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动物之间心灵相通,元宵从未骑过马,第一次驾驶天马,还带着望舒,竟然稳当异常。两人很快来到了药神处,元宵将望舒安置好,唤药神来看。

    药神估量了一下望舒的伤情,脖子扭伤、神脉受损,其它地方都是轻伤,用药给他修补好神脉,矫正骨位,叮嘱元宵仔细看着他,万不敢再让他动一下脖子。元宵郑重点头。

    大约半个时辰,望舒终于醒了过来,“元宵?”望舒看着眼前人惊讶道。

    “神君,”元宵笑眯眯的看着他,心情看起来很愉悦。见望舒挣扎着要起来,元宵连忙按住他,“你的神脉刚修补好,骨头也才正位,脖子不能随意用力。”见他平静下来,元宵非常自然的双手揽住他的双肩,“你不要用力,借着我的力起来。”好重,元宵在心里嘀咕,还需要借助法术才能抱起来,不过望舒身上好好闻啊,有一股清新的皂角味,他还是保留着凡间洗衣的习惯。

    望舒看着元宵靠自己那么近,手又摸来摸去,但她深情严肃认真,他也不好作他想。

    “神君,我把药熬好了,喝一点吧,有助于伤情恢复。”元宵将药端过来,望舒刚想伸手去接,被元宵躲开了,“我喂你吧神君,你的脖子要保持不动。”望舒见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也没有拒绝,元宵低头偷笑,再抬起头已经是波澜不惊,“慢点喝,还没凉透。”望舒见勺子到嘴边了,刚要张嘴,那勺子又缩了回去,“我再帮你吹一下吧,”元宵认真的去吹那汤药,余光瞥见望舒尴尬的抿嘴,心里笑成一团。

    接下来的两三天,望舒坐卧喝药,都依赖元宵照顾,但望舒总觉得怪怪的,比如他要下床走走,只是脖子不能动啊,为什么元宵要环抱着他下床呢?再比如他走路,她为何要挽住他的胳膊?还故作用力的去扶他?喝药她要一口一口吹凉送到嘴边,还强迫他吃糖,说这样药就不苦了,其实,他不怕苦,怕甜,他最讨厌那些甜掉牙的东西。好友青云倒是很喜甜。

    到了第三天,药神赞道,“上神恢复的很好,几乎痊愈了,第一次遇到这么配合的病人,上神应该三天都没有动脖子吧?”

    是的,他完全没有机会动!

    挽城、朵朵、青云等一众好友听说望舒伤了,前来探望,这也有元宵的小心思,万一那些人来早了,争着照顾望舒,那她岂不是就没机会揩油了,是以直到望舒几乎痊愈她才将消息放出去。

    元宵在外面煎药,挽城一众人与望舒闲聊,询问他的伤势。

    望舒跟挽城说,“那日幸好碰到了元宵,如果不是遇到了她,我或许会法术尽失,也或许会就此陨灭。”

    飞升上来的神仙还保留着在凡间的肉胎,只不过流动的血液载满了灵气,可以靠着法力保护自己,也可以靠着修为延长寿数,但是伤老病死是不会改变的。那日望舒被古树拍出去,伤到了颈部的神脉,如果不是元宵及时将他送到药神这里,百十年后的凡间就可看到他的身躯所化的山脉河流。

    挽城笑道,“不知神君有没有想过,那路并不繁华,元宵是如何那么巧合的遇到了神君?”

    望舒不禁沉思起来,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不是在你可能路过的地方等了千百次、如果不是对你的行踪留心留意,这世界上哪儿来那么多巧合呢?”挽城笑的温婉,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这话听到望舒耳朵里却是大惊,难道她心里还是有执念?望舒脑海里突然回想起一些话,“是我强迫神君的,还是神君自愿的呢?”“是我自愿的。”难道这些对话,这些对话不是存在在臆想或者梦里,是真的她问过,而他也允诺了?虽然是被她威逼利诱着答应的……

    “她执念竟然这么深……”望舒诺诺道。

    “是啊,这世上有人朝三暮四,有人情深似海。”

    “可是她自从另立府邸以后,从未入我府邸寻我,也从未过问我……”望舒不解道。

    挽城祭出陌上笑道,“那说明她虽然爱你,但她却仍是个骄傲的女子。”

    她确实很骄傲,望舒想到元宵从前还在府里的时候,哪怕想博得他的关注,只要振坤在前,她也从不争宠,即使犯了错,如果望舒凶了她,她也不轻易低头。她一向骄傲的很。

    “在凡人的世界里,人与犬是一件很难以接受的事情,更何况还是一只不那么受宠的犬。但在天族和妖族,形态只是外在,拼的都是法力,看的都是内心。更何况她现在已经化成人形,有了人的感情和想法。”挽城看多了情爱,自然清楚望舒与元宵的隔膜不止是望舒的桃花煞,还有他作为凡人的一贯观念,人与犬怎么会产生爱情?所以他才在元宵化人形之后毫不避讳,也从未在心里给过她任何机会和可能。挽城轻抹琴弦,“如果神君看不清自己的内心,就让挽城来给神君弹奏一首《见月明》,来帮神君理清自己的心吧。”

    乐曲缓缓流动,轻柔婉转,望舒想到从前与元宵在一起的日子,他那时满心满眼都是威武不凡的振坤,她总是默默的趴在床底,不吵也不闹,摸摸她,她便摊开小肚子,吐着舌头很高兴,不摸她,她便趴在一旁,一双黑亮亮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后来她化成人形,他也没有觉得她很特别,而是一直在想着振坤化成人形该是怎样的英武不凡,可以和他一起并肩作战。

    元宵成人以后,白日里化成人形伺候前后,晚上化回小白狗,静静地趴在他床边,听到他有动静,便扒着床沿瞧他,他高兴了,摸她两把,或者将她掳到床上陪他同睡,她紧张的一夜都不得舒展,望舒只以为她是睡觉老实……

    他有对她生出别的情愫吗?似乎没有任何,倒是有些怜悯,在知道她为了偶遇自己每日在各条路上守候,先是觉得她不勤加修炼,不务正业,但如今因为她的不务正业救了他的命,他又觉得,多亏了她对他的爱慕和执着。再多,他真的体会不到。

    挽城一曲弹完,见望舒依旧两眼空洞,无力感顿生,守着命带桃花煞的神仙,元宵今后的苦不可想象。

    而当事人元宵却不这么想,能近距离、肆无忌惮的抱他、看他,还能与他有那样的承诺,虽然那承诺或许永不会见天日,永不会被兑现,可光是听到他点头同意,她就觉得心里无限满足,她可以抱着那只学舌鹦鹉幸福到老。

    望舒从药师处回到自己的府邸,元宵也回了一重天,这不止让望舒很惊讶,挽城、朵朵也惊讶的很,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去神府以伺候之名行接近之实的机会吗?

    看来那小家伙也没有挽城她们说的那般执念,望舒喝着凉透了的茶,心里有些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落寞。

    众人不知道,爱一个人爱得纯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挟恩图报,元宵更希望有一天再回望舒神府,是望舒邀请她去的,或者是老天给他们安排了一段缘分。她另立府邸本就是因为扰了上神的清誉,如何还敢贴上去,再看到神君因她而困扰的神情?

    这次之后,元宵就像变了个人一般,再也不会将望舒神君挂在嘴边,也不再去打探他的消息,挽城问过她,“你就这样放下了吗?”元宵圆圆的眼睛笑成弯月牙,“挽城姐姐,我和神君之间,隔着山海。”

    “别这么说,你看我与青云上神之间也隔着山海,不还是在一起了?”

    “挽城姐姐,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元宵抱着她的袖子问道,“青云上神为何不公告三界你们的情事呢?你们什么时候成婚啊?”

    挽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变成浅红色的手链,甜蜜笑道,“快了。”

    ——

    夜间与青云坐在屋顶上茶酒小叙,青云问起元宵的近况。

    “你这么关心我朋友们的感情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修的是情脉呢~”挽城笑他道。

    “你还知道你修的是情脉,最近做了多少功课,解了多少仙侣的怨,你的陌上吸收多少情债功德了?”

    “从前朵朵、朝歌感情不明朗的时候,我用陌上为他们化解过不少仇怨,后来他们俩各得其所,陌上的功德连升三级,现在陌上可以解六重天神仙的爱很嗔痴了。不过如果陌上的修炼要以此为代价,我倒希望它永远是一把普通的箜篌,让仙仙神神们都少受点情的苦。”

    “他们又不是因为陌上得的磨难,你切勿钻牛角尖把自己的魔心给养出来。”

    “我知道的,我不会胡思乱想,只是有点心疼那些人。”挽城挽着青云的胳膊笑道,“可能因为我得到了幸福,所以也希望别人能平顺点吧。上神你看,”挽城举起自己带珠串的手,“我对上神的心日月可鉴。”

    九重天没有月亮,日月星辰都是凡间物,挽城站起身伸手招来数万星辰,一时间浮云宫亮如白昼。“我挽城对万千星辰起誓,星辰不灭,挽城爱青云之心不灭,如违此誓,挽城愿永失仙……”挽城张嘴,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青云给她下了禁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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