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方才何不向陛下说留在长乐宫,等走回未央宫,天都快亮了。”跟在莫璟之身后的松琴小声可惜道。

    况且留宿长乐宫是皇后的特权,这可是意义非凡。

    莫璟之反倒轻松的很,他从萧怀瑾宫里出来前刚吃过热食,凌晨的寒气虽重,他身上却始终暖融融的。

    “这样就很好,回未央宫,睡得也自在些。”如果真的留在了长乐宫里,他才要睡不好了。

    话是如此,他也没有睡上多久,不过是比平日自己起床的时间晚了不足一个时辰。

    想着萧怀瑾昨夜的话,他纠结了一早上,还是决定再去一趟长乐宫,一是看看她身体是否有好转,二是若她真的有事要问他,也方便。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有一个人与他的想法相同,且先他一步,在他刚到时,对方已经在长乐宫外等着通报了。

    “皇后殿下,”赵佚率先向他打招呼,“臣是来看陛下的,听闻您昨夜衣不解带地陪在陛下身边,不知陛下情况如何了?”

    对这个总是笑眯眯的人,莫璟之说陌生又熟悉,说熟悉也陌生。可对方既然问了,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陛下已无大碍,只是过于劳累,好好修养一段时间便无事了。”

    赵佚还想和他再寒暄几句,高渊刚好出来传话,便止住了。

    “贤妃殿下,陛下请您进去。”高渊说完又对等在一边的莫璟之道,“皇后殿下,您稍候片刻,陛下有几句话要同贤妃殿下说,用不了太久。”

    莫璟之自然没有不接受的立场。他目送同样也是第一次来长乐宫,却熟门熟路的赵佚进了殿内,不知怎的就想起刚入宫时听人提起过的——赵佚与萧怀瑾是青梅竹马。

    回想起来,她对赵佚,的确一直都颇为亲近。

    而这份所谓的亲近,在萧怀瑾这儿则是另一回事了。

    “专程跑一趟,看来你是有要事要禀。”萧怀瑾抬手让侍奉在自己周围的宫人退出去。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赵佚就是这样的人,主动上门,那一定是带着有用的东西来的。

    他也不多说废话,开门见山说;“刑部已经着手调查了,看目前的样子,他们在怀疑江渚风。”

    萧怀瑾早知江渚风逃不掉,“他和陆澄本就有矛盾,刑部的人必定会抓着他不放。”

    “臣担心的是幕后黑手就是要让江渚风做这个替罪羔羊。”

    见他言辞之间如此笃定,萧怀瑾不由好奇他的推论和自己是否一致,于是探问他:“朕还没问你,你觉得凶手会是谁?”

    “章云霁。”他抬眸定定地看着她,“虽然目前也只是猜测,但臣可以说有十足的把握是他。”

    萧怀瑾并不意外,“理由呢?”

    她同样怀疑章云霁,可她用的是排除法,排除其他排除其他不大有可能的,章云霁就成为了嫌疑最大的。

    但被她当做钉子插在后宫中□□的赵佚,兴许会有不同的见解。

    赵佚的推论当然不是没有依据的,“首先,陆澄和章云霁也是有矛盾的,臣之前就向您提过,章云霁有意与臣走得近,但陆澄明显想要章云霁做他的拥蹙,二人因此大概是吵过的。您还记得中元节那晚他们二人回来时身上都有伤吗?经臣观察,应该是争执时造成的。”

    “其次,章云霁的父亲,翰林学士承旨章寰,是赵长文的走狗,而陆澄虽然与江渚风水火不容,但江家与陆家关系密切。除掉陆澄,再把黑锅甩给江渚风,不仅能保自己安全,还能动摇江陆两家的关系。”

    “再者,一旦江渚风谋害陆澄的事被坐实,那么不仅他要受罚,江家的声望也要大打折扣。宫内江渚风无法再与臣和皇后三家鼎立,前朝赵长文和莫太师也会借题发挥,发难于江家。”

    他自始至终都认为章云霁的畏缩与怯懦是假象,因此事发当时,他首先怀疑的就是这个起初与陆澄亲如兄弟,而后又攀附于自己的两面人。

    “只要不被查出来,对章云霁没有坏处,而对章家和赵家,则是一举多得。其行事的动机是充足的。”

    他一直防备着章云霁,可惜他先入为主的认为对方要动手,会直接选择江渚风,没想到竟然是迂回战术,着实打得他和萧怀瑾一个措手不及。

    赵佚悔惜一叹,“动机之外,就是手法。臣目前也不清楚章云霁究竟是以何种办法在众目睽睽下下的毒,但是只要赵家在背后支持,他想拿到毒药轻而易举。”

    身为赵长文长子的他再能体会不过,宫中赵家的眼线太多,且彼此通气,相互掩饰下只要不是过于显眼的事物,把其他的东西弄进宫轻而易举,调查起来却极为费劲。

    赵佚的说法可信度还是高的,然而萧怀瑾头疼的却是倘若当真是赵家和章家授意,他们敢在宫中明目张胆害人性命,那一定是做好了完全准备,她想要反攻的难度只会更大。

    “如果章云霁没能成功或事情败露了呢?”他身后的赵家和章家能有多少损失?

    “假设臣是赵长文或章寰,就会把他当做弃子丢弃,他只不过是一个不值钱又不受宠的小小庶子,没了也就没了。”

    也就是说,章云霁成功了,她与江焘会大伤元气;失败了,对赵长文和章寰却是不痛不痒。

    更麻烦的是,就目前情形,他已经得逞了。

    萧怀瑾扶额沉叹,前朝后宫内外夹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要同时应对这繁杂的事务,她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可她身在这个位置,就不能有一刻的松懈与退缩,这让她身心俱疲。

    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面容严正地嘱咐赵佚:“昭阳宫那边,你注意盯着些,刑部和大理寺少不了会针对江渚风,朕暂时顾及不来,你多照看着些。”

    她与江焘之间的关系,还需要江渚风这一重要的维系点,但对赵家和章家而言,章云霁这枚棋子是无关紧要的,这种不对等,让她必须更加小心。

    尤其是在江源凯旋之际,她绝不允许江渚风和江家出一点儿问题。

    前脚送走了赵佚,后脚她又得接见莫璟之。虽然见他本就在自己今日计划之中,但累也是真的累。

    莫璟之一进内殿,便瞧见她靠坐在床榻上,一手按着太阳穴,双目紧闭,眉间蹙起深丘,看上去脸色极差。

    他心里一惊,以为她身子又不适了,当即就要唤人传御医,还是被萧怀瑾给打住才作罢。

    “朕不过是觉得心烦,”她的声音干涩低哑,有些微虚弱,“你过来坐吧。”

    “陛下是为何事而烦恼?”他坐在安置在拔步床第二阶处的矮凳上,面前小桌上堆着几本朱色奏折。

    “明知故问。”萧怀瑾露出一丝疲惫苦笑,“除了陆澄一案还能有何事?”

    “此事已交由刑部和大理寺调查,陛下不必太过费心。”

    她转过脸来看他,“你最爱关心朝事,那朕问你,若你在朕的位置,你能放心把一切全权交给刑部和大理寺?”

    莫璟之默然,他又不傻,怎会不知陆澄的死牵扯到世家与君主间的博弈,她不可能心甘情愿把主动权交到对手手上。

    道理他明白,然而他担心的,是她的身体状况。

    “话虽如此,可您一直为此事操心忧虑,不利于调养身子。”

    萧怀瑾隐隐发觉他对她未免有些关心过头了,从昨夜侍疾,到今日主动探望,什么时候他们俩的关系亲密至此了?

    “身为一国之君,操劳才是常态。好逸恶劳,那朕岂不是成了昏君?”她说笑着搪塞过去,“朕有分寸,你安心便是。”

    可莫璟之却看出她的掩饰。以他对她的认知,她应对繁杂的朝臣政事从善如流,对陆澄更没有几分真心,这样的她不会仅仅因为陆澄中毒一事就劳思过度,除非还有别的缘故,叠加在一起,让她身心俱疲。

    “陛下还有其他牵挂的事吗?”他试探问道,“若有臣能替您分忧解难的……”

    萧怀瑾打断他,寒暄的话说的够多了。“朕近来,确实是遇着不少糟心事,不过朕想见你,为的不是这些。”

    她敛起脸上星点的笑意,正色问:“陆澄被害一案,你是怎么看的?”

    “臣在这宫里除了陛下,算得上朋友的也只有贤妃了,旁人的纷争臣不了解,陆昭仪的事,臣实在有心无力。”

    他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单独这么问他,“陛下是有怀疑的人吗?”

    萧怀瑾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直白却并不锋利。

    “是。”

    他看向她眼中自己的倒影,“陛下是怀疑臣吗?”

    她眨了下眼,垂下眼睑,遮住自己的视线,“不仅是你,贤妃、淑妃、章昭仪,都有可能是凶手。”

    单就动机和渠道,章云霁有的他同样也有。

    莫璟之却忍不住轻轻笑起来,“陛下果真认为臣是凶手,就不会这样问臣了。”

    打草惊蛇,不是她的作风。

    “陛下,臣不想去评价自己的父亲,可臣也懂得,尽管臣不过只占着皇后的名分,但对于家父和莫家来说,皇后的名分还是极为重要的。”

    说起自家事,他依旧如同和她谈论治国理念一般毫不委婉,好似他口中的根本不是什么大不敬的话。

    “臣只要尽职尽责坐稳皇后的位子,臣的孩子就是嫡长子,就是下一位大齐国君。”

    他仿佛认定了萧怀瑾不会因为他的话而治他的罪,甚至还浅浅笑起来,像是在承诺什么。

    “所以下毒谋害他人这种一旦被发现,必然会受贬罚,保不住后位的事,太过危险,家父不可能允许臣做。甚至连被诬陷的可能也不允许存在。”

    就算真的要做,也不会经他的手,更不会让人查出任何端倪。

    “只不过,”莫璟之话音一顿,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陛下是为什么相信不是臣呢?”

    当然是因为她在莫家有高渊这个卧底了。

    但她自然不会这么说,挑他一眼否认道:“朕可没说信任你。”

    她的确不觉得陆澄之死是莫家人所谓,否则高渊这边不会没有一点儿消息。但除了莫家,还有之前那个将江南匪祸告知莫璟之的“人”,此人既然能在宫中传递消息,就表示皇宫内也有其人手。

    那么陆澄的死,是否会和这个人有关呢?

    正想着,她又闻莫璟之犹豫问:“陛下对贤妃也是一样的吗?”

    她也是一样的信任赵佚吗?

    萧怀瑾心神一动,下意识抬眼注视他双目,怪异的是,莫璟之在对上她的视线时,竟略显慌乱又不动声色的躲开了。

    她觉得不太对劲。他是什么意思?突然关心起赵佚来了?他们俩的关系也没有好到如此地步吧?可莫璟之亦不会无端询问一个不关心的人,这么做目的是什么?想要得到什么样的回答?

    她突然生出一种不太光明磊落的想法来。

    “你不是问朕有没有怀疑的人?”她故意凑近他些,微挑眉头压低声音说:“朕怀疑的就是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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