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虞美人求见。”嬷嬷俯身对着沐子兲禀报!

    身后女人们离得沐子兲有段距离,即便看到二人举动,也听不得说话声音。离得近的乔苑琼皱了皱眉:守灵的她们身为妃子,没资格像皇后似的贴身婢子侯着身侧,沐子兲此举,究竟在像谁炫耀?

    沐子兲摇了摇头,嬷嬷领会意思后低头退出去 。

    底下女人一头雾水,这时最怕夺嫡路上皇后的站队,沐子兲身后娘家势力不容小觑,手握军权的朝廷重臣沐子龙,可是一大助力,想当初刚刚及笄之年的沐子兲入宫,老皇帝可不精打细算嘛!

    “娘娘,不知您派付嬷嬷去了哪里?”孟贵妃最先坐不住,和大皇子对视一眼:“娘娘勿怪,妾身多嘴了,想着若是备茶点,斗胆讨得一杯。

    此话一出,惹来纷纷侧目,孟贵妃吃斋念佛,长年累月闭门不出,身体抱恙是有目共睹,曾年少时为陛下挡了箭 ,如今身子骨落得毛病,皇家念及恩情,升了妃位,如今这般光景,竟说不出同情还是其它。

    “丑时一刻,会有稍作休整。”沐子兲依旧直挺挺跪着:“孟贵妃若是撑不住,且先退下后面的室内歇着,既有这份心,陛下九泉之下也会感触。”

    客气疏离的话一出,侧目间捕捉到大皇子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霾。

    “谢皇后娘娘关心,妾身没事。” 孟贵妃依旧谦卑有度,顺带着咳嗽两声,脸色愈发的苍白。

    众人不好再劝,依旧静观其变等待。

    看着片刻后付嬷嬷折返回来,虽不清楚皇后做了什么,想来这般两句话的片刻功夫,只手遮天的本事也使不出来。

    沐子兲听着房顶上细微的声响,知道玄幽离开了,凭借他的能力,远在她之上,不让察觉也是正常,偏偏弄出这轻微点儿的响动,是给自己传达吗?

    毕竟在场女人们都不会功夫,皇子们虽说习武长大,可哪个不是整天风花雪月的情场浪子?陛下年事已高,母族当道,也是溺爱中的纨绔子弟,单领出来估计连她都打不过,想到这儿,沐子兲嘲讽的勾唇一笑。

    荒唐!

    若是她选择,宁可江山拱手让人玄幽,正直弱冠之年的幽王爷,虽说比大皇子还要小上几岁,可人实实在在是个强者,这几年若不是玄幽撑着这帝国,摇摇欲坠下早就被瓦解定点儿不剩。

    可皇子们年纪大了,直属陛下亲子,便轮不到让皇叔称帝的说法。

    叹了口气,真是件麻烦事。沐子兲看着最前方的长明灯,想着老皇帝死了也好,至少活着时没亏待她,更没碰过她丝毫,不然他若想,自己便没法拒绝。一旦承了帝恩,这时才最痛苦。

    虞美人刚刚进阶的官家女子,是这深宫中自己为数不多谈得来的,自己给了她退路,陪葬里面没有她的名字,便是她的手笔,派人提前通知,后路都已然找好,可不按自己想法走,妄想自己做了太后拉她一把,可太妃位置岌岌可危的被几位有皇子的妃子们霸占着,岂能轮得到她?

    三番两次来找自己,眼下守灵的大事,能因为她一个人让自己成为刀板鱼肉任人宰割?

    可知深宫内多少眼睛盯着自己。

    眼下虞美人已然错过了最佳逃离时期,疯了的陪葬女人们,很快便能轮得到她来顶替,不怕人多,像这种籍籍无名,无所出的女人是最没有价值的,有后台该保的都出了皇陵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剩下的听天由命了。

    自己并不心善,不会留着没有脑子的废物,她沐子兲若不被动,便不会进宫做这太后。

    底下的女人们脑中各自在转动,静悄悄的大堂中平添了丝丝沉寂的悲拗。

    “丑时到——请各位娘娘移步休整,寅时过来继续为陛下送行。”付嬷嬷提醒众人,夜半时分的老人竟看不出丝毫困顿,一双眼睛透露着精明能干。

    说来也算幸运,沐子兲的生母出身小门小户,有幸进了将军府,保了姨娘的媒,成为府中二夫人,委身原配嫡主母之下,将军府嫡夫人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传闻治家有方,善待庶女沐子兲和其姨娘……

    由着付嬷嬷搀扶起身,噗嗤一笑,沐子兲那些年过得水深火热的日子,想想有哪个女人会容忍丈夫娶的妾?自己娘早早撒手人寰,可就不是那女人暗地里的手笔吗?

    人前人后,可是玩的明明白白,自己这个庶女侥幸活着,少不了暗中养精蓄锐的日夜潜伏。只可惜苦了她那些个幼年丧命的兄长和那亲如水还未出世的弟弟们……

    看着剩下的几人,沐子兲侧身绕过去,想来估计身为皇子连这皇宫片刻的安宁都未享受过。“将七皇子带到城门口。”目送付嬷嬷离开,沐子兲乘坐软轿回了中宫。

    付嬷嬷暗道,娘娘果然还是准备出手了!她一届占卜的相师,原本和沐家没有交集,只奈何在自己最落魄时遇到了沐子兲的娘,被女人所助,才得以拜托困境。

    先不说这个世道本就对女人有着各种限制和不怀好意定义,跟她一样的能人志士只得碌碌无为的泯然众人,其中心酸谁能懂?

    她没有太大权利,只能尽可能的保全沐子兲,在将军府嫡主母只手遮天的封闭下,她亲眼看着沐子兲是如何一步步苟延残喘到逃离……

    长期相处下,她已不在年轻,沐子兲娘临终前拜托自己照顾女儿,她选择了答应,跟随着沐子兲入宫,想想曾经沐子兲身边换了一茬又一茬的宫婢,她不再忍耐动用禁术,弄死了将军府的女主人。

    这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就连朝夕相处的沐子兲都不了解她的身份,这样也好,省的日后成为被他人利用的把柄。

    此时付嬷嬷将瘦小的人带到城门口,悄无声息的退去——

    “唉,干什么的?”守门的人看着穿着破烂不堪的人,满脸的鄙夷:“呸,原来是七皇子啊,怎么着,傻了?”那侍卫撸了把袖子将人扫到地上,眼神止不住的流出□□:“呵呵,这细皮嫩肉的,就是瘦了点,不然哥哥该多高兴。”

    说着伸出那咸猪手就要凑过来,被赶来的付嬷嬷一阵呵斥:“放肆!”

    惊的那有人停了动作,待看到皇后凤仪坐轿,顿时惊得一身冷汗,刚刚那话若是被里面人听到,那自己这手臂怕是不够砍的了。

    近几日整个帝国摇摇欲坠,他们碰到过不少准备出逃的落魄皇子,虽不用他们陪葬,可活着爹不疼娘不爱的,跟死了没什么区别,待新帝登基,迎接他们的必然又是死路一条。

    显然将眼前着装不起眼的七皇子当做了倒霉蛋,点背儿的正碰皇后。“来人,给我拖下去,欺辱皇子以下犯上,砍了他的狗头。”付嬷嬷厉声呵斥!

    那领头的惊得一身冷汗,皇后虽说形同摆设,可毕竟是将军府出来的,眼下陛下驾崩,谁又能管得了他这个小喽啰?

    面如死灰的愣住,知道求饶没任何作用,其余人俨然被这幅阵仗吓得不敢喘息,恭送轿仪出了城门。

    至于七皇子,当然被付嬷嬷再次领上轿,从面色苍白的神色来看,似乎不知道迎接自己的究竟是什么?是被人人唾弃的打骂还是草草收场结束这没有光明的一生。

    ————扶伤堂

    “娘娘,到了。”付嬷嬷贴近轿仪,轻生开口:“要奴婢扶您下来吗?”说罢不忘将七皇子带下去。

    “不必,嬷嬷带进去给他医治。”沐子兲清冷开口,落地的七皇子耳中,此时觉得姑娘声音犹如一潭清泉,沁人心扉。

    奈何自己昏昏沉沉,跪拜守灵,长时间的不进食,早已干枯到了极致,只得任人摆弄……

    彩香接受到主子意思,搀扶着沐子兲下车。

    一盏茶工夫——

    “娘娘,处理好了。”付嬷嬷出门,看着沐子兲询问:“娘娘想如何打算?”

    二人早就不似寻常主仆,多少个水深火热的日子,早已赚足了感情。

    “我想选择他。”沐子兲疲惫看向付嬷嬷,卸了伪装,也是个冰雪聪明人儿。“奴婢懂了,娘娘尽管放手去做。”付嬷嬷接话,没了宫内的严谨恭敬,此时眼神少了凌厉,好似跟身边子女说。

    彩香开了门,室内景象一览无余,老太医跪拜:“娘娘。七皇子皮肉伤已经处理,眼下长期营养不良,还需慢慢调理。”

    医馆是沐子兲的一处掩人耳目产业。宫内御医才高八斗,可她羽翼尚未丰满,着实不敢用。几年来的头疼脑热,生怕宫里药吃死了,付嬷嬷打点,来此处为自己抓药。

    前朝罪臣跪拜沐子兲,完全的臣服:“娘娘,草民先退下,您有事交代就成。”掩好门扉,守在医馆外,他一届本该杀头的罪人,多亏了沐子兲,才不至于身首异处……

    七皇子被喂了热乎饭,身上得到处理,也能看得出眉宇间的气质不凡,刚刚说话听了个七七八八,他大概清楚了沐子兲的打算——

    就在女孩儿转身进了内室的瞬间,玄弃起身,因力度大了些栽了下去:“儿臣拜见母后。”不管沐子兲的目的是什么,只要肯帮他,那便有活路。

    看着跪在脚边的人,沐子兲并未说话,好半天,玄弃小心抬头——

    只见少女眉心不易察觉的忧愁:“七皇子多大了?”

    “回母后,十七岁。”玄弃赶忙恭敬回答,内心却有了另一层意思:沐子兲看起来也不过及笄之年,先前没法看她,今日一见,竟是这般的年轻……

    沐子兲早有预料,少年因之前生活,显得骨瘦如柴了些,可身高摆在那。她之所以会选择七皇子,还是其余的都太小,半大孩童还不至于跟前几位皇子们抗衡……

    沐子兲穿着素服,没来由的靠近玄弃,身侧的少女体香萦绕,七皇子红了脸:“你……”

    “殿下,我来教你杀人吧。”沐子兲离得少年几寸停住,握住冰凉的手将人拉起来,玄弃只觉得手边一抹温暖,柔软的直击心间。

    “好。”给了她回应,即便把他培养成一把刀,那他也要成为她最致命的利器!

    或许多年后的某天,七皇子玄弃再次想起来今晚。依旧让他陷进去无法自拔,这是沐子兲证实自己,同他说的第一句话,却也是往后折磨他最痛的——(当然这属于后话了)

    此刻玄弃并未产生过多情感,只觉得自己有了庇护,不至于被新帝屠门。

    ——“娘娘,时辰快到了。”付嬷嬷提醒,将各自盘算的二人拉回现实。

    “你且在这好好养着,今日起便是我儿子。等宫中处理完,我回来接你!”沐子兲对着七皇子吩咐:“玄弃,以后你是玄启,丢弃舍下都跟你没关系,彻底告别过去懂吗?”不知是哪个宫人开始乱叫,从开始便有着弃这个字。

    七皇子怎会不知,即便不想认入沐子兲之下,却也毫无办法。

    掩下眼中的落寞,起身送别:“儿臣明白,恭送……母后。”母后这个词他叫了很多次,可这一次的,让他彻底明白,自己成为儿子,便再没了任何机会……

    沐子兲满意点点头,和聪明人讲话,她喜欢,目的达成,自然忽略了少年看自己眼神。恢复往日端庄,由付嬷嬷搀着进了轿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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