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郁蘩觉得包厢里有点闷，便一个人出来透透气。
东兴居是覃茜选的地方，环境在南阳城各大酒楼都是排得上名的，消费自然也是不低，足可见她的用心。
从包厢出去左转，有一方清净的露台，露台棚顶是透明的，挂着灯，雨水打落在上面，映着灯光，像碎钻洒落。
露台上点缀着绿意盎然的藤蔓，正是四月春季，藤蔓上开出了紫色的小花，淡淡的花香弥漫开来，混合着雨水的干净清冽，闻着让人的心情也清透起来。
郁蘩在露台边缘的沙发椅上坐着，她望着外面的雨雾，看到明珠大厦最顶层的广告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戚珊珊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雨雾笼罩下的广告牌灯光朦胧，广告牌上的人脸上的笑容也像蒙上了一层轻纱，迷蒙得有些看不分明。
郁蘩突然想起曾把她护在身前的盛迟。
她曾有那么一些时刻，以为她在他心上——
在他为她戴上戒指的时候。
在他送她玫瑰花的时候。
在他吻她的时候。
……
却原来，都只是她的错觉吗？
“郁蘩。”
身后忽然传来林静树的声音，声线有些许的低沉。
郁蘩回过神来，她循声回眸，就看到林静树站在灯下，脸颊泛着微醺的红，他一双眼望着她，慢慢朝她走过来。
林静树在她旁边的沙发椅上坐下。
“你也出来透透气吗？”郁蘩瞧了瞧林静树的容色，他看上去似乎有些醉了。
林静树一双眸子凝视着她，低低应声：“嗯。”
郁蘩对上林静树的视线，微微一愣，他眼里的情绪近乎直白，让郁蘩莫名地心上一跳。
郁蘩低头看了眼手表，自己出来也有些久了，该回去了。她站起身来：“你再待一会儿吧，我就先……”
话未说完，就被林静树打断：“我没想到你会来。”
郁蘩容色微怔：“什么？”
“你以前……”林静树的目光一直望着她，“一直不喜欢参加这样的活动……”
郁蘩诚实道：“是不喜欢。”
林静树问：“那今天为什么来了？”
郁蘩觉得他这话问得奇怪：“覃茜说，虽然是同学聚会，但主要还是为你践行……”
林静树只安静而专注地凝视着她。
郁蘩忽然停住了话语。
郁蘩就是在感情上再迟钝，在这一刻，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劲——
气氛不对劲。
林静树也不对劲。
雨水沿着顶棚屋脊从檐下滴落，打在花叶上，碎裂成水花。
“虽然做这样的事很没品，但如果现在不做，我怕我以后会后悔。”
林静树也从沙发椅上站了起来，他今天穿得休闲，白衣黑裤，身姿挺拔。
“郁蘩，我喜欢你。”
他开始学琴，是在认识郁蘩之后。
而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初三毕业的那个暑假。
从初中开始，郁蘩和覃茜就是同桌，而他和覃茜住同一个小区，同一栋楼，从出生开始，他们就是邻居。
那天，是郁蘩第一次去覃茜的家，她坐在阳台的椅子上，一手抱琴，一手执着琴弓，音符流泻，夕阳余晖倾洒在她的身上、脸上，他站在门边看了好久好久。
他被她的乐音吸引。也被她吸引。
后来，他努力学琴，和她进入同一个乐团，最期待的，就是和她一起在舞台上表演。
尽管心底已经有了猜想，但当听到林静树这句话的时候，郁蘩还是不由得愣了愣。
但郁蘩很快就冷静下来，她不知道林静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但对于他的这一份感情，她能做的只有拒绝。
“对不起。”郁蘩说道。
林静树早已经料到了郁蘩会是这样的回答，他轻轻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这说到底是我一个人的感情，只是，我想要说给你听，仅此而已。”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郁蘩语气抱歉，容色真挚，“谢谢你。”
林静树露出一道浅浅的笑容：“别放弃音乐，好吗？”
郁蘩眉眼明艳，眸色清澈，她开口，如珠玉落盘：“我从来没有放弃它。”
林静树问：“他对你好吗？”
郁蘩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林静树说的是谁。
郁蘩抚上左手无名指，空空荡荡的指间让她的心也仿佛空了一般，但她还是对林静树点了点头：“他对我很好。”
林静树眸色温柔：“那就好。”
林静树：“你的婚礼我应该参加不了了，提前祝贺你新婚快乐。”
郁蘩不知道这婚礼还能不能继续，但是她还是由衷地说道：“谢谢。”
彼此都已经说清，至此，郁蘩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再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她依然是一开始的那句话，和林静树说了声，便转身离开。
走出露台，走到拐角处，郁蘩停住了脚步。
廊上挂着的灯笼晕出柔和的灯光，覃茜站在灯下，靠着墙壁，眼眸低垂。
郁蘩慢慢走过去。
覃茜低声说道：“我以为他永远不会说。”
覃茜和林静树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她比谁都要了解林静树，所以，当初也是她第一个发现他对郁蘩的感情的。
但林静树没说，她也谁都没说。
郁蘩抱住她：“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覃茜回抱住她，“蘩蘩，感情上的事从来没有对错，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她只是有些难受而已。
收拾好情绪，覃茜又变回了郁蘩熟悉的模样，她眉眼一弯：“走吧，回包厢。”
两个人相携往回走，覃茜拉开包厢的门，回头，却见郁蘩一动不动，正望着对面的方向。
覃茜循着郁蘩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盛迟和一个女人一起走进了包厢。
覃茜松了手，包厢门重新关上。
隔着回廊，对面的包厢门也随之关上。
覃茜伸出手，触到郁蘩的手背微凉：“蘩蘩？”
郁蘩像是突然回神，转眸看向她：“嗯？”
覃茜看着面前的人，明明心神不宁，却强装镇定，却不知道，自己的不安与脆弱早已经从眸子里浮现，出卖了她。
覃茜说道：“既然在意，为什么不过去看看？”
“蘩蘩，你在吃醋。”覃茜从来直截了当，“你嫉妒了。”
覃茜虽然以前就隐隐感觉到郁蘩喜欢盛迟，但直到这一刻，这一种感觉才终于变成深信不疑。
郁蘩没有对覃茜的这句话作出反应。
但她也没有如覃茜所言过去看看。
“回包厢吧。”
郁蘩拉开包厢门，径直走了进去。
聚会一直到九点左右才散场，覃茜今天开车，所以并没有喝酒，郁蘩本想回建窑厂，但覃茜一眼就看出她的鸵鸟心态，直接把郁蘩送回了棠园
覃茜一把郁蘩放下就开着车扬长而去，郁蘩站在原地，又看了眼一片漆黑的别墅，终究还是抬步走了进去。
灯光亮起，洒满屋室。
郁蘩环顾四周，明明只在建窑厂住了九天，却像是很久都没有回来过了。
盛迟不在家，整栋房子显得空旷又冷寂。
郁蘩垂下眸子，自嘲一笑——
盛迟此刻正在东兴居呢，怎么可能在家？
也许，一整晚都不会回来。
想到这，郁蘩心底不由得涌起失落与烦闷的情绪，她缓步走到酒柜前，拿出了一瓶红酒。
在拿酒的时候，郁蘩犹豫了一瞬，但转念一想，她在自己的房间喝酒，再怎么出格，也不会被看见，于是便又顺从自己的心意。
今天，她想放纵一回。
——
盛迟一回到家，就看到家里亮着灯，动作不禁一顿。
盛景去送邬飒飒回去了，所以，这个时候会在家的，只可能是郁蘩。
客厅、厨房、阳台，到处都没有人。盛迟走上楼，郁蘩的房门关着。
盛迟抬起手，正想敲门，没想到轻轻一碰，门就缓缓被推开了。
盛迟眸中浮上些微的惊诧，走进去，就看到郁蘩窝在阳台的沙发上，衣衫单薄，脸颊醺红，眼神迷离，一看便是喝醉了。
外面还下着雨，微风吹进细雨，泛着凉意。
盛迟先进屋拿了张毯子，轻轻盖在郁蘩的身上，这才唤她：“郁蘩？”
郁蘩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视线缓慢聚焦，眼前人的眉眼一寸寸逐渐清晰。
“盛迟？”郁蘩脸上微怔，“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盛迟看了眼桌上已经空了的酒瓶，“醉了吗？”
郁蘩没有应声，只一瞬不瞬地凝注着他，直到盛迟重新看向她，她才慢慢垂下眼眸，轻声答了两个字：“没醉。”
盛迟并不相信她的这句话，上一回喝酒，郁蘩不过才喝了一杯就醉了，更何况今天是喝了一整瓶。
这时，郁蘩忽然抬起右手，肤色白皙，手腕纤细，腕上戴着一条手链，珠圆玉润，衬得她的肌肤更是细腻白皙。
郁蘩轻轻晃了晃手腕，腕间手链珠玉相碰，泠泠轻响：“这是你送我的手链，我很喜欢。”
这是盛迟送她的二十八个礼物之一，是她二十六岁的生日礼物。
郁蘩眼眸迷离，她仰起脸望着他，睫毛卷翘浓密，在灯光下投落一片淡淡的影子：“这条手链我不还你了，可不可以？”
郁蘩想清楚了，如果盛迟心里已经有喜欢的有人，那她就不可以和他结婚了，就算舍不得，她也应该放手。
她不想自己以后怨恨他，也不想他以后厌恶自己，在陷得更深之前分开，对他们都好。
戒指，项链，珠宝，她都不要了，只这一条手链，她想留下。
盛迟看着面前的人，女人脸上是因酒醉染上的绯红，但眼睫却在颤抖，她仰首望着她，像在恳求。
盛迟轻轻皱了皱眉，他不知道为什么郁蘩会露出这样的表情。郁蘩从来没有向他要过什么东西，但只要他有，无论她要什么，他都愿意给，根本无须她求。
盛迟温声：“本来就是你的。”
郁蘩像是如释重负，她唇边绽开笑：“谢谢你。”
盛迟伸出手，触到她微凉的脸颊，不禁皱了皱眉，他又将毯子裹紧了她几分：“外面冷，我们先回房间。”
说着，盛迟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一只手绕过她的膝弯，把她抱了起来。
骤然被人抱在怀里，郁蘩下意识地揽住了盛迟的脖颈。
落地窗门关上，凉风被阻隔，室内暖意融融。
盛迟一低头，就撞进郁蘩望着他的目光里。
灯光下，郁蘩容色娇艳，一双眸子湿润，唇色嫣红。
盛迟不禁心旌摇曳，低头，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郁蘩指间捏着他的衬衣，脸上的笑意凝固着，像是空了片刻。
半晌。
郁蘩眼睫轻轻颤抖，她垂下眼眸，轻声说：“放开我。”
盛迟愣了愣。
郁蘩轻轻挣了挣，盛迟松了手，郁蘩于是从他怀里退出来，她一步步后退，最后退无可退，靠着落地窗门的门框，支撑着身子。
盛迟眉心紧蹙，再次感受到郁蘩对自己的抗拒。
郁蘩垂下眼眸，声音轻得几乎要听不见：“我们，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盛迟眉心狠狠一皱，他面无表情：“为什么？”
为什么……
郁蘩心上泛着疼，唇舌发苦：“不然，你以后和我离婚多麻烦……”
盛迟脸色立时一沉，他注视着她，一双漆黑眼眸深沉如墨：“还没结婚，你就想和我离婚？”
郁蘩轻轻摇了摇头。
见她摇头，盛迟心里的不愉这才少了一点。
盛迟脸色稍缓：“那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郁蘩只觉得每说一个字心脏都泛着疼，“我怕你以后会和我离婚……”
盛迟终于后知后觉地听出了不对：“我为什么会和你离婚？”
郁蘩觉得心脏疼得厉害，她不想说，可是，又很想说。
郁蘩指间揪着自己的衣服：“戚小姐说，你的心里一直有一位白月光小姐……”
盛迟愣住，所以，真的被赵旋猜对了，这段时间郁蘩疏远他、躲着他，真的是这个原因。
“茜茜说过，没有人可以战胜男人心里的白月光。”
“与其以后离婚，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结婚……”
郁蘩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郁蘩并没有想哭，所以，看到掉落的泪水，自己先愣住了，她缓缓抬起手，果然摸到一手的湿。
她哭了？
她怎么会哭呢？
她明明，就只有一点舍不得而已……
温热的手指动作温柔地拭去她的眼泪。
郁蘩抬起头，盛迟就站在她的面前，眉眼矜贵，褪去清冷，容色温柔。
“没有白月光。”
虽然，盛迟觉得和一个醉鬼说不通，但他还是想要和她解释。
盛迟眼眸漆黑，如浸润了泉水的黑曜石，流转着温柔。
“从头到尾，从始至终，从来都只有你。”
东兴居是覃茜选的地方，环境在南阳城各大酒楼都是排得上名的，消费自然也是不低，足可见她的用心。
从包厢出去左转，有一方清净的露台，露台棚顶是透明的，挂着灯，雨水打落在上面，映着灯光，像碎钻洒落。
露台上点缀着绿意盎然的藤蔓，正是四月春季，藤蔓上开出了紫色的小花，淡淡的花香弥漫开来，混合着雨水的干净清冽，闻着让人的心情也清透起来。
郁蘩在露台边缘的沙发椅上坐着，她望着外面的雨雾，看到明珠大厦最顶层的广告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戚珊珊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雨雾笼罩下的广告牌灯光朦胧，广告牌上的人脸上的笑容也像蒙上了一层轻纱，迷蒙得有些看不分明。
郁蘩突然想起曾把她护在身前的盛迟。
她曾有那么一些时刻，以为她在他心上——
在他为她戴上戒指的时候。
在他送她玫瑰花的时候。
在他吻她的时候。
……
却原来，都只是她的错觉吗？
“郁蘩。”
身后忽然传来林静树的声音，声线有些许的低沉。
郁蘩回过神来，她循声回眸，就看到林静树站在灯下，脸颊泛着微醺的红，他一双眼望着她，慢慢朝她走过来。
林静树在她旁边的沙发椅上坐下。
“你也出来透透气吗？”郁蘩瞧了瞧林静树的容色，他看上去似乎有些醉了。
林静树一双眸子凝视着她，低低应声：“嗯。”
郁蘩对上林静树的视线，微微一愣，他眼里的情绪近乎直白，让郁蘩莫名地心上一跳。
郁蘩低头看了眼手表，自己出来也有些久了，该回去了。她站起身来：“你再待一会儿吧，我就先……”
话未说完，就被林静树打断：“我没想到你会来。”
郁蘩容色微怔：“什么？”
“你以前……”林静树的目光一直望着她，“一直不喜欢参加这样的活动……”
郁蘩诚实道：“是不喜欢。”
林静树问：“那今天为什么来了？”
郁蘩觉得他这话问得奇怪：“覃茜说，虽然是同学聚会，但主要还是为你践行……”
林静树只安静而专注地凝视着她。
郁蘩忽然停住了话语。
郁蘩就是在感情上再迟钝，在这一刻，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劲——
气氛不对劲。
林静树也不对劲。
雨水沿着顶棚屋脊从檐下滴落，打在花叶上，碎裂成水花。
“虽然做这样的事很没品，但如果现在不做，我怕我以后会后悔。”
林静树也从沙发椅上站了起来，他今天穿得休闲，白衣黑裤，身姿挺拔。
“郁蘩，我喜欢你。”
他开始学琴，是在认识郁蘩之后。
而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初三毕业的那个暑假。
从初中开始，郁蘩和覃茜就是同桌，而他和覃茜住同一个小区，同一栋楼，从出生开始，他们就是邻居。
那天，是郁蘩第一次去覃茜的家，她坐在阳台的椅子上，一手抱琴，一手执着琴弓，音符流泻，夕阳余晖倾洒在她的身上、脸上，他站在门边看了好久好久。
他被她的乐音吸引。也被她吸引。
后来，他努力学琴，和她进入同一个乐团，最期待的，就是和她一起在舞台上表演。
尽管心底已经有了猜想，但当听到林静树这句话的时候，郁蘩还是不由得愣了愣。
但郁蘩很快就冷静下来，她不知道林静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但对于他的这一份感情，她能做的只有拒绝。
“对不起。”郁蘩说道。
林静树早已经料到了郁蘩会是这样的回答，他轻轻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这说到底是我一个人的感情，只是，我想要说给你听，仅此而已。”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郁蘩语气抱歉，容色真挚，“谢谢你。”
林静树露出一道浅浅的笑容：“别放弃音乐，好吗？”
郁蘩眉眼明艳，眸色清澈，她开口，如珠玉落盘：“我从来没有放弃它。”
林静树问：“他对你好吗？”
郁蘩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林静树说的是谁。
郁蘩抚上左手无名指，空空荡荡的指间让她的心也仿佛空了一般，但她还是对林静树点了点头：“他对我很好。”
林静树眸色温柔：“那就好。”
林静树：“你的婚礼我应该参加不了了，提前祝贺你新婚快乐。”
郁蘩不知道这婚礼还能不能继续，但是她还是由衷地说道：“谢谢。”
彼此都已经说清，至此，郁蘩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再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她依然是一开始的那句话，和林静树说了声，便转身离开。
走出露台，走到拐角处，郁蘩停住了脚步。
廊上挂着的灯笼晕出柔和的灯光，覃茜站在灯下，靠着墙壁，眼眸低垂。
郁蘩慢慢走过去。
覃茜低声说道：“我以为他永远不会说。”
覃茜和林静树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她比谁都要了解林静树，所以，当初也是她第一个发现他对郁蘩的感情的。
但林静树没说，她也谁都没说。
郁蘩抱住她：“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覃茜回抱住她，“蘩蘩，感情上的事从来没有对错，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她只是有些难受而已。
收拾好情绪，覃茜又变回了郁蘩熟悉的模样，她眉眼一弯：“走吧，回包厢。”
两个人相携往回走，覃茜拉开包厢的门，回头，却见郁蘩一动不动，正望着对面的方向。
覃茜循着郁蘩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盛迟和一个女人一起走进了包厢。
覃茜松了手，包厢门重新关上。
隔着回廊，对面的包厢门也随之关上。
覃茜伸出手，触到郁蘩的手背微凉：“蘩蘩？”
郁蘩像是突然回神，转眸看向她：“嗯？”
覃茜看着面前的人，明明心神不宁，却强装镇定，却不知道，自己的不安与脆弱早已经从眸子里浮现，出卖了她。
覃茜说道：“既然在意，为什么不过去看看？”
“蘩蘩，你在吃醋。”覃茜从来直截了当，“你嫉妒了。”
覃茜虽然以前就隐隐感觉到郁蘩喜欢盛迟，但直到这一刻，这一种感觉才终于变成深信不疑。
郁蘩没有对覃茜的这句话作出反应。
但她也没有如覃茜所言过去看看。
“回包厢吧。”
郁蘩拉开包厢门，径直走了进去。
聚会一直到九点左右才散场，覃茜今天开车，所以并没有喝酒，郁蘩本想回建窑厂，但覃茜一眼就看出她的鸵鸟心态，直接把郁蘩送回了棠园
覃茜一把郁蘩放下就开着车扬长而去，郁蘩站在原地，又看了眼一片漆黑的别墅，终究还是抬步走了进去。
灯光亮起，洒满屋室。
郁蘩环顾四周，明明只在建窑厂住了九天，却像是很久都没有回来过了。
盛迟不在家，整栋房子显得空旷又冷寂。
郁蘩垂下眸子，自嘲一笑——
盛迟此刻正在东兴居呢，怎么可能在家？
也许，一整晚都不会回来。
想到这，郁蘩心底不由得涌起失落与烦闷的情绪，她缓步走到酒柜前，拿出了一瓶红酒。
在拿酒的时候，郁蘩犹豫了一瞬，但转念一想，她在自己的房间喝酒，再怎么出格，也不会被看见，于是便又顺从自己的心意。
今天，她想放纵一回。
——
盛迟一回到家，就看到家里亮着灯，动作不禁一顿。
盛景去送邬飒飒回去了，所以，这个时候会在家的，只可能是郁蘩。
客厅、厨房、阳台，到处都没有人。盛迟走上楼，郁蘩的房门关着。
盛迟抬起手，正想敲门，没想到轻轻一碰，门就缓缓被推开了。
盛迟眸中浮上些微的惊诧，走进去，就看到郁蘩窝在阳台的沙发上，衣衫单薄，脸颊醺红，眼神迷离，一看便是喝醉了。
外面还下着雨，微风吹进细雨，泛着凉意。
盛迟先进屋拿了张毯子，轻轻盖在郁蘩的身上，这才唤她：“郁蘩？”
郁蘩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视线缓慢聚焦，眼前人的眉眼一寸寸逐渐清晰。
“盛迟？”郁蘩脸上微怔，“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盛迟看了眼桌上已经空了的酒瓶，“醉了吗？”
郁蘩没有应声，只一瞬不瞬地凝注着他，直到盛迟重新看向她，她才慢慢垂下眼眸，轻声答了两个字：“没醉。”
盛迟并不相信她的这句话，上一回喝酒，郁蘩不过才喝了一杯就醉了，更何况今天是喝了一整瓶。
这时，郁蘩忽然抬起右手，肤色白皙，手腕纤细，腕上戴着一条手链，珠圆玉润，衬得她的肌肤更是细腻白皙。
郁蘩轻轻晃了晃手腕，腕间手链珠玉相碰，泠泠轻响：“这是你送我的手链，我很喜欢。”
这是盛迟送她的二十八个礼物之一，是她二十六岁的生日礼物。
郁蘩眼眸迷离，她仰起脸望着他，睫毛卷翘浓密，在灯光下投落一片淡淡的影子：“这条手链我不还你了，可不可以？”
郁蘩想清楚了，如果盛迟心里已经有喜欢的有人，那她就不可以和他结婚了，就算舍不得，她也应该放手。
她不想自己以后怨恨他，也不想他以后厌恶自己，在陷得更深之前分开，对他们都好。
戒指，项链，珠宝，她都不要了，只这一条手链，她想留下。
盛迟看着面前的人，女人脸上是因酒醉染上的绯红，但眼睫却在颤抖，她仰首望着她，像在恳求。
盛迟轻轻皱了皱眉，他不知道为什么郁蘩会露出这样的表情。郁蘩从来没有向他要过什么东西，但只要他有，无论她要什么，他都愿意给，根本无须她求。
盛迟温声：“本来就是你的。”
郁蘩像是如释重负，她唇边绽开笑：“谢谢你。”
盛迟伸出手，触到她微凉的脸颊，不禁皱了皱眉，他又将毯子裹紧了她几分：“外面冷，我们先回房间。”
说着，盛迟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一只手绕过她的膝弯，把她抱了起来。
骤然被人抱在怀里，郁蘩下意识地揽住了盛迟的脖颈。
落地窗门关上，凉风被阻隔，室内暖意融融。
盛迟一低头，就撞进郁蘩望着他的目光里。
灯光下，郁蘩容色娇艳，一双眸子湿润，唇色嫣红。
盛迟不禁心旌摇曳，低头，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郁蘩指间捏着他的衬衣，脸上的笑意凝固着，像是空了片刻。
半晌。
郁蘩眼睫轻轻颤抖，她垂下眼眸，轻声说：“放开我。”
盛迟愣了愣。
郁蘩轻轻挣了挣，盛迟松了手，郁蘩于是从他怀里退出来，她一步步后退，最后退无可退，靠着落地窗门的门框，支撑着身子。
盛迟眉心紧蹙，再次感受到郁蘩对自己的抗拒。
郁蘩垂下眼眸，声音轻得几乎要听不见：“我们，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盛迟眉心狠狠一皱，他面无表情：“为什么？”
为什么……
郁蘩心上泛着疼，唇舌发苦：“不然，你以后和我离婚多麻烦……”
盛迟脸色立时一沉，他注视着她，一双漆黑眼眸深沉如墨：“还没结婚，你就想和我离婚？”
郁蘩轻轻摇了摇头。
见她摇头，盛迟心里的不愉这才少了一点。
盛迟脸色稍缓：“那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郁蘩只觉得每说一个字心脏都泛着疼，“我怕你以后会和我离婚……”
盛迟终于后知后觉地听出了不对：“我为什么会和你离婚？”
郁蘩觉得心脏疼得厉害，她不想说，可是，又很想说。
郁蘩指间揪着自己的衣服：“戚小姐说，你的心里一直有一位白月光小姐……”
盛迟愣住，所以，真的被赵旋猜对了，这段时间郁蘩疏远他、躲着他，真的是这个原因。
“茜茜说过，没有人可以战胜男人心里的白月光。”
“与其以后离婚，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结婚……”
郁蘩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郁蘩并没有想哭，所以，看到掉落的泪水，自己先愣住了，她缓缓抬起手，果然摸到一手的湿。
她哭了？
她怎么会哭呢？
她明明，就只有一点舍不得而已……
温热的手指动作温柔地拭去她的眼泪。
郁蘩抬起头，盛迟就站在她的面前，眉眼矜贵，褪去清冷，容色温柔。
“没有白月光。”
虽然，盛迟觉得和一个醉鬼说不通，但他还是想要和她解释。
盛迟眼眸漆黑，如浸润了泉水的黑曜石，流转着温柔。
“从头到尾，从始至终，从来都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