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敬茶可是有时辰规矩的,若是老太太一时兴起就这事聊了起来,耽误了时辰,可不是把他们大房的颜面放到地上狠狠踩,若是如此,王氏那贱妇怕是更要得意起来了。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眼中浮现一抹厌恶,果然不愧是王家人,这琏儿媳妇果然还是跟王氏一条心,琏儿也是,不是自己肚皮爬出来的,到底是隔了一层。

    一时间有些兴致缺缺,连林颜两口子敬茶的时候她都没给好脸,连个笑容都没有,动作也是敷衍极了。

    不过她这一番做法,倒是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事实上她一向如此,贾母是自觉把属于大房的后院权给了二房,对这个大儿媳有些愧疚,于是对她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王夫人倒是想挑衅,但又怕惹急了她,邢氏会不管不顾的从自己手里把后院权夺走,毕竟她才是正经的公侯夫人。

    林颜两人给贾母敬茶,贾母也没为难他俩,喜滋滋的接下了,道了些夫妻相处之道之后,又给林颜塞了一个大红包这才算罢。

    不过虽然邢夫人态度冷淡,但好歹还是接下了这碗茶,也没有在接完茶之后立刻就离开,也算是给贾琏两口子面子了。

    而后就是给王夫人敬茶,王夫人面上自然也是一片和色,说出的话也像是一个疼爱自家侄女的姑母会说出来的话:“琏儿,如今成了亲,凤丫头与你也算是夫妻一体的,只是凤丫头自小在王家就是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姑娘,倘若日后有不足的,也望你体谅一二才好。”

    话是好话,但经过之前的事,林颜还是有些警惕心在的,可不会盲目相信王夫人当真如表面展现的这般和善。

    贾琏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拱手道了句是,王夫人见状,嘴角的笑意更大,她刚是有些着急了,想着若是府里的人因此对凤丫头的态度冷淡起来,刚刚新婚的新妇遇到这种事情,肯定会慌了神,到时候自己再体贴关怀,雪中送炭的威力可是很足的,到时候心一偏,还不是要乖乖的听自己这个府里唯一对她极好的姑母,但没想到凤丫头这一提宝玉,倒是让她无法再多说什么。还好她还有准备。

    王夫人拉着林颜的手,道:“我知道你新婚,给你备了份礼,本想着送到王府给你添妆,但思量着,倒也是得抬过来,倒不如今日直接给你的好。”说完一挥手,自有丫鬟捧着上前。

    盖着的红布一掀开,王夫人清楚地看到众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最先开口的的一个偏房媳妇:“这旁的倒也罢了,只是这珊瑚手钏是二太太您嫁妆单子上的吧。”

    王夫人闻言一笑,淡淡道:“正是。”

    说话的人更是惊讶:“我记得这手钏还是当年王公派了数百人去东海寻的,是顶好的成色,又请了金陵最好的师傅耗时半月有余才打造好的,就为了给您添妆,您倒也舍得。”

    按古代人的思想,女子的嫁妆是轻易动不得的,即使是女子的夫家也没有权利动用女子的嫁妆,这是属于女子的私人财产,若女子诞下女儿,也会将自己的嫁妆添进女儿的嫁妆里,一般都是代代相传的,这会儿王夫人突然把自己嫁妆里的首饰,还是这么珍贵的东西给了自己,林颜真是着实没想到。

    贾母也有些意外,但人家送的是自己嫁妆里的东西,给的也是她自己内家侄女,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于是也不发话。

    王夫人笑道:“嗐,如今我也年纪愈发大了,也愈发不爱这些鲜艳的物件,与其常年放在库里落灰倒不如给她们年轻人,她们年轻颜色好。,打扮起来看着也赏心悦目不是。”端的就是一副豁达的神色。

    说完看着林颜,脸上满是慈爱之色:“快拿着吧凤丫头。”

    “这……这不太好吧。”林颜推辞道,虽然不知道王夫人这一出是何意,但既然知道了这个东西的珍贵,她一个小辈,万没有心安理得接下来的。

    “没什么不好的,这也算是我这个当姑母的一番心意,拿着便是。”

    林颜还有些犹豫,一旁的贾琏倒是不客气:“那就谢谢太太了。”

    林颜:“……”

    王夫人:“……”

    众人:“……”

    这好像也不是给他的吧?

    林夫人心里暗暗骂道:真是够厚脸皮的。不过面色神色倒是不变,还顺着道:“琏儿都这样说了,凤丫头快拿着吧。”

    行吧,既然贾琏都这样说了,就算有问题,那跟自己的关系也不大了,林颜自是没有不接的,又便宜不占王八蛋,于是道谢:“那侄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太太。”

    之后林颜又被引着跟其他长辈婶子一一敬了茶,一番下来人也认得差不多了。

    敬茶活动一完,别人倒还没有行动,倒是贾宝玉急急地开口:“凤姐姐,你方才说给我准备了礼物,是什么东西啊?快拿出来让我看看啊。”

    林颜闻言,倒是没有应答,主要是这事她也没法应答,她若是驳了贾宝玉的话,未免会惹得老太太跟王夫人不快,但若是顺着他,长辈的礼物未奉上,就先把小叔子的礼物给掏出来了,古往今来,哪有这种道理,说出去未免让大家觉得她不懂规矩。

    于是林颜聪明的未接话,而是状似为难的看了眼一旁的贾琏,来之前他可是答应她的会护着她。

    贾琏见贾宝玉如此行事,颇有些不悦,怎么说凤儿现在也是他媳妇,是贾宝玉的二嫂,他竟然如此跟她说话,简直是没把他们两口子放在眼里,都是老太太和他二婶把宝玉给惯成如今这般模样的。

    但观宝玉如此不客气的话,在场的却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妥,呵,也是,贾琏在心里自嘲道:也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打小就没人护着,虽有父亲母亲,但父亲向来是不管事的,就算管,也只会一味的训斥他,又哪里会护着他,至于母亲……那是他父亲的夫人,却不是他亲生母亲。

    但贾琏还是对刚才大夫人出言相助心存感谢的,即使她眼下没有再出言的打算,但他也明白,毕竟不是亲娘,也没有义务要事事护着他们两口子。

    虽说这么多年他自己都已经习惯了,身为这荣国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却着实过的不如一个偏房之子,往日自己孤身一人也就算了,但……想起自家媳妇刚才看向自己颇有些不知所措,可怜巴巴的眼神,贾琏一下子身为人夫的责任感就涌了出来,可不能让他们欺负了自己媳妇。

    贾琏环视一圈,像是没看出来此刻的局面一般,笑道:“哈哈哈哈哈,宝玉别急啊,你嫂子给你准备的礼物,哥哥我已经看过了,那是顶顶好的,但是咱也得等先让你嫂子把给老太太,母亲并各位长辈的礼物先给孝顺了。”

    这话,就差没指着贾宝玉的鼻子说他不孝顺了,王夫人气的拧紧了手里的帕子,刚想接话,谁知道贾琏根本就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看向贾母,开玩笑道:“祖母您可得看看您今天给您孙媳准备的红包够不够厚,一会儿见了礼物心生欢喜,想要再添可来不及了。”

    一段话给贾母逗得直乐,伸出手指点了点贾琏所在的方向,笑骂道:“你个猴儿,少在这里撒泼了,倘若你媳妇拿出来的东西合了我心意,那红包是断断少不了的,连你那份,我也一并给了你媳妇。”

    贾琏也知道老太太这是没生气,也愿意彩衣娱亲,当真不依不饶的大喊道:“不行不行,老太太偏心,孙儿不依。”

    一副要撒泼的模样,倒也当真逗得贾母哈哈大笑,直说:“瞧瞧,看琏儿这架势,今个我老婆子非得给个大的红包不可。”

    贾琏倒也顺杆往上爬,言道:“那琏儿就在这先谢谢老祖宗疼了。”

    贾琏这一顿插科打诨,倒是没人在意刚才贾宝玉说的那番话了,见老太太心情好,也众人也纷纷凑趣道:“说的我们都心痒痒了,凤丫头也别藏着掖着了,快拿出来让我们也一饱眼福,看看究竟是个什么物件,竟惹得咱们琏二爷舍下脸皮讨赏来了。哎呀呀,真是没想到,咱们琏二爷竟是个会疼媳妇的。”

    林颜闻言故作羞涩的低下头,像是被众人打趣的不好意思,而后笑道:“各位婶婶嫂嫂,可别臊我了,哪里是多好的东西,只不过是些俗物,”林颜一边说着,一边让丫头把手里的东西呈上来:“其实也无非是些俗物,在家时就知道老祖宗平日信佛,就托人打了座佛像来。”

    林颜这么说着众人还不以为然,心想不过是贾琏夸大的言论,想要讨赏来着,谁知道这上面的红布一揭开,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林颜像是没看到众人的反应一般,接着道:“就是我心想着,要配得上老祖宗身份的佛像,自然要是顶好的,幸而之前哥哥去西域寻得一块上好的和田玉,如此倒也算块好料子,打了佛像倒也不算辱没它。”

    众人见林颜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仿佛这佛像不是拿和田玉打的,而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玉石,不由得心中感叹:怪道人家都说“东海缺张白玉床,龙王喊来金陵王”这王家的财力真真贾母收了如此大礼,心里自然欢喜,这也是小辈孝敬自己的见证,更何况还是如此珍贵的东西,当即就笑着道:“好好好,凤丫头有心了,难为你想着我这个老婆子。”

    贾琏趁机插话,洋洋得意道:“怎么样老祖宗,孙儿没骗你吧,这份礼物,可和您的心意啊?”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让人不忍直视。

    “是是是,你说的没错,”贾母笑着点头,接着对一旁的鸳鸯道:“去,别让你家二爷眼巴巴的看着了,去把我库里那斛珍珠取半斛拿过来,给了你家二奶奶。”

    鸳鸯应了声是,就往里间去。

    王夫人见状,一口的银牙都要咬碎了,手里的佛珠都要拿不住,这些年来,王家得了好东西向来是会给她送上头一份,她这些年也因此得了不少好东西,如今让她没想到的是王家不吭不响的得了这么大一块上好的玉料,竟也不知会自己,倒让凤姐儿这个小辈拿来送了老太太。

    王夫人有些心疼的看着丫鬟拿下去的玉佛,仿佛有人剜她的心般难受,偏她还不能有半点不悦,若是让老太太看出来,可没她的好果子吃,为了不让情绪泄露,只能死死地攥紧手里的帕子。

    其实吧,一下子送出去这么贵重的东西,林颜也有些心疼,但是,不得不说,王家还是很疼王熙凤这个嫡长女的,别看他刚才说这么顶好的料子全用来给贾母打佛像了,其实不然,这打佛像的料子,占了不到原本的三分之一,其余的料子被王家给她打成了各种首饰珠钗,当然这种话她是不会说出来的。

    林颜想起早晨见的库房里的嫁妆,就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动,谁懂啊,她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富婆,富的流油的那种,想到这里,林颜脸上的笑就更加真诚了,对于老太太要给自己珍珠的行为也是欢欢喜喜的道了谢,虽然珍珠这种东西,她库里也不少,但谁会嫌东西多呢?

    鸳鸯很快就把东西呈了上来,贾母笑着跟林颜介绍:“这是前些日子宫里赏下来的,我留半斛给府里的姑娘们,剩下的半斛予你,甭管是穿了串儿还是打成首饰,亦或者磨了粉敷面也都随你,就算是平常拿着把玩也是种趣味。”

    林颜笑着道:“是,那就多谢老祖宗赏赐了。”

    众人见老太太如此倒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她们刚才也见到了林颜出手有多大方,现在老太太不过是赏了半斛珍珠,她们也犯不上拈酸,没听老太太说嘛,剩下的半斛可是给府里的姑娘准备的,谁家房里还没几个姑娘,到头来,这些东西不也还是有他们的份儿嘛,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欢喜。

    只是一些人的心里就有些犯嘀咕,原想着二太太将自己的嫁妆首饰拿来送人已经够大方的了,没想到这小辈出手倒是更大方了,倒显得先前那个珊瑚手钏不够看了。

    众人能想到的事情,王夫人自然也能想到,一时间又有些尴尬,心里更是恨得牙痒痒,倒也不是对林颜有意见,她是对王家安排的不满,按下心思,等这边结束之后,她定然要给娘家修书一封。但不论心内有多少想法,王夫人面上依然端的是一份慈爱之色。

    有老太太的礼物在前,之后的礼准备的就没过分出彩的,只王家知道贾宝玉在贾府向来受宠,所以给贾宝玉的是一枚玉麒麟,但特别之处就是玉麒麟的用料跟贾母的佛像相同。

    林颜道:“早知宝玉有一奇玉,我这个玉自是不能跟那块相比的,但这麒麟形状也是找了城中有名的工匠给雕琢成的,拿着赏玩也是个趣味。”其实林颜对贾宝玉的玉还挺好奇的,毕竟在原著中,这可是块通灵宝玉,现在有机会得见,林颜自然想一饱眼福,但她深知现在不是好时机,只能按下心里的想法。

    贾宝玉拿到玉麒麟倒是很开心,立刻就拿在手里把玩,激动的从贾母道:“老祖宗,你看,好好玩。”

    “嗯,是不错,你凤姐姐有心了。”贾母见一向疼爱的小孙子喜欢,自然也是高兴地,也跟着好心情的仔细打量了几眼,而后满意的点点头,不错,琏儿媳妇这是下了功夫的,雕的很是栩栩如生,确是出自能人之手。

    贾宝玉见老祖宗附和自己更是高兴,复又想起什么,道:“对了,我记得,云儿妹妹也有一个玉麒麟,等下次见了面,我定然要让她瞧瞧这世上原还有比她那块玉麒麟更好的。”

    贾宝玉说着一时间有些想念史湘云,拉着贾母撒娇道:“祖母,孙儿多日未见云妹妹,您派人将云妹妹接来小住几日好不好?”

    贾宝玉口中的云妹妹是贾母娘家侄儿的女儿,说起来也是可以可怜人,自小就父母双亡,家中婶婶伯母又不是好相与得,打小就过得苦巴巴的。贾母倒是怜她孤苦,经常接她来贾府小住,也因此贾宝玉跟史湘云的关系一向不错。

    贾母本就疼爱贾宝玉,如今他这一撒娇,贾母自是无有不应的,当即就答应下来,派丫头去史府接史湘云过来。

    刚林颜进来的时候就没看到在场的有小姑娘,估计是这个场合他们不适合出现,一时间还有些失望,她还想看看原著中金陵十二钗中的三春呢,不过日后也多的是机会,也不急在这一时。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一个玉麒麟送的,倒是能让她提前见到同为十二钗的史湘云,其实她最想见的还是林妹妹,要知道她看原著的时候可是林妹妹迷,她记得林妹妹大概是六岁的时候进的贾府。

    想到这里,林颜看了一眼依偎在贾母身旁的贾宝玉,贾宝玉今年也才六岁,要知道,贾宝玉比林黛玉还要大上一岁,所以她想见林妹妹至少还得等上一年。

    不过也没关系,看目前的情况她是回不去了。不过一年她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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