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琇莹见过叔父。”

    莫琇莹被莫弁星引至莫归鸿面前,端正地行了个礼。

    “你的信我已收到,没想到你还亲自来了一趟,辛苦你了。”莫归鸿抬手示意下人奉茶。

    “本也是应该的。”她笑得乖顺。

    “从江南过来少说也得大半月的时间,我看信上日期距今不过十多日,你来的这么急,应该不只是为了你祖父的后事吧?”

    莫琇莹点点头,“您是长辈,除了祖父,您便是莫家的主心骨。如今祖父不在了,家中便没了主事的人,于情于理江南本家的各项大小事宜都该由您掌管。若您忙不过来,代家主也该由您挑选。我与母亲都是这个打算,可大哥他们……”

    “他们争起来了?”

    莫归鸿早有预料,不如说,这也在他的计算之中。

    莫琇莹面露难色,低头小心翼翼觑看他脸色,怯声道:“大哥说您远在千里之外鞭长莫及,莫家又不可一日无主,连给您的信都还未送出去,就撺掇着众人要尽早立下新家主。还说……”

    莫归鸿只平淡地饮着茶,“但说无妨。”

    她也不再遮掩,“……还说祖父生前早已留下遗言,要将家主之位留给他。”

    话刚说完,莫家俩父子还未有反应,她自己先打抱不平起来,愤愤道:“这纯属一派胡言,我自幼与母亲一同侍奉在祖父身边,祖父临终前都是我和母亲守在床前,哪里听他说过这样的话?”

    她越说越气恨,“没想到大哥为了得到家主之位如此不择手段,他如此一闹,二哥他们也一起争论起来。甚至连我母亲和婶婶两位长辈都不放在眼里了。”

    莫弁星向来不喜江南的那群堂兄弟,这会儿听她说那群家伙胆敢对他母亲不敬,立刻蹿起火气来。

    “他们对我娘和姑姑做了什么?”

    坐在他身侧的莫琇莹安抚地轻拍他手臂,却是看向莫归鸿。

    “我母亲不想看着大哥他们兄弟阋墙,想同婶婶以长辈身份,一同暂代几日家主,等叔父您回去再细做定夺。”

    她委屈道:“谁知大哥二哥竟骂我等是外人,不配插手莫家大事。”

    “真是可笑,都是莫姓人,住在一起长大,到头来,我居然成了外人?他们自小没了父母,还不是我母亲同婶婶一直照顾着?祖父都没说我们是外人,当初我父亲去世,祖父不想我母亲受苦接了她回家,又忧心我外嫁会受人欺负,特意为我招婿。一直以来和和睦睦,我以为咱们都是血脉相连的至亲,谁知祖父一去,他们就翻脸不认人!实在是叫人寒心!”

    说到后面,也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痛心,她眼中竟有了泪意。莫弁星见状忙掏出帕子递上去,替她打抱不平。

    “表姐莫要伤心,为这群忘恩负义的人难过不值当。”

    莫琇莹忧愁一叹,轻拭眼角泪花,“我母亲也是没了法子,才让我快马加鞭,请叔父您回去主持大局。”

    莫归鸿闻言轻蹙眉头,“你也不容易,你兄弟敢如此无法无天,是我这个做叔父的没有尽到管教之责。”

    他放下一直端在手里的茶杯,“你放心,所谓人之行,莫大于孝。我因朝廷职务不能陪伴在父亲身边,如今父亲仙去,我这个做儿子的岂能不回去送终养孝?”

    话虽如此,他脸上可寻不见半点为人子对父亲的敬重,倒像再说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莫归鸿对晚辈却很是宽和,“你一路舟车劳顿,今日就先好好休息,待我明日禀过陛下,便一道启程回江南。”

    又对莫弁星吩咐道:“星儿,好生招呼你姐姐。”

    莫弁星虽然对别人没有好脸色,但面对莫琇莹这个姐姐,还是颇为乖巧的。他听话扶着她往客房去,路上还不忘让人多派几个能干的丫鬟去服侍。

    莫琇莹却是边走边叹气,“弁星,幸好你我还和从前一样,你可知我来时有多怕?万一你也和你堂兄一样,不认我这个姐姐了,那我可如何是好呀。”

    “表姐怎么能把我和他们放在一起比较,这不是存心折辱我吗?”

    她知道他这话是赌气,笑得开怀了些,可依旧掩不住眉眼间的疲惫。

    “你别生气,我当然知道你和旁人不一样,可你不知我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哪能一点不忧虑呢?”

    莫弁星心里只认她这一个姐姐,听了她这样说,自是心疼的。

    她又问:“璟之在宫中一切都好?上一次见他,还是去年这时候我送他上京。我一直挂念着他,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宫里过得怎么样。”

    莫弁星哑然,他想起莫璟之和薛珩羽的一篮子糟心事,自己尚且还在为这些事头疼,又怎能说给她听?

    最后,只好按照民间传闻的说法,说些囫囵的好话来安慰她。

    “好,都好,陛下很是爱护他。帝后伉俪情深,这可是京中无人不知的。”

    “那就好。”她很是宽慰,安下心来,又忍不住感慨,“弁星,你说这才不过一年的时间,整个莫家就已经物是人非,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你们在京城可千万要好好的。”

    莫弁星一时百感交集,可因为不想让她担心,也只得故作无事,与她说些轻松逗趣的话来转移话题。一路将她送到收拾出来的小院前,他才折回去找莫归鸿。

    “表姐她好像受了不少欺负。”他进门就说。

    “她受欺负?”

    莫归鸿瞥他一眼,突然笑了。

    “她可比你聪明多了,莫家小辈里头,就数她最机灵。”

    她如果不聪明,就不会在莫老爷子没了之后,当机立断独自跑到京城来寻他,显然她是看得清形势的,且极富行动力。这种人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反观自己这个还没转过弯来的好儿子,若是能有她一半机敏,也不至于让他操心了。

    莫归鸿叹息着移开目光,“你跟在她身边好好学吧。”

    莫名遭了嫌弃的莫弁星还没弄明白他的话,就又听他说:“我明日去见陛下,你也跟着一起去。”

    上一次面见萧怀瑾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莫弁星心有余悸,总觉得见了她不会有什么好事。

    “我一个七品翰林院编修,无事无召,不能面圣。”

    莫归鸿不理他的抗拒,“明日早朝后会有人传你,你提前准备准备,好去见你弟弟。”

    莫弁星没想到是要见莫璟之,一下子愣住神。

    虽说得知薛家意图谋反之后,他在心里早已对莫璟之责问过多回,可真要见面了,他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第二日早朝之上,得知了莫老爷子已经不在人世的萧怀瑾意外之余,一副捶胸顿足,痛惜不已的模样,生怕有人不知道她爱才敬贤似的。

    莫归鸿开口就要回乡丁三年的忧,她必然不能同意,一番慷慨成词后,做主以一月抵一年,准他三个月的孝期,还美名其曰大齐不能没有太师这位砥柱。

    莫归鸿当然也顺势应下了。

    “莫爱卿久等。”

    朝后同一众大臣议完政的萧怀瑾自资政殿出来,对侯在外头的莫家父子颔首示意,“咱们去御花园走走吧。”

    萧怀瑾和莫归鸿一路上闲话一般聊着家国大事,唯有莫弁星一个人低着头,急张拘诸地缀在后面,格格不入。

    等他再度抬首,刚巧瞧见莫璟之已经等在不远处的小亭里,视线与他的碰个正着。

    他跟着莫归鸿行过礼,落座于莫璟之对面,却是相顾无言。

    “你们兄弟难得见面,朕就不打扰了。”萧怀瑾对莫归鸿道:“莫大人,听雪园的绿梅开得正好,你陪朕去逛逛?”

    莫归鸿起身扶她,“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萧怀瑾等人一离开,侍女随从也跟着走了不少,莫璟之更是屏退了下人,只留了松琴和夏荣在身边。

    “祖父去世了。”莫弁星开门见山道。

    莫璟之斟茶的手一抖,溅了几滴滚烫的水在手背上。

    在这个时候传来噩耗,恐怕不是正常的生老病死。

    他胸中钝痛,再怎么说,那也是养他长大的祖父,他做不到满不在乎。

    “是因为我……”

    “你别管是因为什么。”

    莫弁星打断他,斜瞪一眼立在后面的松琴,如果不是在宫中,他真想一剑将此人给斩了。

    “他早就该死了,你居然还在为他伤心?”

    莫弁星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感到恨铁不成钢的那一天,他捏住眉心,连声叹气。

    “莫璟之,我过去真的很恨父亲,也恨自己。恨他为了权势把亲儿子送进宫里,恨我这个做兄长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弟弟入宫而无能为力。”

    “可我现今真想恨你,你怎么会愚蠢到这种地步?”

    他一掌拍在桌上,却将声音压得极低,“那可是谋反哪!”

    “这么大的事,你和薛珩羽擅自做了决定,也说给了那老东西听,却一直瞒着我和父亲!如果不是被陛下发现,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莫璟之说不出话来。

    莫弁星还想再骂他几句,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终究也只能压下火气。

    “过两日我要和父亲一起回江南,你一个人在京城,千万要小心。”他叮嘱道:“陛下虽然不是朋友,但至少现下还不是敌人,父亲也说了,你有事可以与她商谈。”

    莫璟之乖巧点头。

    莫弁星看着他听话的样子,心中竟有些酸涩,又想起莫琇莹昨日说过的话,越发觉得不是滋味。

    而相较他们之间的低沉氛围,萧怀瑾和莫归鸿这边倒是聊的颇为愉快。

    萧怀瑾折下一支开得真好的梅花,笑盈盈问莫归鸿:“爱卿,你是不是知道赵相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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