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溪月在医院一天一夜，医生检查了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两人便收拾好东西回了家。
一路上，冯溪月欲言又止，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柳芝…我身上实在没钱，欠你的医药费…我过阵子还你。”
“嗨，没几块钱，你别放在心上了。”柳芝满不在意，又见冯溪月的脸色不太好，继续说，“大不了以后你来我家做饭，当做是抵债了。”
冯溪月这才笑了笑，点点头，“行啊，我从小就做饭，厨艺还可以。”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柳芝问道。
“还能有什么打算……”冯溪月苦笑，“连我爹妈都不管我，明明知道袁成旭一看就不是个会过日子的人，但为了他们的面子还不是照样把我嫁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冯溪月苦笑道。
“按照我对那对母子的了解，兴许过阵子他们就会来向你认错了，到时…你怎么回他？”
冯溪月忽地握住柳芝的手，面露恳求，“我实在不想再回那个家了，柳芝，你能不能让我再住一阵子。过段时间，我打算去县城找找工作，我上过高中，我也愿意吃苦，实在不行我就去讨饭，但我真的不想再回去了！”
柳芝要的就是冯溪月的表态，她很害怕是她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别到时候她义愤填膺，人家冯溪月自己灰溜溜就回家去了。
还好，冯溪月并没有片刻的犹豫。
“这倒不必。”柳芝说出自己的打算，“其实……我有个想法，等再过些日子，风头更松了些，我想去县城里支个摊子卖吃的，要是你不嫌辛苦，不如去给我当大厨吧！”
冯溪月瞪大了眼睛，不由得警惕地朝四周看看，小声说，“这能行吗？”
虽然这几年办营业执照依旧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情，全国真正能够自由买卖要等到84年前后。可不办营业执照不就行了吗？
且不说因为临南位于沿海地区，一些政策的执行本来就没有那么严格，私底下交易所谓的“投机倒把”的事情多了去了，光是临南一个小县城上就有好几个黑市，做生意的土壤十分肥沃。
再一个，柳芝没打算现在就租下店面，她有钱，现在承担风险做的这些不过是为了给几个可怜的女人提供一份工作。
退一万步说，她好歹是上过报纸的“大好人”，就算因为这事被抓了，她也可以用报纸的威望去做做工作，实在不行就闹一闹。咳咳，柳芝从前也经常去政府部门采访，太知道该如何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最大化行使自己的权力了。
没错，柳芝帮老黄叔那事登报了，而且占了晚报的一整个版面。这事还是小米记者亲自跑来生产队上跟柳芝说的。
柳芝看着报纸，心里无限感慨，这就是记者啊，可以把随手的一件事放大到这么高的层面！连她自己都觉得，我可真是了不起啊！
那天的报纸柳芝特意去县城的邮局买了二十多份，她要好好收藏！
这件事情在生产队上没有产生多大的波澜，毕竟这年头识字的人也就五五开，大家都是农民，谁愿意花钱看报纸啊，那是城里人的特权。
不过，赵队长是颇有面子的，上头的领导看到了那份报纸，特意让他去汇报工作，还在几百人的大会上特意说了这件事情，说赵国梁管理有方，整个生产队精神面貌整体向上。
赵国梁开完会以后嘚瑟得不行，另外几个生产队的队长迎上去恭维他，“赵队长，你可真行啊！今年什么风头都被你出了！”
“就是啊！赵队长现在可是咱们公社的大红人啊！”
“今年有个名额可以去镇里，赵队长八九不离十了吧！”
赵国梁被几个人轮番的夸赞搞得飘飘悠悠，脸上浮现出两团红晕，摆摆手，“你们可别瞎说了，我可没那么厉害......”
表面谦虚，心里美得不行，已经有个画着脸谱的人在脑海里唱起了“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
哈哈哈哈哈，实在太美了！
赵国梁回去就跟柳芝说起了这件事，对她是赞不绝口。自己被公社领导表扬的两次全都跟柳芝有关，要是自己真能再往上走走，柳芝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之前他还对柳芝只是略有好感，现在，他是怎么也想把这样的人才好好招揽到自己身边的，万一真有机会，手底下可缺不了好料子啊！
所以回到队上，赵国梁就和柳芝说了一大通好话，而后，盛情邀请柳芝成为队里的会计。
原先的会计是赵国梁媳妇的侄子，虽然老实本分但脑子实在不够灵活，给他布置一样工作可以很努力地磨蹭好几天，然后什么进度也没有，赵国梁对他实在是不满意，索性趁着这次机会把这个职位让给柳芝。
柳芝一听，心里诧异赵国梁会把这么好的差事给到自己，心里有些臭美，觉得除了自己没人能更胜任这个岗位，但表面上还是扭扭捏捏的。
“让我当会计......不合适吧？我怕其他人有意见。”
赵国梁一听就明白了，柳芝是愿意接手的，拍拍胸脯打包票，“这个我来解决，你不用担心。”
柳芝状似害羞地笑笑，“谢谢队长给我这个机会！”
“这件事情你跟谁都先别说，王会计那里我去做工作，等下次社员大会上我再说这事，你就耐心等待就好。”
“好嘞！谢谢队长！”柳芝甜甜笑了。
思绪回到现在，柳芝看了眼担忧的冯溪月，摆摆手，“不碍事的，我心里有数。”
两人说着话，中巴车摇摇晃晃地开到了公交车站，“宁水大队到了，有没有下车的！”售票员站起来喊了一声。
“有有有！”柳芝拉着冯溪月往外走。
中巴车的手动门在售票员的努力下打开了。
“抓紧时间下车啊！”身后传来售票员催促的声音，柳芝一把搂住冯溪月，一起迈步到地面上。
售票员又一使劲，车门砰地合上了，中巴车扬长而去。
“还是在农村更自在些，这两天在医院我啥也不懂，连话都不敢说。”冯溪月望着熟悉的草木笑道。
柳芝撇嘴，“城里人也不比我们高人一等，你就是去得少了，多去几次以后就会知道，不过如此。”
柳芝想，冯溪月肯定想不到，40多年后，会有那么多的城市年轻人宁愿逃离城市长居在农村也不愿意再次体验那种为了半两碎银卖命的经历。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回到家正好遇上饭点，袁美莲是个勤俭节约的好姑娘，因为只有她和袁善梅两人吃饭，她就炒了一盘蔬菜，油也没放多少，吃起来没滋没味。
袁善梅的胃口早就被养刁了，吃了几口就恹恹地不愿意吃下去，她好想吃肉，好想好想！
勉强把碗里的饭吃完，袁善梅从屋子里拿出一袋牛肉干，小心翼翼取出了一根，又拿了长一点的另一根递给袁美莲，“美莲阿姨，你要吃吗？”
袁美莲摇头，袁善梅也不勉强，把那根牛肉干原模原样放回纸袋子里，一小口一小口含着牛肉干。
嘶，可真好吃啊！
“善梅......你在吃什么好东西呢？哪来的？”柳芝一进屋就看到小姑娘小口享受着一根不知道什么东西，她不记得自己有买过这种样式的零食。
袁善梅一听柳芝的声音，牛肉干也不吃了，乳燕投林般扑到她的怀腿上，一抬头，满眼亮晶晶的，“柳芝阿姨，你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柳芝摸摸袁善梅的脑袋，“所以你刚刚吃的东西是哪来的？”
“何老师给的！”袁善梅轻松应答。
冷不丁听到“何老师”三个字，柳芝的心脏一阵紧缩，随后剧烈又有规律地跳动起来，“何老师......他......回来了？”
“没错！”小姑娘点点头，“他一回来就来咱家找你了，看不到你的时候，我看何老师可难过了！”袁善梅凑近柳芝与她说起悄悄话，“感觉何老师都快哭了。”
“哪有这么夸张~”柳芝好笑，不过不得不说，这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因为找不到她而差点哭鼻子的何修远，怎么......还有点可爱呢！
“那行，你们先吃饭，我出去一趟。”柳芝替冯溪月把行李放好，又扶着她坐上饭桌，心思已经全都飞在了外头。
“嫂子你就快去了，这里有我呢！”袁美莲看出了柳芝的心不在焉，催着她赶紧走。
去知青点的路得走十多分钟，可柳芝的脚步十分轻快，差点就要蹦跳起来。她就知道，何修远一定会回来的！
中途又遇见那几个在柳芝面前说风凉话的妇女，柳芝特意扬起头，笑声轻快，“哟，大姐们都在干活呢！我去一趟知青点，我对象从城里回来了~”
不出意料地看到了那几个人很吃了屎一样的难看表情，柳芝的心情更美好了。
柳芝走到知青点时，何修远正在一样样把自己的东西拿出去晒太阳，被子、鞋子晒了好一些，因为过于专注，压根没有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的柳芝。
“咳咳，何知青在忙呢！”
“是啊，晒一点......”何修远忽然反应过来，簌地抬起了头，看到那个双手摆在身后，歪着头言笑晏晏看着自己的女同志，眼神里藏不住的狡黠。
“是啊，忙着想你呢！”
一路上，冯溪月欲言又止，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柳芝…我身上实在没钱，欠你的医药费…我过阵子还你。”
“嗨，没几块钱，你别放在心上了。”柳芝满不在意，又见冯溪月的脸色不太好，继续说，“大不了以后你来我家做饭，当做是抵债了。”
冯溪月这才笑了笑，点点头，“行啊，我从小就做饭，厨艺还可以。”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柳芝问道。
“还能有什么打算……”冯溪月苦笑，“连我爹妈都不管我，明明知道袁成旭一看就不是个会过日子的人，但为了他们的面子还不是照样把我嫁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冯溪月苦笑道。
“按照我对那对母子的了解，兴许过阵子他们就会来向你认错了，到时…你怎么回他？”
冯溪月忽地握住柳芝的手，面露恳求，“我实在不想再回那个家了，柳芝，你能不能让我再住一阵子。过段时间，我打算去县城找找工作，我上过高中，我也愿意吃苦，实在不行我就去讨饭，但我真的不想再回去了！”
柳芝要的就是冯溪月的表态，她很害怕是她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别到时候她义愤填膺，人家冯溪月自己灰溜溜就回家去了。
还好，冯溪月并没有片刻的犹豫。
“这倒不必。”柳芝说出自己的打算，“其实……我有个想法，等再过些日子，风头更松了些，我想去县城里支个摊子卖吃的，要是你不嫌辛苦，不如去给我当大厨吧！”
冯溪月瞪大了眼睛，不由得警惕地朝四周看看，小声说，“这能行吗？”
虽然这几年办营业执照依旧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情，全国真正能够自由买卖要等到84年前后。可不办营业执照不就行了吗？
且不说因为临南位于沿海地区，一些政策的执行本来就没有那么严格，私底下交易所谓的“投机倒把”的事情多了去了，光是临南一个小县城上就有好几个黑市，做生意的土壤十分肥沃。
再一个，柳芝没打算现在就租下店面，她有钱，现在承担风险做的这些不过是为了给几个可怜的女人提供一份工作。
退一万步说，她好歹是上过报纸的“大好人”，就算因为这事被抓了，她也可以用报纸的威望去做做工作，实在不行就闹一闹。咳咳，柳芝从前也经常去政府部门采访，太知道该如何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最大化行使自己的权力了。
没错，柳芝帮老黄叔那事登报了，而且占了晚报的一整个版面。这事还是小米记者亲自跑来生产队上跟柳芝说的。
柳芝看着报纸，心里无限感慨，这就是记者啊，可以把随手的一件事放大到这么高的层面！连她自己都觉得，我可真是了不起啊！
那天的报纸柳芝特意去县城的邮局买了二十多份，她要好好收藏！
这件事情在生产队上没有产生多大的波澜，毕竟这年头识字的人也就五五开，大家都是农民，谁愿意花钱看报纸啊，那是城里人的特权。
不过，赵队长是颇有面子的，上头的领导看到了那份报纸，特意让他去汇报工作，还在几百人的大会上特意说了这件事情，说赵国梁管理有方，整个生产队精神面貌整体向上。
赵国梁开完会以后嘚瑟得不行，另外几个生产队的队长迎上去恭维他，“赵队长，你可真行啊！今年什么风头都被你出了！”
“就是啊！赵队长现在可是咱们公社的大红人啊！”
“今年有个名额可以去镇里，赵队长八九不离十了吧！”
赵国梁被几个人轮番的夸赞搞得飘飘悠悠，脸上浮现出两团红晕，摆摆手，“你们可别瞎说了，我可没那么厉害......”
表面谦虚，心里美得不行，已经有个画着脸谱的人在脑海里唱起了“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
哈哈哈哈哈，实在太美了！
赵国梁回去就跟柳芝说起了这件事，对她是赞不绝口。自己被公社领导表扬的两次全都跟柳芝有关，要是自己真能再往上走走，柳芝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之前他还对柳芝只是略有好感，现在，他是怎么也想把这样的人才好好招揽到自己身边的，万一真有机会，手底下可缺不了好料子啊！
所以回到队上，赵国梁就和柳芝说了一大通好话，而后，盛情邀请柳芝成为队里的会计。
原先的会计是赵国梁媳妇的侄子，虽然老实本分但脑子实在不够灵活，给他布置一样工作可以很努力地磨蹭好几天，然后什么进度也没有，赵国梁对他实在是不满意，索性趁着这次机会把这个职位让给柳芝。
柳芝一听，心里诧异赵国梁会把这么好的差事给到自己，心里有些臭美，觉得除了自己没人能更胜任这个岗位，但表面上还是扭扭捏捏的。
“让我当会计......不合适吧？我怕其他人有意见。”
赵国梁一听就明白了，柳芝是愿意接手的，拍拍胸脯打包票，“这个我来解决，你不用担心。”
柳芝状似害羞地笑笑，“谢谢队长给我这个机会！”
“这件事情你跟谁都先别说，王会计那里我去做工作，等下次社员大会上我再说这事，你就耐心等待就好。”
“好嘞！谢谢队长！”柳芝甜甜笑了。
思绪回到现在，柳芝看了眼担忧的冯溪月，摆摆手，“不碍事的，我心里有数。”
两人说着话，中巴车摇摇晃晃地开到了公交车站，“宁水大队到了，有没有下车的！”售票员站起来喊了一声。
“有有有！”柳芝拉着冯溪月往外走。
中巴车的手动门在售票员的努力下打开了。
“抓紧时间下车啊！”身后传来售票员催促的声音，柳芝一把搂住冯溪月，一起迈步到地面上。
售票员又一使劲，车门砰地合上了，中巴车扬长而去。
“还是在农村更自在些，这两天在医院我啥也不懂，连话都不敢说。”冯溪月望着熟悉的草木笑道。
柳芝撇嘴，“城里人也不比我们高人一等，你就是去得少了，多去几次以后就会知道，不过如此。”
柳芝想，冯溪月肯定想不到，40多年后，会有那么多的城市年轻人宁愿逃离城市长居在农村也不愿意再次体验那种为了半两碎银卖命的经历。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回到家正好遇上饭点，袁美莲是个勤俭节约的好姑娘，因为只有她和袁善梅两人吃饭，她就炒了一盘蔬菜，油也没放多少，吃起来没滋没味。
袁善梅的胃口早就被养刁了，吃了几口就恹恹地不愿意吃下去，她好想吃肉，好想好想！
勉强把碗里的饭吃完，袁善梅从屋子里拿出一袋牛肉干，小心翼翼取出了一根，又拿了长一点的另一根递给袁美莲，“美莲阿姨，你要吃吗？”
袁美莲摇头，袁善梅也不勉强，把那根牛肉干原模原样放回纸袋子里，一小口一小口含着牛肉干。
嘶，可真好吃啊！
“善梅......你在吃什么好东西呢？哪来的？”柳芝一进屋就看到小姑娘小口享受着一根不知道什么东西，她不记得自己有买过这种样式的零食。
袁善梅一听柳芝的声音，牛肉干也不吃了，乳燕投林般扑到她的怀腿上，一抬头，满眼亮晶晶的，“柳芝阿姨，你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柳芝摸摸袁善梅的脑袋，“所以你刚刚吃的东西是哪来的？”
“何老师给的！”袁善梅轻松应答。
冷不丁听到“何老师”三个字，柳芝的心脏一阵紧缩，随后剧烈又有规律地跳动起来，“何老师......他......回来了？”
“没错！”小姑娘点点头，“他一回来就来咱家找你了，看不到你的时候，我看何老师可难过了！”袁善梅凑近柳芝与她说起悄悄话，“感觉何老师都快哭了。”
“哪有这么夸张~”柳芝好笑，不过不得不说，这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因为找不到她而差点哭鼻子的何修远，怎么......还有点可爱呢！
“那行，你们先吃饭，我出去一趟。”柳芝替冯溪月把行李放好，又扶着她坐上饭桌，心思已经全都飞在了外头。
“嫂子你就快去了，这里有我呢！”袁美莲看出了柳芝的心不在焉，催着她赶紧走。
去知青点的路得走十多分钟，可柳芝的脚步十分轻快，差点就要蹦跳起来。她就知道，何修远一定会回来的！
中途又遇见那几个在柳芝面前说风凉话的妇女，柳芝特意扬起头，笑声轻快，“哟，大姐们都在干活呢！我去一趟知青点，我对象从城里回来了~”
不出意料地看到了那几个人很吃了屎一样的难看表情，柳芝的心情更美好了。
柳芝走到知青点时，何修远正在一样样把自己的东西拿出去晒太阳，被子、鞋子晒了好一些，因为过于专注，压根没有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的柳芝。
“咳咳，何知青在忙呢！”
“是啊，晒一点......”何修远忽然反应过来，簌地抬起了头，看到那个双手摆在身后，歪着头言笑晏晏看着自己的女同志，眼神里藏不住的狡黠。
“是啊，忙着想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