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元年  六月十五

    晌午伴随着轰隆隆的雷鸣和闪电声打破了京郊慈安寺的宁静。

    蹬蹬蹬蹬,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逼近。

    此刻在一间禅院内,一位二十出头代发修行的女尼正闭着眼一边嘴里念叨佛经,一边敲打着木鱼。

    虽说她面目表情,但从白皙的皮肤和出众的五官可以窥见她的绝美容颜。

    蓦地,门外响起熟悉的声音:“姑娘,鲁将军他......战死了......”

    随后声音的主人也就是女尼的贴身仆人青荷飞快的跑进来。

    又一阵轰隆隆的雷鸣声响起才使得女尼回过神来,只见她愣怔的问道:“青荷,你方才说什么?”

    “姑娘,鲁将军他战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

    “鲁元松他不会死的!”

    “他不会死的!”

    “他答应会保护好自己的!”

    “他怎么能死呢?”

    “他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站在一旁的青荷心疼的看向眼泪止不住掉落的女尼,忍不住走过去蹲下身子搂住她:“姑娘,节哀顺变。”

    话音刚落就见女尼口吐鲜血,随后倒地而亡。

    “姑娘,姑娘......”

    “......”

    哗哗哗的大雨终于下了,它是上帝的眼泪,亦是对世人的怜悯。

    景泰二十六年  三月初六

    信阳侯府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口照射进来,高蔷缓缓的睁开眼,不对,这不是慈安寺的禅院。

    随后她飞快的从床上坐起身,环顾四周后她惊诧的张大嘴巴,这不是她未出阁的闺房吗?

    她为何会出现在这?

    脑海中充满了无数的疑问,高蔷忍不住朝外走去。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了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只见少女笑盈盈的开口:“姑娘,你醒了,可要奴婢吩咐厨房传膳?”

    少女正是高蔷身边的大丫鬟青荷,她为何这般年轻?

    大脑飞快转动着,高蔷顾不上回答青荷的话迅速转身跑到铜镜前坐下。

    铜镜中的少女与慈安寺的女尼的容貌相差甚多,好半晌高蔷才缓过神来,她这是听到鲁元松战死的消息吐血而亡后重新回到未出阁的时候,那真是太好了。

    明媚皓齿、清澈的眼眸让高蔷甚是怀念。

    高蔷慢慢的闭上眼睛,前世的一幕一幕涌向脑海。

    景泰二十六年三月她在宫宴上被设计与寒门将军鲁元松共处一室后景泰帝为两人赐婚。

    景泰二十六年四月高蔷与鲁元松成婚,婚后两人相敬如宾,夫妻不睦、婆媳不对付。

    景泰二十八年三月鲁元松用军功换取与高蔷和离。

    景顺元年八月高蔷身陷囹圄,是鲁元松不计前嫌将她救出来。

    景元元年五月齐国侵犯魏国边境,鲁元松主动请缨迎战齐国,六月十五日高蔷得知他的死讯。

    一滴、两滴......眼泪止不住的掉落吓得一旁的青荷瞬间脸色苍白:“姑娘,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表公子他......”

    “不是!与表哥无关。”高蔷飞快的答道,随后捏着手中的丝帕不断的擦拭眼泪。

    太好了!老天爷又给她一次机会,这次她要避免和鲁元松上辈子的惨剧,她要嫁给表哥为妻。

    依稀记得前世永安侯府出身的表哥被迫迎娶宣和郡主,两人成婚后感情不睦,屡屡传出宣和郡主在府上养面首,最后风光霁月的表哥竟然手刃宣和郡主。

    后景泰帝震怒,下旨将永安侯府抄家并将表哥斩首示众,同时不允许永安侯府三代科举入仕,彻底断了永安侯府男丁的后路。

    现在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高蔷又一次喜极而泣。

    青荷???

    “青荷,现在是什么年份?”

    “景泰二十六年。”

    “几月?”

    “三月初六。”

    “三月初六???”

    平复好思绪的高蔷迅速询问青荷,与此同时肚子咕咕咕的叫起来。

    高蔷唰的脸色一红。

    青荷迅速的开口:“姑娘,奴婢去传膳。”

    “好!”

    不过须臾,青荷就端着早膳过来。

    很快高蔷就看到桌上摆了一碟子糕点、一碗红豆粥。

    青荷忍不住腹诽:“姑娘,他们太过分了,三姑娘和四姑娘的早膳可比姑娘丰盛多了。”

    这对于前世经历过和离后的高蔷来说已经算很好了,所以她摇摇头微微笑道:“青荷,这没什么。”

    再多的苦都熬过来了,这点不算什么。

    偏偏青荷不满:“姑娘,你别这幅不争不抢的模样,三姑娘和四姑娘不过是二房庶出,当初侯爷在世时,谁敢这般欺负姑娘,还不是仗着二老爷如今是侯爷。”

    高蔷的生父是先信阳侯和老夫人窦氏的嫡长子,少年英才在京城中备受称赞,与永安侯府嫡女姚氏青梅竹马,后两人成婚,婚后夫妻和睦,膝下育有一女高蔷。

    六年前却因外放回京述职之际遭遇马匪,他为护妻女而被马匪活活砍死,姚氏腹中三月大的胎儿未保住。

    在高蔷生父过世不到半年,母亲姚氏便改嫁李丞相,从此与信阳侯府断绝关系。

    后在老夫人窦氏做主下,由高蔷的叔父继任信阳侯。

    从此二房在信阳侯府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庶出的姑娘都能欺负高蔷这位生父早逝生母改嫁的孤女。

    尤其老夫人窦氏因嫡长子保护姚氏母女而死,而姚氏早早改嫁,恨得她将对姚氏的怨恨统统转移到高蔷身上,默许二房众人对高蔷的苛待。

    父亲是高蔷心里最柔软的伤疤,时至今日她还能记得六年前父亲将她和母亲紧紧搂在怀中,不让马匪伤她们分毫的场景。

    父亲是最疼爱她的人,这一世她得好好的活着,不辜负父亲的期盼。

    用完早膳,高蔷正准备拉着青荷说话。

    却被突如其来的少女打断了:“大堂姐,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没换好入宫的衣裳?”

    “哦,你也没合适的衣裳,算了,就穿我去年的吧!”

    入宫???

    高蔷倏地想起来了,景泰二十六年三月初六的宫宴上她被人设计和鲁元松共处一室,正是这一日开启了她之后所有的悲惨。

    她不能入宫,她不入宫是不是就能避免被赐婚给鲁元松,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少女正是信阳侯的嫡女十五岁的高莹,她笑盈盈的接过丫鬟递来的衣裳缓缓走到高蔷身边,亲昵道:“大堂姐,去换上让大伙瞧瞧。”

    青荷忍不住捏紧拳头,庶出的三姑娘、四姑娘远远比不上面前的二姑娘过分,她真恨不得冲过去捶打她一顿!

    高蔷含笑着接过,随后她拿起铜镜前的剪刀,咔嚓、咔嚓、咔嚓将高莹递来的紫色长裙一刀一刀剪碎了。

    见状高莹忍不住叫嚷:“大堂姐,你疯了!好端端的为何要剪了我的衣裙?”

    “二堂妹,你说对了,我就是疯了,我剪了又如何?”

    “你!高蔷,我好心好意来给你送参加宫宴的衣裳,你非但不领情还将衣裳剪碎了,你赔我衣裳!”

    “你去年穿的衣裳也好意思拿来给我穿?”

    “切!大堂姐,你还以为你是信阳侯嫡女,我可告诉你,如今我才是信阳侯嫡女,看看你这身衣

    裳,若我记得没错的话,昨日我可见到了大伯母。”

    “不对,如今应该唤丞相夫人,她带着两位女儿去挑选珠宝首饰,真应该让你瞧瞧母慈子孝的画面,可惜了!”

    “停!你若是再继续往前,小心我的剪刀,这一刀下去,你的脸蛋说不定就被划破了,二堂妹,怎么样?要不要来试试?”

    “二堂妹,你说你破相了,还能找到好的夫婿吗?”

    “哦对,我差点忘了,你是信阳侯嫡女,自然能寻得如意郎君。”

    “大堂姐,你疯了,你疯了,你绝对疯了。”

    “你们都还杵着作甚,还不快些走!”

    “快走!”

    “......”

    青荷飞快的跑过来,满脸忧愁:“姑娘,这下可如何是好?二姑娘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今日的宫宴怎么办?”

    晦气的宫宴,高蔷摇摇头:“不去!”

    “姑娘,你想好了吗?能见到夫人也不去吗?”青荷小心翼翼的看过去。

    夫人正是高蔷的生母姚氏,如今的丞相夫人。

    前一世高蔷对生母姚氏充满幻想和期待,总以为母亲是有苦衷,迫不得已才会改嫁。

    可她前世至死都不曾与姚氏有单独说话的机会。

    今生她不再抱有希望,渴望母亲的疼爱,只当父母双亲一同被马匪杀死,同生共死多好。

    高蔷抬头与青荷四目相对,坚定道:“从现在开始,我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青荷,从今往后只有你我二人相伴。”

    只你我二人相伴,何其悲凉!

    半晌,青荷问道:“姑娘,那二夫人会不会......”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外传来凌厉的女子声音:“高蔷,还不快些换上衣裳随我入宫!”

    来人正是高蔷的二婶,如今的信阳侯夫人万氏。

    万氏飞快的剜了青荷一眼,厉声道:“青荷,快带大姑娘下去换衣裳!”

    “二婶,我不入宫,请回吧!”

    “你!高蔷,你好大的胆子!”

    “来人,押着大姑娘进屋换衣裳!”

    “今日这宫宴,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随着万氏一声令下,两个粗壮的仆妇朝高蔷走来。

    熟料高蔷又拿出方才的剪刀对着仆妇比划起来,说起来还得感谢鲁元松曾经教过高蔷一些防身之术。

    很快,两个粗壮的仆妇就倒在地上。

    这时,高蔷得意的挑眉看向万氏,似乎再说还来吗?

    气的万氏脸色骤变,怒气冲冲道:“高蔷,你给我等着!”

    随后带着仆妇们匆匆而去。

    之后万氏做主带着府上的女眷离府参加宫宴,唯独落下高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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