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我已经开始新的关系了，你也该开始新的关系了。”
叶焓盯着短信，背后一凉。断联一个月，你杜觉竟然有别人了？叶焓码着字，抽泣着，一封一封短信发出去，眼泪鼻涕一把接着一把，各式各样挽回的话，变着法地说，到最后她也看不清自己写了什么，只知道眼睛很肿，哭累了，要趁一切还来得及，趁他们刚刚开始，趁……
叶焓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身体好暖，有一双去粗壮的手臂抱着她，温度从后背传来，也不知道是谁抱着她，只觉得身体好暖，这感觉真不错。这人一定不是杜觉，杜觉去哪了呢，要是是杜觉该多好。
昏沉中，叶焓睁开了朦胧的眼，原来自己躺在床上，伸手摸了摸后背空白的床，原来她睡着了，做梦呢。
是梦啊，原来是个梦。人伤心到了一定程度，可能会激发出潜意识的自我保护，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梦吧，一种潜意识的自我安慰。叶焓揉了揉红肿的眼皮，看着这孤独的夜，她想不明白，杜觉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卧室的灯还亮着，她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叶焓拿起手机看了眼，已经凌晨1点了。
那个家伙可能还没睡吧，叶焓心想。可能这把游戏打完也差不多睡了。他今天会玩哪个呢？应该不会又在沙漠的军营里潜伏吧？或者……这个混账家伙现在在跟别人聊得正嗨……叶焓不知道，也害怕知道，她不想想，她现在已经眼泪大把大把地掉了，要是知道真相，那不得鼻涕眼泪哭晕厥过去？叶焓起身关了灯，带着湿答答的脸和止不住的眼泪，躺下了。
人一旦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一些情绪的时候，就会躲避，有些人会转移注意力，比如打扫卫生，约朋友玩，而叶焓的方式，是关闭注意力——睡觉。
哭、发愁，都太累了，不如睡觉吧。叶焓打开手机里的电视视频，放在床头，闭上了眼，如果那个梦能继续下去就更好了……
那个人还会来么？叶焓静静地等着，等了又等，他怎么还没来。他不来的话，哎……，叶焓还想着自己上回去西安，想着下次要跟杜觉一起再去趟西安，看银杏下雪，一起分各种小吃，牵着手逛一天博物院，还有晚间的音乐喷泉，大唐不夜城的夜色，红灯高挂，火树银花，她要穿好看的汉服，拉着那个二次元死宅穿越回大唐繁华。
夜深更显孤独，叶焓等着入眠。当她睁开眼睛，自己已经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现在的她在哪呢？叶焓环顾四周，太阳当空，一片黄色的荒凉，没有人，没有草，地面光秃秃的，有些石头黄土搭的矮房，无声无息，像是早已被遗忘了似的，她坐在一个石块做的长板凳上，后面是堵土墙，前面是条纵深的道路，黄土和砂子盖地，延申到天际尽头，两旁是沉默的土房。这里是什么干旱的地方么？大漠么？大漠是这样子的么？好像大漠不该长这样。大漠该是一望无际的嘛，哪来的房子?
唉？这个逻辑好像也不通啊。这里是什么地方？
叶焓虽然吐槽杜觉是个打死不出门的死宅，其实自己也半斤八两，不爱动，不爱出门，奔三的人，旅游主要靠看朋友圈，自己去过的地方，一只手伸出来就能数完。她跟杜觉讨论过这个问题。走了一百步的人鼓励走了五十步的人，多出去走走。只能说，死宅和死宅之间也还是有差别的。
她去过西安，她喜欢西安。那次单位组织团建，在同事的生拉硬拽下，叶焓鬼使神差地把钱付了，上了飞机。她不太情愿，好在同事说了是自由行，可以自己安排。这也合了叶焓的心思，她想去看看那个城市，那里的银杏，那里的不夜城。机票那么贵，来一次也不容易，叶焓下了飞机，跟同事道了别，就自己跑出去逛了逛当地的旅游景点。叶焓其实很想去博物院，但时间紧迫，注定无缘，她便去小吃街走了走。
到了美食街，真是出乎意料，万分惊喜，当地的面食也太好吃了，肉夹馍也太实在了！叶焓一个人点了几样，根本吃不下，只能收敛着。她当时就发消息跟杜觉说，下次有机会，一定一定一定要一起来。
她买了祈福平安的香囊，还拍了银杏叶的视频，一路上跟那个家伙说哪哪哪美，哪哪哪好，但是那个家伙，不光拒绝了出游的邀请，顺带把香囊也拒绝了。
叶焓当时很失落，香囊在古代是定情的信物，他说他不喜欢收礼物。所以，这个香囊，现在还在她床头挂着。
杜觉说，外面的世界，游戏里都有，所以拒绝了出游的邀约。叶焓一开始不信，后来杜觉发了几个链接过来，她看了几个游戏场景视频，大为吃惊，解锁了新世界的大门。她至今忘不了，那个游戏主人翁一跃而下，用第一视角看到了整个古典的欧洲城市风貌，如果再加点失重感，一切就跟真的一样。上次体验到这种感觉，还是被同事硬拉着去环球影城，跟哈利波特骑着扫帚飞的时候。砸那么多钱，排那么多队才能体验到的真实感觉，一个游戏竟然就可以给感受到，叶焓无比震撼，也就理解了杜觉。
至少在这个层面上，她对他有一点点的理解。
后来，她老缠着杜觉直播打游戏。杜觉是个极度孤僻不爱说话的人，但游戏是可以跟他交流起来的媒体。叶焓也试着玩，下软件，买游戏，研究怎么操控人物，操控视觉，奈何手残，不光活不了多久，还来来回回瞎逛。尝试失败后，她就迷上了看着杜觉打游戏，看着他的人物攻破一个又一个敌人，偶尔也卡在一个地方，失败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最后打败了敌人。有时候她会看着看着越看越精神，有时候也会看着看着睡着。杜觉就这么耐心地存在在她的生活里。借着杜觉，她也算见识了一些游戏，而最喜欢的，是一个士兵去剿灭各个营的。她就看着他埋伏，偷袭，救人，撤离，还会偶尔洗个澡，把收集到的二次元海报拿出来赏阅一番，看着就好开心。游戏有时候也会让她觉得无聊，虽然有剧情，有一个又一个敌人冒出来，看似在往前进，但前进中似乎就是在不断地重复，重复到睡着。
叶焓习惯性得会在第二天看杜觉什么时候结束的分享，想着他那个时候发现她睡着了，或者那个时候他游戏结束要关机睡了。几点几分几秒的数字，就像是一串无声的晚安。
一个孤独的灵魂，能感受到另一个灵魂的孤独。叶焓跟他其实是一样的，只是杜觉跟这个世界的沟通方式是游戏，而她的则是看书看纪录片看课看讲座。
阳光照射着黄土与泥沙，烤得空气都开始变形了。叶焓环顾四周，怎么越看这个地方越像是杜觉游戏里的场景，那个荒凉无人得军营，萧索，没有生机，静默且空荡荡的。
她想动一动，却抬不起手脚。她在等谁么？杜觉么？杜觉在么？他会来么？
这里很干燥，叶焓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热度，呼吸时夹杂了粉尘，她知道自己不在现实的世界里。更像是在一个遥远得不能再遥远的地方。至于是在哪里？叶焓无从所知，但是，她知道，这里危机四伏，而她在等着谁。
如果等不到，她该怎么办？叶焓边等着边想着。也许危险马上就到了，她是不是该到哪个地方躲躲，躲进哪个房屋里。
话说，这里的房子真的住人么？房屋里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人？游戏里那些基地是有铁板床的，而电视新闻里，好像还有贫民，叶焓努力回想，但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心里有个声音悄悄告诉她，危险要来了，危险就要来了。
不行，她得躲起来。就算房子里住了贫民，她也要硬着头皮跟人家四目相对。就算里面住的是坏人，她也要进去跟他斗一斗，因为不进去一定会出事，而进去，至少还有一线生机。为什么要面对这些？叶焓不知道，但是也不容她多想，心里的那个声音告诉她，赶紧行动！快躲起来！
但是要小心挪动，因为危机四伏！叶焓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危机，但是她要听从自己心里的声音。她僵坐在她石板上，用余光偷偷瞄了瞄两侧，确定周围半个人影也没有后，她开始小心大胆地低幅度扭头，恩，大概转个5度－10度左右吧。
叶焓极为谨慎，因为她知道，就算她目光所及的地方看不到人，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因为还有狙击手。如果真有狙击手，他们能不看到目标人物的轻微动作，或者表情？如果他们能看到猎物的表情，那他们见得最多的可能是人类死亡那一刻的痛苦面貌吧，他们会不会在梦里见到被他们杀害的人，那些人的那些眼神。就像杜觉那个混蛋会不会也在梦里看到她？看到她在手机屏幕前痛哭流泪得样子。那会是个什么样的梦呢？应该不会有梦吧，当一个人替代了另一个人，那个被替代的人不就埋进了尘埃里了么？还会走进梦里么？
叶焓不知道。再说，现在也不是去想杜觉的时候。叶焓现在只后悔自己没去解锁下军事领域的小知识。此时她脑子里能掏出来的军事相关的，除了杜觉的游戏画面，就只有兵不厌诈走为上计这种……兵法？
唉，杜觉，你个家伙，玩游戏怎么都是些躲人背后给人抹脖子，或者就是瞄准射击的，怎么自己不做猎物，躲避攻击呢？哦，好像有躲避，但是叶焓也没看明白他怎么发现敌人追击的。她平时只顾着看着玩，或者看着催眠，有用的倒是一点没看进去。
不对，不对。叶焓突然灵机一闪：之前他打僵尸的时候说过，耳机里是能听到后面有人偷袭的，我听听 。
叶焓正想竖起耳朵全身灌注使用技能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这个设定现在是对抗狙击手，耳朵能听到就真见了鬼了，
唉，狙击手，希望你不存在。叶焓心里叹了口气，她也是真拿自己没办法了，只能破罐子破摔，偷偷再瞄了瞄左右，这种时候如果没人，就往附近屋子里躲了先。这种时候，还是我中华文明博大精深，得听孙爷爷的，走为上计。
叶焓又悄悄将头转了5－10°，尽量不被人察觉。余光的尽头，她看到右侧后方有个门，这门进去有屋子，而自己现在是在一个屋子的院墙外。
她再左右看了看，然后，一呲溜地往门里窜了进去。
进了门，果然是个院子，院里也是空的，右手边就是屋子，有个老旧的木门，门半掩着，叶焓顺手就溜了进去。
对，就是顺手。因为她刚推到门的时候，就被一只手强有力地拽住了拉进屋子，扣进了起来。
嗯，挺温暖的，后背很暖，那个人拽她的手也暖，这感觉，还挺熟悉的。跟之前梦里的感觉挺相似。是那个人么？叶焓心想。但其实，跟杜觉的感觉也挺相似的。难道是杜觉？日有所思也有所想，在这个遥远但有点熟悉的场景里，这混蛋出现，除了不符合现实，其他倒也是合情合理的。
虽然叶焓想了一堆，但其实也就是一两秒的时间，可能是她太警觉了，所以脑海里才会冒出一堆这样那样的想法，甚至整个人的感官也明显比平时灵敏了不少。她感觉像只警犬。
等等，等等，还是有差别的，哎呦喂！这兄弟有腹肌！哇，腹肌胸肌挺发达的，跟搓衣板似的，这可比杜觉强多了，杜觉虽然不是一摊肥肉，但是也没什么腹肌。这兄弟得是猛男啊，不会出现在叶焓的生活中的。能这么扣住她的，这兄弟身高也不赖的，就是不知道脸怎么样了。如果脸也可以，那真是做梦素材了。叶焓内心偷偷暗爽了一下，这可比杜觉强多了。
她正想扭头看下这个人是谁。对方感觉到了她的意图，双臂立马锁紧了些。叶焓立马有了一种窒息感。
\"别动。\"声音低沉，也很轻，听着还挺像杜觉的，特别是那种冷漠，不过也有些差别，这个人的冷漠，是锋利的，像把刀。
叶焓被锁得有点接不上气，也不敢再乱动，先听话配合。叶焓保持着僵硬得姿势，四下寂静，只能听到她和后面那位的呼吸声。奇怪，为什么同样都是在呼吸，我声音就要比他大呢？这么一对比，感觉自己像是家里那只睡觉打呼噜的狗。我好歹是个女的啊，怎么能在这方面输给他？叶焓奇怪的脑回路上来了，誓要赢过这个男人。于是她放慢了呼吸，开始改用腹式。效果还是显著的，现在两个人都想是没影的猫，无声无息，这屋子空了一般。
背后的人也感觉到叶焓的平静，勒脖子的手臂稍微松了一点，让她正常呼吸。
透过门缝，叶焓看到下午的日光透着萧条的暖色，空气的热气略有消散。叶焓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刚坐在墙外的时候，还是中午或者下午两三点的感觉，怎么被拉进屋子没一会，就快到傍晚了。
四周分外安静，除了两人呼吸声就是心跳声。与其说是心跳声，不如说，是叶焓感觉到了背后那个人心脏的震动，那种生命的脉动。这颗心脏在跳着，跟着她心脏一起跳着，似乎不是一个节奏，但同样有力。
这个人不是杜觉，叶焓记得杜觉的心脏声，他的心脏跳得比常人快，倒不是因为他心动或者什么，他的心跳就是比较快一些。叶焓是个唯心的人，她才不管科学怎么说，她总觉得世间有种守恒，比如伤害别人的人会有报应，运气一直都很背的人其实是在攒运气，再比如人类的心脏跳动次数有一个极限，抛开意外或者疾病，那些正常人，心跳的次数数量到预定的量了，生命就会结束，所以千年王八万年龟，能静就别动，能睡就别哭。
睡？哦，她刚刚好伤心，所以她睡着了。叶焓想起来了一点事，又没想全，反而被背后那颗心脏的吸引了过去。这颗心脏属于谁呢？它会因为谁乱了分寸呢？这世间，除了我自己这颗，会不会有一颗另一颗心脏，因为我而跳动呢？叶焓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甚至眼眶都有点湿。
后面那个人的温度持续传来，他叶焓的头发挠到他下巴了，他下意识地用侧脸蹭了一下叶焓的头。叶焓抬头看向他，只看到迷彩的帽沿下，那双眼睛。
是杜觉！是错觉么？跟杜觉的眼睛长得一模一样，但是这个人的眼神里却没有情绪，不像是杜觉。而且，其他的感觉完全不想像，应该不是他，只是相似吧。叶焓心想着，忍不住想开口问他。
那人反应非常迅速，叶焓刚吸了口气，想出声，就被他立马发现了。他在叶焓的嘴边竖起食指，示意别出声。叶焓也就在出声的那一瞬间，屏住了气息，也不敢再多动，或者看他。两人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叶焓这下才敢恢复之前的气息。
远处好像有辆车缓缓驶来，车声不大，但四下无声里，听得格外清晰，而且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叶焓想着不会是杜觉游戏中的那种军用车吧，那种传送带一样的坦克？或者运送物资的？
没一会儿，车声近了，盖住了两个人的心跳声，叶焓能感觉到自己的紧张，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就像看杜觉在游戏里偷袭一样。后面的人倒是很沉着，没什么变化，一直都安静地待着，听着外面的声音。
他们就这样听着一辆车由远及近，再由近到远，叶焓试图透过门缝看下外面的情况，可惜门缝外只有荒凉的院落，被四面墙围着，看不到路上的情况。
两人静静候着，等着远去的车声再次驶近，但这次的车声越走越远，最终消失了。叶焓松了口气，转头想看向那个人。那个人非常警觉，立马又扣紧了她。但叶焓似乎知道，这个人不会伤害她，保持着变动的姿势，没再把头转回去。她看到，这个人沉着头，整张脸躲进帽舌里，像是躲着她又像是自己在思考什么，但是无论如何，他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但也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他为什么要钳制住自己?叶焓不知道，但是这样暖呼呼的感觉挺好，难道他也是觉得这样暖呼呼的挺好？
预期自己乱想，不如直接问。
\"你谁？\"叶焓轻声问道。
“你又是谁？为什么在这里？\"那个人见她还要转头，又顺势紧锁了起来，声音里带着警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这是哪？\"叶焓被他卡得难受，也就放弃探看这个人得长相了，试图动了动脖子，想把头扭回去。
这是XX，前两天已经被XX占据了，现在这里是座空城，基本已经没有平民了，现在有一些兵力在看守，作为他们的临时据点，还有一批部队过几天会进驻。
这些话，不是那个人说的，更像是一瞬间传输到叶焓的脑子里的，但是传输的声音是一个熟悉的男声，是杜觉的声音。
\"那你是谁？\"叶焓更加紧张了，又是杜觉的眼睛又是杜觉的声音，难道这个人真是杜觉？还是因为她想他了，所以才会产生幻觉？
\"我不是他们的人，我来这边找份东西。\"那人说。
听这语气，这个人应该不是杜觉。叶焓的脑中像是有一大片拼图，似乎拼出了杜觉的相貌，但拼着拼着又面目全非。
此时，更多的信息输入叶焓的意识里。她知道，这个人跟这些军队不是正面的敌对方，他偷偷溜过来是为了找个秘密文件，或者是地图？反正是个之前藏在这里的重要文件，东西就藏在一户平民的家中。他没有想到那些人临时改变了战略路线，这个地方会被意外占领。
他知道文件在平民家中，但他不知道具体哪户人家，藏在哪个地方，而这里，是他搜找的最后一个地方。所以，一定就在这间屋子里。
\"我帮你找。\"叶焓的语气恢复了平静。
\"好。\"低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那人也信任叶焓，没再多说什么，松开了手。
叶焓知道，他不是坏人，甚至是可以帮她的人，但现在更重要的是帮他找到那个文件，叶焓不再对这个人那么好奇了，她把注意力全转移到了那份秘密的文件上。
环顾这屋，差不多就是家徒四壁了，屋子的左边，那个靠近院外门的地方，有扇窗，靠着窗有张床，床头对着窗户，傍晚的阳光投过窗照进来，没什么暖意，床是木板的，但不是腾空的，而是架在炕上，不知道为什么床上东西都撤空了，徒留一床叠得跟豆腐似的被子。整个床怎么看都很奇怪，这个地方的地理位置明明是炎热地区，为什么会有个炕一样的东西，难道是因为昼夜温差大?睡炕上就睡炕上了，怎么还搞个木板，难道是贫民的讲究？人都走了，怎么还留床被子，那垫床的东西怎么带走了?还是根本没有垫子？一切都透着不合理，没逻辑。而且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地方，应该不在中国，真是奇怪的四不像。
屋子里除了床还有个灶，烧柴火的那种，灶上倒是有些敞开的格子，是可以放东西的，但是过于明显，不像是藏东西的地方。那人警觉地摸索着灶台和各个格子，动作轻巧快速，像只鸟。
这人块头倒也不小，185应该没到，但差不多180有的。一身戎装，应该是从这里士兵的身上扒拉下来的。看这身形，他自己应该也是个部队里的，帅是挺帅的。叶焓看人还是更爱看身形气质，虽说相由心生，但相貌还是能考修饰的，而衣着下的身体，更为诚实。当兵的人不会弓背，孱弱的人不会过于挺拔，就算假装，也只能装一时，普通人很容易就露馅的。而他身体板正，就算弯腰也能看出他一身强壮。果然是拥有腹肌的人，叶焓心中偷偷暗想，她可是对他的腹肌羡慕得不得了，虽说自己是个女生，但是肚子上没有肉，还有线条，真是件令人艳羡的事情。
叶焓走神的这段时间，他还在扒拉着灶台的格子。这个人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这么机密的东西，怎么可能这么大大咧咧地摆着，而且都说是文件了，放灶台边上，不拍蒸汽不怕水浸，难道还不怕一不小心给烧了？
叶焓看不下去了，走到这个憨憨边上，刚想提醒他，关于杜觉的记忆就冲到脑海里了，那个傻子也是这样，虽然满脑子都是奇怪的知识，但是有时候在一些正常的事情中，又仿佛失去了常人的思考能力。叶焓还笑他本，但其实她很喜欢杜觉聪明脑袋突然变笨的时候，可可爱爱，还能挖苦嘲笑两下，特别是看杜觉又生气又不削的样子，很有趣。
叶焓蹑手蹑脚凑近他，轻声说，\"这个地方太醒目了，不像是……\"
话还没说完，叶焓就看到他从灶上方的小格里摸出了一张纸，一张还没老旧到发黄，但明显搁了很久的纸，像是用来点火用的。他拿起纸，在空中拨动了一下，像是在对叶焓炫耀一番。
不会吧……叶焓愣在原地，这也太随意太草率了吧。这好歹是个机密文件啊，他这么冒险回来取，就怕落到别人手里的机密文件啊，怎么就给放这个地方？明明那床很奇怪好么。
叶焓看着他把纸收在了胸口的口袋，还是一幅难以置信的样子。
难道是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叶焓在努力为这个奇怪的事圆回逻辑，但她还是说服不了自己。
这屋子就这么点地方，要搜的话，怎么可能漏掉灶台？藏那里也太随意了吧。难道这东西放在这是时刻准备着被别人搜的时候，随手烧毁的？无法理解，真是无法理解。
算了，不管了。叶焓懒得想，这张纸对她来说也没多重要。叶焓刚想问接下来该怎么办，一个猝不及防，那人突然拽着她往灶台角落里躲了起来，可能是怕她应激叫出声，这次他用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叶焓听到自己的心跳加快，很紧张，她知道这么做的原因，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异样，所以配合着没出声。
他一定发现了什么异样，一定有什么异样，现在很危险。
叶焓盯着短信，背后一凉。断联一个月，你杜觉竟然有别人了？叶焓码着字，抽泣着，一封一封短信发出去，眼泪鼻涕一把接着一把，各式各样挽回的话，变着法地说，到最后她也看不清自己写了什么，只知道眼睛很肿，哭累了，要趁一切还来得及，趁他们刚刚开始，趁……
叶焓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身体好暖，有一双去粗壮的手臂抱着她，温度从后背传来，也不知道是谁抱着她，只觉得身体好暖，这感觉真不错。这人一定不是杜觉，杜觉去哪了呢，要是是杜觉该多好。
昏沉中，叶焓睁开了朦胧的眼，原来自己躺在床上，伸手摸了摸后背空白的床，原来她睡着了，做梦呢。
是梦啊，原来是个梦。人伤心到了一定程度，可能会激发出潜意识的自我保护，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梦吧，一种潜意识的自我安慰。叶焓揉了揉红肿的眼皮，看着这孤独的夜，她想不明白，杜觉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卧室的灯还亮着，她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叶焓拿起手机看了眼，已经凌晨1点了。
那个家伙可能还没睡吧，叶焓心想。可能这把游戏打完也差不多睡了。他今天会玩哪个呢？应该不会又在沙漠的军营里潜伏吧？或者……这个混账家伙现在在跟别人聊得正嗨……叶焓不知道，也害怕知道，她不想想，她现在已经眼泪大把大把地掉了，要是知道真相，那不得鼻涕眼泪哭晕厥过去？叶焓起身关了灯，带着湿答答的脸和止不住的眼泪，躺下了。
人一旦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一些情绪的时候，就会躲避，有些人会转移注意力，比如打扫卫生，约朋友玩，而叶焓的方式，是关闭注意力——睡觉。
哭、发愁，都太累了，不如睡觉吧。叶焓打开手机里的电视视频，放在床头，闭上了眼，如果那个梦能继续下去就更好了……
那个人还会来么？叶焓静静地等着，等了又等，他怎么还没来。他不来的话，哎……，叶焓还想着自己上回去西安，想着下次要跟杜觉一起再去趟西安，看银杏下雪，一起分各种小吃，牵着手逛一天博物院，还有晚间的音乐喷泉，大唐不夜城的夜色，红灯高挂，火树银花，她要穿好看的汉服，拉着那个二次元死宅穿越回大唐繁华。
夜深更显孤独，叶焓等着入眠。当她睁开眼睛，自己已经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现在的她在哪呢？叶焓环顾四周，太阳当空，一片黄色的荒凉，没有人，没有草，地面光秃秃的，有些石头黄土搭的矮房，无声无息，像是早已被遗忘了似的，她坐在一个石块做的长板凳上，后面是堵土墙，前面是条纵深的道路，黄土和砂子盖地，延申到天际尽头，两旁是沉默的土房。这里是什么干旱的地方么？大漠么？大漠是这样子的么？好像大漠不该长这样。大漠该是一望无际的嘛，哪来的房子?
唉？这个逻辑好像也不通啊。这里是什么地方？
叶焓虽然吐槽杜觉是个打死不出门的死宅，其实自己也半斤八两，不爱动，不爱出门，奔三的人，旅游主要靠看朋友圈，自己去过的地方，一只手伸出来就能数完。她跟杜觉讨论过这个问题。走了一百步的人鼓励走了五十步的人，多出去走走。只能说，死宅和死宅之间也还是有差别的。
她去过西安，她喜欢西安。那次单位组织团建，在同事的生拉硬拽下，叶焓鬼使神差地把钱付了，上了飞机。她不太情愿，好在同事说了是自由行，可以自己安排。这也合了叶焓的心思，她想去看看那个城市，那里的银杏，那里的不夜城。机票那么贵，来一次也不容易，叶焓下了飞机，跟同事道了别，就自己跑出去逛了逛当地的旅游景点。叶焓其实很想去博物院，但时间紧迫，注定无缘，她便去小吃街走了走。
到了美食街，真是出乎意料，万分惊喜，当地的面食也太好吃了，肉夹馍也太实在了！叶焓一个人点了几样，根本吃不下，只能收敛着。她当时就发消息跟杜觉说，下次有机会，一定一定一定要一起来。
她买了祈福平安的香囊，还拍了银杏叶的视频，一路上跟那个家伙说哪哪哪美，哪哪哪好，但是那个家伙，不光拒绝了出游的邀请，顺带把香囊也拒绝了。
叶焓当时很失落，香囊在古代是定情的信物，他说他不喜欢收礼物。所以，这个香囊，现在还在她床头挂着。
杜觉说，外面的世界，游戏里都有，所以拒绝了出游的邀约。叶焓一开始不信，后来杜觉发了几个链接过来，她看了几个游戏场景视频，大为吃惊，解锁了新世界的大门。她至今忘不了，那个游戏主人翁一跃而下，用第一视角看到了整个古典的欧洲城市风貌，如果再加点失重感，一切就跟真的一样。上次体验到这种感觉，还是被同事硬拉着去环球影城，跟哈利波特骑着扫帚飞的时候。砸那么多钱，排那么多队才能体验到的真实感觉，一个游戏竟然就可以给感受到，叶焓无比震撼，也就理解了杜觉。
至少在这个层面上，她对他有一点点的理解。
后来，她老缠着杜觉直播打游戏。杜觉是个极度孤僻不爱说话的人，但游戏是可以跟他交流起来的媒体。叶焓也试着玩，下软件，买游戏，研究怎么操控人物，操控视觉，奈何手残，不光活不了多久，还来来回回瞎逛。尝试失败后，她就迷上了看着杜觉打游戏，看着他的人物攻破一个又一个敌人，偶尔也卡在一个地方，失败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最后打败了敌人。有时候她会看着看着越看越精神，有时候也会看着看着睡着。杜觉就这么耐心地存在在她的生活里。借着杜觉，她也算见识了一些游戏，而最喜欢的，是一个士兵去剿灭各个营的。她就看着他埋伏，偷袭，救人，撤离，还会偶尔洗个澡，把收集到的二次元海报拿出来赏阅一番，看着就好开心。游戏有时候也会让她觉得无聊，虽然有剧情，有一个又一个敌人冒出来，看似在往前进，但前进中似乎就是在不断地重复，重复到睡着。
叶焓习惯性得会在第二天看杜觉什么时候结束的分享，想着他那个时候发现她睡着了，或者那个时候他游戏结束要关机睡了。几点几分几秒的数字，就像是一串无声的晚安。
一个孤独的灵魂，能感受到另一个灵魂的孤独。叶焓跟他其实是一样的，只是杜觉跟这个世界的沟通方式是游戏，而她的则是看书看纪录片看课看讲座。
阳光照射着黄土与泥沙，烤得空气都开始变形了。叶焓环顾四周，怎么越看这个地方越像是杜觉游戏里的场景，那个荒凉无人得军营，萧索，没有生机，静默且空荡荡的。
她想动一动，却抬不起手脚。她在等谁么？杜觉么？杜觉在么？他会来么？
这里很干燥，叶焓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热度，呼吸时夹杂了粉尘，她知道自己不在现实的世界里。更像是在一个遥远得不能再遥远的地方。至于是在哪里？叶焓无从所知，但是，她知道，这里危机四伏，而她在等着谁。
如果等不到，她该怎么办？叶焓边等着边想着。也许危险马上就到了，她是不是该到哪个地方躲躲，躲进哪个房屋里。
话说，这里的房子真的住人么？房屋里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人？游戏里那些基地是有铁板床的，而电视新闻里，好像还有贫民，叶焓努力回想，但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心里有个声音悄悄告诉她，危险要来了，危险就要来了。
不行，她得躲起来。就算房子里住了贫民，她也要硬着头皮跟人家四目相对。就算里面住的是坏人，她也要进去跟他斗一斗，因为不进去一定会出事，而进去，至少还有一线生机。为什么要面对这些？叶焓不知道，但是也不容她多想，心里的那个声音告诉她，赶紧行动！快躲起来！
但是要小心挪动，因为危机四伏！叶焓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危机，但是她要听从自己心里的声音。她僵坐在她石板上，用余光偷偷瞄了瞄两侧，确定周围半个人影也没有后，她开始小心大胆地低幅度扭头，恩，大概转个5度－10度左右吧。
叶焓极为谨慎，因为她知道，就算她目光所及的地方看不到人，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因为还有狙击手。如果真有狙击手，他们能不看到目标人物的轻微动作，或者表情？如果他们能看到猎物的表情，那他们见得最多的可能是人类死亡那一刻的痛苦面貌吧，他们会不会在梦里见到被他们杀害的人，那些人的那些眼神。就像杜觉那个混蛋会不会也在梦里看到她？看到她在手机屏幕前痛哭流泪得样子。那会是个什么样的梦呢？应该不会有梦吧，当一个人替代了另一个人，那个被替代的人不就埋进了尘埃里了么？还会走进梦里么？
叶焓不知道。再说，现在也不是去想杜觉的时候。叶焓现在只后悔自己没去解锁下军事领域的小知识。此时她脑子里能掏出来的军事相关的，除了杜觉的游戏画面，就只有兵不厌诈走为上计这种……兵法？
唉，杜觉，你个家伙，玩游戏怎么都是些躲人背后给人抹脖子，或者就是瞄准射击的，怎么自己不做猎物，躲避攻击呢？哦，好像有躲避，但是叶焓也没看明白他怎么发现敌人追击的。她平时只顾着看着玩，或者看着催眠，有用的倒是一点没看进去。
不对，不对。叶焓突然灵机一闪：之前他打僵尸的时候说过，耳机里是能听到后面有人偷袭的，我听听 。
叶焓正想竖起耳朵全身灌注使用技能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这个设定现在是对抗狙击手，耳朵能听到就真见了鬼了，
唉，狙击手，希望你不存在。叶焓心里叹了口气，她也是真拿自己没办法了，只能破罐子破摔，偷偷再瞄了瞄左右，这种时候如果没人，就往附近屋子里躲了先。这种时候，还是我中华文明博大精深，得听孙爷爷的，走为上计。
叶焓又悄悄将头转了5－10°，尽量不被人察觉。余光的尽头，她看到右侧后方有个门，这门进去有屋子，而自己现在是在一个屋子的院墙外。
她再左右看了看，然后，一呲溜地往门里窜了进去。
进了门，果然是个院子，院里也是空的，右手边就是屋子，有个老旧的木门，门半掩着，叶焓顺手就溜了进去。
对，就是顺手。因为她刚推到门的时候，就被一只手强有力地拽住了拉进屋子，扣进了起来。
嗯，挺温暖的，后背很暖，那个人拽她的手也暖，这感觉，还挺熟悉的。跟之前梦里的感觉挺相似。是那个人么？叶焓心想。但其实，跟杜觉的感觉也挺相似的。难道是杜觉？日有所思也有所想，在这个遥远但有点熟悉的场景里，这混蛋出现，除了不符合现实，其他倒也是合情合理的。
虽然叶焓想了一堆，但其实也就是一两秒的时间，可能是她太警觉了，所以脑海里才会冒出一堆这样那样的想法，甚至整个人的感官也明显比平时灵敏了不少。她感觉像只警犬。
等等，等等，还是有差别的，哎呦喂！这兄弟有腹肌！哇，腹肌胸肌挺发达的，跟搓衣板似的，这可比杜觉强多了，杜觉虽然不是一摊肥肉，但是也没什么腹肌。这兄弟得是猛男啊，不会出现在叶焓的生活中的。能这么扣住她的，这兄弟身高也不赖的，就是不知道脸怎么样了。如果脸也可以，那真是做梦素材了。叶焓内心偷偷暗爽了一下，这可比杜觉强多了。
她正想扭头看下这个人是谁。对方感觉到了她的意图，双臂立马锁紧了些。叶焓立马有了一种窒息感。
\"别动。\"声音低沉，也很轻，听着还挺像杜觉的，特别是那种冷漠，不过也有些差别，这个人的冷漠，是锋利的，像把刀。
叶焓被锁得有点接不上气，也不敢再乱动，先听话配合。叶焓保持着僵硬得姿势，四下寂静，只能听到她和后面那位的呼吸声。奇怪，为什么同样都是在呼吸，我声音就要比他大呢？这么一对比，感觉自己像是家里那只睡觉打呼噜的狗。我好歹是个女的啊，怎么能在这方面输给他？叶焓奇怪的脑回路上来了，誓要赢过这个男人。于是她放慢了呼吸，开始改用腹式。效果还是显著的，现在两个人都想是没影的猫，无声无息，这屋子空了一般。
背后的人也感觉到叶焓的平静，勒脖子的手臂稍微松了一点，让她正常呼吸。
透过门缝，叶焓看到下午的日光透着萧条的暖色，空气的热气略有消散。叶焓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刚坐在墙外的时候，还是中午或者下午两三点的感觉，怎么被拉进屋子没一会，就快到傍晚了。
四周分外安静，除了两人呼吸声就是心跳声。与其说是心跳声，不如说，是叶焓感觉到了背后那个人心脏的震动，那种生命的脉动。这颗心脏在跳着，跟着她心脏一起跳着，似乎不是一个节奏，但同样有力。
这个人不是杜觉，叶焓记得杜觉的心脏声，他的心脏跳得比常人快，倒不是因为他心动或者什么，他的心跳就是比较快一些。叶焓是个唯心的人，她才不管科学怎么说，她总觉得世间有种守恒，比如伤害别人的人会有报应，运气一直都很背的人其实是在攒运气，再比如人类的心脏跳动次数有一个极限，抛开意外或者疾病，那些正常人，心跳的次数数量到预定的量了，生命就会结束，所以千年王八万年龟，能静就别动，能睡就别哭。
睡？哦，她刚刚好伤心，所以她睡着了。叶焓想起来了一点事，又没想全，反而被背后那颗心脏的吸引了过去。这颗心脏属于谁呢？它会因为谁乱了分寸呢？这世间，除了我自己这颗，会不会有一颗另一颗心脏，因为我而跳动呢？叶焓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甚至眼眶都有点湿。
后面那个人的温度持续传来，他叶焓的头发挠到他下巴了，他下意识地用侧脸蹭了一下叶焓的头。叶焓抬头看向他，只看到迷彩的帽沿下，那双眼睛。
是杜觉！是错觉么？跟杜觉的眼睛长得一模一样，但是这个人的眼神里却没有情绪，不像是杜觉。而且，其他的感觉完全不想像，应该不是他，只是相似吧。叶焓心想着，忍不住想开口问他。
那人反应非常迅速，叶焓刚吸了口气，想出声，就被他立马发现了。他在叶焓的嘴边竖起食指，示意别出声。叶焓也就在出声的那一瞬间，屏住了气息，也不敢再多动，或者看他。两人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叶焓这下才敢恢复之前的气息。
远处好像有辆车缓缓驶来，车声不大，但四下无声里，听得格外清晰，而且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叶焓想着不会是杜觉游戏中的那种军用车吧，那种传送带一样的坦克？或者运送物资的？
没一会儿，车声近了，盖住了两个人的心跳声，叶焓能感觉到自己的紧张，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就像看杜觉在游戏里偷袭一样。后面的人倒是很沉着，没什么变化，一直都安静地待着，听着外面的声音。
他们就这样听着一辆车由远及近，再由近到远，叶焓试图透过门缝看下外面的情况，可惜门缝外只有荒凉的院落，被四面墙围着，看不到路上的情况。
两人静静候着，等着远去的车声再次驶近，但这次的车声越走越远，最终消失了。叶焓松了口气，转头想看向那个人。那个人非常警觉，立马又扣紧了她。但叶焓似乎知道，这个人不会伤害她，保持着变动的姿势，没再把头转回去。她看到，这个人沉着头，整张脸躲进帽舌里，像是躲着她又像是自己在思考什么，但是无论如何，他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但也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他为什么要钳制住自己?叶焓不知道，但是这样暖呼呼的感觉挺好，难道他也是觉得这样暖呼呼的挺好？
预期自己乱想，不如直接问。
\"你谁？\"叶焓轻声问道。
“你又是谁？为什么在这里？\"那个人见她还要转头，又顺势紧锁了起来，声音里带着警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这是哪？\"叶焓被他卡得难受，也就放弃探看这个人得长相了，试图动了动脖子，想把头扭回去。
这是XX，前两天已经被XX占据了，现在这里是座空城，基本已经没有平民了，现在有一些兵力在看守，作为他们的临时据点，还有一批部队过几天会进驻。
这些话，不是那个人说的，更像是一瞬间传输到叶焓的脑子里的，但是传输的声音是一个熟悉的男声，是杜觉的声音。
\"那你是谁？\"叶焓更加紧张了，又是杜觉的眼睛又是杜觉的声音，难道这个人真是杜觉？还是因为她想他了，所以才会产生幻觉？
\"我不是他们的人，我来这边找份东西。\"那人说。
听这语气，这个人应该不是杜觉。叶焓的脑中像是有一大片拼图，似乎拼出了杜觉的相貌，但拼着拼着又面目全非。
此时，更多的信息输入叶焓的意识里。她知道，这个人跟这些军队不是正面的敌对方，他偷偷溜过来是为了找个秘密文件，或者是地图？反正是个之前藏在这里的重要文件，东西就藏在一户平民的家中。他没有想到那些人临时改变了战略路线，这个地方会被意外占领。
他知道文件在平民家中，但他不知道具体哪户人家，藏在哪个地方，而这里，是他搜找的最后一个地方。所以，一定就在这间屋子里。
\"我帮你找。\"叶焓的语气恢复了平静。
\"好。\"低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那人也信任叶焓，没再多说什么，松开了手。
叶焓知道，他不是坏人，甚至是可以帮她的人，但现在更重要的是帮他找到那个文件，叶焓不再对这个人那么好奇了，她把注意力全转移到了那份秘密的文件上。
环顾这屋，差不多就是家徒四壁了，屋子的左边，那个靠近院外门的地方，有扇窗，靠着窗有张床，床头对着窗户，傍晚的阳光投过窗照进来，没什么暖意，床是木板的，但不是腾空的，而是架在炕上，不知道为什么床上东西都撤空了，徒留一床叠得跟豆腐似的被子。整个床怎么看都很奇怪，这个地方的地理位置明明是炎热地区，为什么会有个炕一样的东西，难道是因为昼夜温差大?睡炕上就睡炕上了，怎么还搞个木板，难道是贫民的讲究？人都走了，怎么还留床被子，那垫床的东西怎么带走了?还是根本没有垫子？一切都透着不合理，没逻辑。而且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地方，应该不在中国，真是奇怪的四不像。
屋子里除了床还有个灶，烧柴火的那种，灶上倒是有些敞开的格子，是可以放东西的，但是过于明显，不像是藏东西的地方。那人警觉地摸索着灶台和各个格子，动作轻巧快速，像只鸟。
这人块头倒也不小，185应该没到，但差不多180有的。一身戎装，应该是从这里士兵的身上扒拉下来的。看这身形，他自己应该也是个部队里的，帅是挺帅的。叶焓看人还是更爱看身形气质，虽说相由心生，但相貌还是能考修饰的，而衣着下的身体，更为诚实。当兵的人不会弓背，孱弱的人不会过于挺拔，就算假装，也只能装一时，普通人很容易就露馅的。而他身体板正，就算弯腰也能看出他一身强壮。果然是拥有腹肌的人，叶焓心中偷偷暗想，她可是对他的腹肌羡慕得不得了，虽说自己是个女生，但是肚子上没有肉，还有线条，真是件令人艳羡的事情。
叶焓走神的这段时间，他还在扒拉着灶台的格子。这个人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这么机密的东西，怎么可能这么大大咧咧地摆着，而且都说是文件了，放灶台边上，不拍蒸汽不怕水浸，难道还不怕一不小心给烧了？
叶焓看不下去了，走到这个憨憨边上，刚想提醒他，关于杜觉的记忆就冲到脑海里了，那个傻子也是这样，虽然满脑子都是奇怪的知识，但是有时候在一些正常的事情中，又仿佛失去了常人的思考能力。叶焓还笑他本，但其实她很喜欢杜觉聪明脑袋突然变笨的时候，可可爱爱，还能挖苦嘲笑两下，特别是看杜觉又生气又不削的样子，很有趣。
叶焓蹑手蹑脚凑近他，轻声说，\"这个地方太醒目了，不像是……\"
话还没说完，叶焓就看到他从灶上方的小格里摸出了一张纸，一张还没老旧到发黄，但明显搁了很久的纸，像是用来点火用的。他拿起纸，在空中拨动了一下，像是在对叶焓炫耀一番。
不会吧……叶焓愣在原地，这也太随意太草率了吧。这好歹是个机密文件啊，他这么冒险回来取，就怕落到别人手里的机密文件啊，怎么就给放这个地方？明明那床很奇怪好么。
叶焓看着他把纸收在了胸口的口袋，还是一幅难以置信的样子。
难道是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叶焓在努力为这个奇怪的事圆回逻辑，但她还是说服不了自己。
这屋子就这么点地方，要搜的话，怎么可能漏掉灶台？藏那里也太随意了吧。难道这东西放在这是时刻准备着被别人搜的时候，随手烧毁的？无法理解，真是无法理解。
算了，不管了。叶焓懒得想，这张纸对她来说也没多重要。叶焓刚想问接下来该怎么办，一个猝不及防，那人突然拽着她往灶台角落里躲了起来，可能是怕她应激叫出声，这次他用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叶焓听到自己的心跳加快，很紧张，她知道这么做的原因，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异样，所以配合着没出声。
他一定发现了什么异样，一定有什么异样，现在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