亭听了,心下确实便生了几分心绪,便敛了些颜色,冷声道,“你我之别,还能大于仙凡之别么。”

    “若是如此,又为何,这一连数日都相对唱和。”

    “难不成冯小姐那时,便不觉这身份之别有碍相知了么?”

    “小姐,在下并非此意,只是…”

    “只是什么?”李玉亭说得急了些,便忍不住咳嗽起来,冯翠影连走上前去,轻轻拍着背,急道,

    “小姐身子既还未好,切不可动怒。”

    李玉亭瞥她一眼,闷声道,“罪魁祸首,何必做此态。”

    冯翠影却是向来不善言辞,她这一说,便不知如何回应,动了动嘴唇,仍是不出声,只是轻轻替她捶着背。

    李玉亭见她如此便是有气也发不出来,便又道,“你若真是赔罪,便依我所言,今日再去那竹林一会。”

    冯翠影只得点头,两人便去了寻芳园里,又是一段相唱相和。

    而自今日之后,两人因着道姑替她们担待着,接连数日都去寻芳园里赏玩,只说是这样走着以散邪气。

    只说道姑逍遥惯了,向来是只管自己自在,拿旁人做挡,没想到一日也替别人做担。

    可见真是风水轮流转,道姑每日里为了应付小姐的高堂,不知又随口编了多少的胡话出去,功德真是一减再减啊。

    但这对知己可不知这些,临近春末,此次相约,李玉亭可额外先备下了些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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