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天!我怎么悬空了?

    叶焓看着眼前乌漆嘛黑的,一度以为自己失明了,恐惧感顿时袭来。当她低头看下脚下时,才又一点安慰,她能看到自己的脚,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在黑暗的时间里闲得格外醒目。

    这是哪里呢?像极了混沌一片的宇宙,就是电影里多少多少光年以前,地球刚刚成形,还没有人类,还没动物的样子。

    这次就我一个人么?他在么?

    叶焓已经默认了杜觉会出现在她的这些奇幻的世界里。但是放眼望去,却没有看到他。

    那就只有她自己了么?

    该走向哪里?不知道。但是没关系,她小心试探地抬起了脚,试着往前迈了一步。她非常谨慎,因为不知道这一步能否“着陆”,所以她小心翼翼地用脚尖试探了下前下方空无一物的空间,不知道该放哪里,她有些担心,担心那一脚下去便是踩空。

    可以伸脚,但没有点地感觉,现在叶焓单脚站着,另一只脚在空中悬着。看来她是无法踩到什么了。

    叶焓只得收脚,但意外发现自己这只脚,踩不回原来的地方了,收脚的那一刻,她也踩了个空。

    好在,另一只脚还稳妥地站着。但是等不了多久了,她的身体已经开始有点晃悠失去平衡了。这可怎么办?坚持不了多久的。

    酸胀感逐渐占领了坚持下去的决心,叶焓感觉自己马上就要不行了。就在一瞬间,她的脚下突然没了支撑,整个人快速往下掉。

    叶焓感受到那种坐过山车的失重感,心跳骤然加速。她非常恐惧失重,非常恐惧。

    但好像人在恐惧中,在这种加速坠落中,反而会周围的一切放慢速度,反而让她有时间静下来思考。

    为什么会失重?这是在哪里?如果有失重感,那还是在地球上。但是这里漆黑一片,即便是晚上也不是这样的。有星空么?叶焓抬头,往她认为的上方天空望去。没有星辰,也没有云月。

    难道是黑洞?吸尽所有的光?

    而且,叶焓还有想不通的地方,之前明明有个支撑她脚的力量,为什么那个支撑会突然消失。

    另外,她会坠落多久?

    她像是掉入了一个无底洞一般。之前刚刚下坠的失重感和惊慌逐渐褪去,她虽在掉落中,但跟悬在空中又没什么两样。因为没有终点,掉落五百米和五千米就没有差别。

    所以,当那个人从背后扶着她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掉落了多少,掉落了多久。

    杜觉的手臂还是很温暖的,一种源自安全感的温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杜觉带来了这种安全感,叶焓终于停止掉落了,她依然不知道脚下的支撑是什么,但是至少无休止的掉落要好,毕竟,你不用担心自己突然啪地一下,砸到地面上。

    “你终于来了。”

    “嗯。”

    “这是哪里?”叶焓又问出了她的经典问题。

    “不知道,应该在宇宙中。”

    叶焓很诧异,之前他知道的都比较多。但这次,杜觉的语气很不确定。

    “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叶焓的第二个经典疑问。

    “被困住了。”杜觉说。

    叶焓的脑中开始输入信息了。好像是他们两个人中了什么圈套,被别人逮捕后,就被转移到这个地方了。

    但是,怎么转移的,转移他们的人是谁,以及为什么被转移,他们被逮捕前经历了什么,叶焓一无所知。

    但是,他们得逃出去。

    哎,怎么又要逃啊,没完没了地逃。叶焓虽然很嫌弃,但是还是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怎么逃出去上。

    “突破口在哪?”叶焓问道。

    “ 不知道,先走动走动看看。”

    可是能走么?叶焓刚才跨步,可是直接掉下去了。

    但也没办法,先硬着头皮试一下吧,总不能永远都困在原地不动吧。

    当她准备往前迈步的时候,奇怪的事发生了,她和杜觉已经向着她想的方向移动,好像可以直接用意念控制一样。但是,在这个漆黑一片的世界里,真的有方向和距离么?他们的移动像是往前迈进了,但在整个黑暗中,仿佛还是在原点一动不动。

    没事,先往一个方向走吧。杜觉的想法传到她的大脑中,叶焓也稍微安心一点。毕竟在面对未知的时候,一个人可能是不安的,但是如果是两个人,至少心理上或多或少也还是好些的。

    其实,这也是叶焓所向往的关系。漫长的人生中,一个人去面对那些业力,确实很累,多一个人也许帮不上多少忙,但在心理上会有一些安慰。但人本孤独,有很多事,注定要她自己一个人去面对。

    就像现实世界里,杜觉的离开。

    好在,梦里的这个他,能够陪着她面对这一切。如果一直能这样,叶焓好像有点不太想醒来了。

    “你在想什么?”杜觉问了一个平常的他不会问的问题。

    看来他没有意识到她的意识。叶焓楞了楞,在想要不要告诉他。

    他们继续往之前前进的方向移动着。

    “继续走,一直走下去,不回头,也不变更方向,我们会走到尽头的。”叶焓说。

    “是。”杜觉回答得很坚定,这份坚定让叶焓充满了安全感。叶焓越来越觉得身边的这个人变了。习惯了以往的冷漠,现在这个人的坚定温和关切,以及任何的回应,都让叶焓意外又舒适,忍不住留恋了起来。

    “就像在森林里,只要往一个方向走下去,终究会走出森林的。”杜觉在一旁说。

    叶焓想起上次森林里走了好久的路,比起上次那么疲惫地走路,这次,至少在移动方面,还是省力的。但是她完全没想到之后自己会经历什么。

    一直走到世界的尽头。叶焓心想,这个事还是很浪漫很酷的。这是那种执拗的,固执的,一往无前的,英勇的,不肯妥协的,孤注一掷的英雄气概。现实生活中,她可做不到这么干脆果决。或者说,基本上很少现实的人会这么做吧。现实中,永远存在着取舍、不安、诱惑,还有那些现实的打击。她如果能在现实生活中也这么“一直走早到世界的尽头”,那简直疯了。

    叶焓因为以前的工作地点太远,又在那段时间疯狂加班,给自己攒下了一堆毛病,什么神经衰弱、腰椎、颈椎、胃病,还有工作上的种种种种,让她离开了自己梦想的路径。她是个案,但她又不是个案。新闻里那多么996,那么多加班的人,那么多挤在地铁上的人,都是现实世界里另一个她。

    所以,一直走到世界尽头啊,这也太酷了吧。

    “你还有心思去想些有的没的。”杜觉在一边的吐槽打断了她的思绪。叶焓顿时有些不大好意思。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用一个真实的自己跟一个人彻底坦诚,这本来也是她所向往的关系。

    叶焓这么一想,又为自己刚才的隐瞒感到一丝丝惭愧。

    “杜觉。”叶焓说。

    “嗯?”

    “我喜欢跟你这样的关系。”叶焓鼓起勇气,说出了心里话,“如果可以,我不想醒来。”

    “你终究会醒来的。”杜觉说,“而且,你所向往的这种陪伴,注定不会长久。没有共同目标的陪伴只是短暂的。”

    “而且,现实中,也不可能没有矛盾。”杜觉继续说。

    叶焓知道。但叶焓想不通,为什么这么黑暗的梦境中,有那么多现实的东西冲进她的脑海。这是梦啊,梦怎么可以参杂那么多理性。

    叶焓望向这一片黑暗的世界,心中的恐惧又一次冒了出来。好害怕,身边这个人被黑暗吞噬。但好像,他注定会被吞噬。

    “杜觉,手给我。”叶焓试图再寻求一份安全感,但杜觉没有伸手。

    他们只是在继续往黑暗的前方前进,一直走到世界尽头。

    漫长的前进,让叶焓逐渐产生了怀疑,世界真的会有尽头么?梦里的世界。如果是方的,即便这个尽头很远很远,但在梦里,他们还有触及尽头的可能。可是,如果是圆的呢?像地球这样的圆?

    如果是圆的,那他们还有可能走到世界的尽头么?世界的尽头不就是在他们的脚下么?如果是圆的,他们是不是该往地心走,可是地心在哪里?即便找到地心的方向,那他们是不是也会穿过地心,走向另一个地面?又或者,他们现在就在地心上。

    叶焓越想越头大,她找不到尽头的可能,除非,他们的世界是方的。

    但这个世界怎么会是方的呢?

    “但这个世界怎么不会是方的。”杜觉的声音传到叶焓的脑中。

    到底是方,还是圆?还是其他的样子这个大前提如果没搞对,那后续的一切可能就会变成无用功。

    “但是,如果是圆的,那注定就是无用功。”杜觉说,“如果是圆的,我们跳脱不出去。”

    “如果是圆的,逃离地心呢?往外跑呢?”叶焓问。可是当她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叶焓就意识到这又是个死胡同。外在哪个方向?即便知道了外的方向,他们有如何冲向外?冲向外,不就是脱离这个黑么?目的跟途径变成了同一个东西。她要通过脱离黑去脱离黑,这不变成废话了嘛。

    叶焓被自己的思绪困住了。那是否还有什么其他的方案逃脱圆,只是她还没想到。又或者,真的没有别的方案?

    两个人一头雾水。而停在原地,似乎不会有任何变化或者结果。无论是方是圆,他们都得动起来。

    叶焓转头看了眼杜觉,突然中二了起来

    “杜桑,一直往世界的尽头走去吧!”

    杜觉倒是没有明着跟她翻白眼,只是拉起了她的手。

    叶焓的眼前还是一片漆黑,意识告诉她,他们已经往“世界的尽头”跑了很久很久,而这一切被梦境省略了。而现在她能感觉到,他们离那个尽头越来越近了。

    是的,在她的梦境里,是有这个尽头。只要有这个尽头就好,只要不是个无底洞就好。

    叶焓伸出手,往空中抓了抓,抓了个空。此时,她才意识到古怪,既然一片黑暗,为什么她能看到自己的脚、自己的手,还有杜觉。难道他们都是发光体?

    不对啊,叶焓越来越困惑。这发光发得也太匀称了吧,怎么这么有鼻子有眼的。又或者,这个黑暗的世界有什么BUG?她记得,之前为了杜觉,看过一些游戏视频,那些视频里玩家还有卡BUG的操作,轻轻松松就过了关。难道?

    叶焓看了看眼前清晰可见的杜觉。

    杜觉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但是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里面有些不对劲的地方。难道……

    叶焓转向杜觉,扑了过去。

    叶焓抱紧了杜觉,白色的光从他们两个人身上向漆黑蔓延,白色就这么一点点吞噬了黑色的世界。

    像极了动画片里变身场景。

    百变小樱?叶焓脑中巨惊。

    杜觉终于忍不住了,在一边翻了个白眼。

    从黑暗到刺眼的白色,需要稍微适应一会。但是,当叶焓终于适应了眼前的白色时,她心中的又冒出了一份绝望。

    没有希望是一件很糟糕的事,但并不是最糟糕的。叶焓准备着迎接着好事发生,准备着看到正常世间的景致,但最终迎来的是跟漆黑一片异曲同工的苍白一片。一切都变了,但是一切又好像没有改变什么。

    叶焓错楞地看着眼睛已适应的白色。

    “看来,还得继续找出路。”杜觉说。

    其实不光叶焓,刚在拥抱的一瞬间,杜觉也觉得他们要解开这个局了。

    万物都裂痕,那是光之来处。他们找到了光的裂痕,光是进来了,但是也只有光,这里空无一物。这里就像是把一个有裂缝的桶丢入水中。桶不会为他们打开更大的口,只是由着外面的水,逐渐把桶装满,装到桶的重量足以沉入水里,被水360度无死角包围而已。

    他们只是被光包围了,但这里空无一物。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又要重头再想想怎么回事了。

    “话说,这个白,是我们制造出来的,还是只是我们放进来的。”叶焓问。

    如果是他们制造出来的,那么他们在的这个世界,依然没出现那个“豁口”,也就是出口。但如果是他们放进来的,那他们就有机会离开这里。

    杜觉伸开了双臂,又一次把叶焓抱住了。他们两人各自观察着周围的世界,但外界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刚才拥抱的触发机制已经没有效果了?还是拥抱只能让一切变白。

    两人继续相拥着不肯放手,他们不想放弃,试图等着变化的发生。但漫长的拥抱并没有换来任何改变。

    “应该没用了。”杜觉说。

    “嗯。”叶焓回道。

    松手后,那份失落,比这白色的世界,更让人觉得惨白。

    “杜觉。”叶焓突然说,“我腰疼。”

    叶焓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一出,但是她有种支撑不住的感觉,她的腰像是断了一样,酸痛难忍,所有的思绪意识都被这股酸痛牵着走,酸得她想骂骂咧咧,想与这个世界为敌,她必须蹲下来,最好能躺着。

    叶焓顺势就蹲了下来,腰上酸累总算舒缓了一下,但只是一点点,她感觉自己快不行了,她想躺下来。这里能躺么?叶焓心想。

    这里其实连上下左右都没有吧,但既然她能感觉到腰疼,那她得脚下应该就是下方了,没有下方的引力,哪有这种支棱不起来的苦恼。但是也不一定就是下方的引力,上方的压力不行么?

    叶焓的物理知识早就还给高中老师了,这些奇奇怪怪的相仿全靠自己脑补和臆断,但她根本不想想这些,她顾不上这些,她要躺下。

    都不重要,这些都不重要。

    “杜觉。”叶焓说,“我想躺下。”

    杜觉发现她不大对劲,很快就就伸手来扶她,试图帮她躺下。

    两人小心谨慎,毕竟之前叶焓突然失去支撑,吓得不清。

    在杜觉的帮助下,叶焓成功躺下了。那一刻叶焓有种解脱感,像是饥饿的人吃到了食物,疲惫的人迎来安睡。她终于,可以缓一缓了。

    杜觉帮她躺下后,也就顺势躺在一边了。

    “觉不觉得蛮有意思的。”叶焓自嘲了起来,“我们好像每次都要躺着。”

    确实,无论是沙漠大漠,森林雨林,她跟杜觉都是这么并排躺着的。

    “说明你喜欢这样。”杜觉说。

    他说对了。叶焓喜欢躺着,不光是躺平,更是这种物理意义上的躺卧。站起来的时候,像是要去战斗一样,坐下的时候,感觉又要埋头干活,像个耕地的牛,唯有躺着,警备减轻,做回自我。

    而一个人,能让你这么自在地在他身边躺下,说明这个人已经不在是个外人了。杜觉能给她这种松懈感,至少在梦里,这个杜觉能让她安心躺下。

    “我喜欢这样。”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叶焓因为沉浸在这种松懈,一时也不急着去找出口,果然,安逸使人堕落。经杜觉的提醒,叶焓面对眼前的一片空白,逐渐回忆起的大漠的星空。

    大漠中,遮盖天际的夜幕,辽阔空旷的大地,漫天闪烁的繁星,世间只有他们两人,他们拥有整片大漠。

    跟着她的回忆,叶焓眼前的苍白世界,一瞬变成了漫天星空。当她意识到的时候,他们已经置身于大漠之中。

    “杜觉,你看到了么?”叶焓不可思议地问道。但身边没有声音,叶焓转头看向他,杜觉不见了!

    怎么回事?他去哪了?为什么没有他。叶焓一下子又恐惧了起来,举目向四周望去,她现在就在他们上次的片沙漠中,篝火、帐篷,一应俱全,星空是美,但是他怎么又消失了?

    “杜觉。”叶焓轻声唤道。

    “杜觉。”叶焓即担心杜觉听不到她的声音,又害怕这里会藏着其他人,她按耐住恐惧,把声音稍微放大。

    但四周毫无回音,只有空当当的大漠和孤零零的她,她抬头看这片星空,眼前的这些星星像梵高的画一样动了起来,令人晕眩不。

    “杜觉!”

    叶焓感觉杜觉不在这里,眉头紧皱,急得跺脚。

    等她缓和下情绪,叶焓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这样下去不会有任何出路,她只会深深陷入自己的情绪里,而这样的情绪毫无用处,不会推进事情的进度,也不会给她带来有益的行动。面对这一片空茫,叶焓突然发现了自己的问题,习惯和依赖让她做什么都第一反应去找他,但是当找他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之后,她也没多少心思去关注事情本身了。

    叶焓抬头望向这一片星空,梵高的星星们突然安静了下来,终于变回了上次大漠里一样的星空。多美啊这星空。当时他们两个人躺在地上,独享着这一份美丽,而现在她本可以自己与这片星空相拥,却因为他的消失而变得胆怯,无暇顾及这片美,这本身不就是对不起这世间的美么?

    叶焓在星空下细细思量,突然就释怀了。盯了会星空,她感觉有点无聊了,或者说,累了,星空虽美,但久看也乏味。她又开始想杜觉了,不过现在不是那种习惯性地依赖,只是想跟他一起分享。

    叶焓闭上了眼,困意逐渐袭来,她想睡下去了。

    她好像经历了很长一段休息的时间,这段时间里是彻底的睡眠,没有梦,没有杜觉,没有大漠,也没有那一片白晃晃的世界。

    “叶焓,叶焓。”她模模糊糊听到嗡嗡的声音,声音上盖的纱一层层撤去,杜觉的声音在耳畔叫她,多么难得的温柔的声音。

    叶焓不想醒来,但杜觉在叫她呢,她要看看他,她可不想像他那样冷漠不搭理人。

    叶焓缓缓睁开了眼,就看到杜觉那张肉肉的大脸。这是叶焓难得看到的大特写镜头,因为平时的杜觉都在她的侧边,前方,在安全距离外,所以,背影、侧影、上半身,但是很少有机会看到他这张挨得这么近的大脸。

    杜觉见她醒来,自觉收了身,把这一片煞白的世界还给了叶焓。

    “你睡着了,好像还做噩梦了。”杜觉说。

    他其实听到叶焓在叫他,叫得很急切,所以立马翻身去看她,唤她。但是叶焓在梦里叫也叫不醒。好在她没一会还是安静了下来,看着像是噩梦过去了。杜觉也很久没细细她这张脸了,就多看了几眼。

    叶焓是漂亮的,但不是艳丽的,越看越耐看。

    正当他在观赏的时候,叶焓渐渐睁开了她的大小眼。杜觉倒是没被吓到,就是有点尴尬,假装若无其事地起身避开了。

    “我刚做了梦,梦到自己在大漠里找你。”

    “哦。”杜觉恢复了他的冷漠。

    叶焓也没什么失落,反正这个人就是这样,哪能指望他有什么好的反应。想想刚才在大漠中的思绪,也许,这个人,这个距离,已经是最好的距离了。她跟他,也许不需要再近一点了。

    叶焓看着眼前的白色世界,心里叹了口气。

    “刚你睡着的时候,我在想。”杜觉说,“也不是非要出去。”

    “去哪不都一样么。”杜觉说。

    叶焓听他这么一说,皱眉思忖了起来。

    其实他说得也没错,无论是城市森林,欧洲街道,又或是自然风光,古色古镇,又或者像现在这样一片空白。万物轮番上演,各自争奇斗艳,时光斗转星移,无论蹉跎与否,对于他们而言,是什么,会变成什么样,好像都不怎么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自己心中安宁,在此时此刻沉浸其中。或许这就是 “此心安处”吧。

    在这里,他们好像也真没有什么顾虑和担心。出不去怎么了?出不去,就呆着。在这里,就算出不去,会失业会饿死么?都不会。会浪费生命浪费人生么?叶焓审视着自己,答案依然是,并不会。

    什么样的人生是浪费的呢?呆在一个地方愉悦地刷手机能算是浪费人生么?那么沉浸其中享受快乐,怎么可能是浪费。为一件事苦恼惆怅,心情反反复复,彻夜难眠,是浪费时间浪费人生么?这更不可能。生而为人,陷入尘世的烦恼,无论迎来的是蜕变还是退缩,无论结局是好是坏是喜是悲,在整个或挣扎或果决的过程里,那些她之前觉得无意义的情绪,那些心的波动,都是她生而为人的情感流露,怎么是浪费了?甚至现在,他们的此心安处,即便这里一片空白,她的思想情绪还在热烈蹦迪,怎么可能浪费了人生?更何况,她身边还多了这个人。

    意义哪来?没有那么多意义,人类赋予的而已。此时叶焓的脑海里,竟然蹦出了很久之前看到的人生命题:死亡、孤独、自由、意义与无意义。

    意义与无意义。

    叶焓看着这一片白,倒是释怀了很多。

    “那我们还出去么?”叶焓问。面对他们自己的“摆烂”,她虽然心安理得,但还是想推一推进度条,毕竟好奇心还在,那种福尔摩斯和柯南上身的破案欲望还在。

    “嗯。把这里搞明白吧。我也想知道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杜觉回得挺轻松地,叶焓也喜欢他这一点,好像什么事都用不着那么在意。

    哎,但是对待感情也是这样。叶焓心想。他真的不在意么?还是只是不在意我。应该是不在意我吧。

    叶焓记得,有次杜觉跟她说了他前任的事,当时他都想为了她换一个城市了。悲伤涌上心头,叶焓鼻酸了一下。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总是在上演这种她爱他,他爱她,她爱他的剧情,为什么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却有恃无恐,为什么先陷进去的人,就那么被动呢,明明大家都是差不多的人。

    叶焓觉得这些太不公平了。但她也知道两个人的喜欢模式有好多种,只是她体验到地是这种,而这世间有的是她没有体会到的双向奔赴。

    不去想那些了,先探探这里的秘密吧。

    “其实……”身边的杜觉难得话多了起来,“我刚刚也做了梦,在你做梦的时候。”

    叶焓听着他继续讲述。

    “我梦到我们在那棵树下。”杜觉说,“你那个电影的树下。”

    叶焓立马知道他说的是爱在的那棵树,但是为什么他们会同时做梦呢?

    叶焓疑惑地看着杜觉:“你梦到了什么?”

    “就在那棵树下。”杜觉回忆起来,“嗯,等你。”

    叶焓怎么听着有点奇怪,这家伙怎么会做这么个梦,等她?他哪像会去等她的人。

    “是的。”杜觉说。

    哦,是的。叶焓心里念叨,都开始怀疑他有所隐瞒。

    “一直在那等着,你一直没来”杜觉汇报了起来,“估计你在磨叽什么,反正也不急,就躺下看云了,天气太舒服了,越来越困,就睡着了。”

    “当我醒来,就看到你在边上仰头晃脑满脸狰狞地叫我。”杜觉说。

    满脸狰狞?叶焓关注点被这四个字勾了过去。怎么会有满脸狰狞?

    “就是眉头很紧,看着就难受。”杜觉补充了下。

    叶焓这就明白了,不就是她找他找得急了,急出了点皱纹而已,说得那么丑干嘛。

    叶焓也懒得跟他在这些鸡毛蒜皮上挣,就把这句忽略了。但是,他们同时在做梦啊,在这个地方,而且,基本上醒来的模式都是一样的,梦到的情景也是他们之前梦里的,难道这里面有什么联系么?

    叶焓仿佛摸到了什么,但好像还有一张窗户纸糊在那里,还没扯破。

    “我的梦里在找你,你的梦里在等我。”叶焓感觉到里面的蹊跷了。

    “嗯。”杜觉说,“我的梦里没有你,你的梦里也没有我。”

    “但都与对方有关,但都是我们曾经一起出现的地方。”叶焓补充。

    “如果说还有哪里是我们一起出现的。”杜觉说。

    “那片森林!”叶焓说。

    “还有飞机。”杜觉补充。

    “会不会睡着后,又是一人一个地方?”叶焓思忖着。

    “不知道了。”杜觉说,“但我们一定得先睡着。”

    嗯,睡着才能做梦。

    两个人就此闭上了眼,试图睡去。

    叶焓牵着杜觉的手,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然后发了好久的呆。

    “杜觉。”叶焓轻声唤他。

    “嗯?”杜觉回,“你也睡不着么?”

    可能是两个人刚做了一轮梦醒来,现在都没什么睡意。

    “睡不着,怎么办?”叶焓真想让杜觉一拳把自己打晕了。

    “嗯,睡不着,要不起来走走。”杜觉给了个奇怪的提议,他好像知道叶焓腰不酸了一样。

    但是叶焓已经懒惰成性,一动也不想动了。

    “懒得动,要不我们别走了,改滚吧。”叶焓开起了玩笑,但她还没讲完,边上的杜觉已经爬了起来。

    也不参考下同伴的建议,叶焓心理吐槽了一下,就懒洋洋地跟着起来了。

    去哪儿呢?其实哪都一样。于是叶焓跟着杜觉,沿着他们之前的方向继续走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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