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前，陆姚将李麓留下的记录看到尾声，感情忽地沉重又混乱。
这就是小六之前告诉她的集合世界里多出来的设定吗？
众神得知自己剔除的欲念无意识中凝聚成了死星谷玄，便拿谷玄的一部分制造出龙神鱼鸣，目的居然是为了自杀？和谷玄同归于尽？
这作者可真是敢想。
吐槽归吐槽，心底还是会隐隐觉得感伤，毕竟石板上记录的，属于那种“都别活，都别想幸福”的故事。
她最看不来这种故事。
感伤之外还有些担忧。
她转向余长溯，用目光将他浑身上下扫了一遍：“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余长溯以为她问的是伤势，闭眼认真感受了下，严谨道：“还好。”
“有没有人在你脑子里说话？”
他怔片刻：“嗯？”
她思考着是否要将鱼鸣神识和神玉都在他体内的事情告诉他。
若是说了，按照他的性格，要么一回山就上禀路以，把自己关进云牢洞里，要么，连夜跑到没人找得到的天涯海角去等死。
若是不说，有朝一日鱼鸣神识突然在脑子里跟他直接对话，那他……就会被吓到。
犹豫不决半晌，她平移开目光：“没有就算了。”
她倒也不是第一次听说死星谷玄这个概念。
原书开篇第一章，男主降生时群星黯淡，就剩颗破军星孤零零地闪在天上。
魔族原大祭司，也就是路遥她亲娘，便极不负责地说这是死星谷玄降世吞噬群星，亦是魔族易主的征兆。
魔族没有姓氏一说，起名也是相当随便。男主那心大的爹娘就觉得，既然被说是谷玄降世，那就叫谷玄吧，好记又霸气。
结果这“霸气”的起名方式就被男主他伯父，也就是老魔尊忌讳上了，觉得他弟弟一家有意造反。
偏生男主后头越长，身上的王霸之气和阴狠劲儿就越藏不住。脸上奶膘还没退的年纪就学会瞪人了，路都走不稳的年纪就把老魔尊大闺女羽弥给打服帖了。
老魔尊寻思，这还得了？
便随便找了些罪名栽赃给男主他爹，生剜了他爹的魔骨，给他们一家逐出了琉璃城。事后越想越不得劲，还暗地里派手下追杀他们一家数载。
不过他那些手下个顶个的废，不然也不可能最终被个十来岁的墨渊抢了人头。
陆姚这一通胡思乱想，又突然觉得谷玄，甚惨。
但她也好惨，他的复仇对象个个和她脱不开关系。
见她眉眼愈压愈低，神情凝重，余长溯以为她正在为石板上记录之事而失落，想出声安慰又想不到什么好词：“鬼……鬼君真身霜雪，那你见到的那条鱼，就不是他。”
她回过神来：“昂？嗯，我原本也没确信是他。”
见她眉头舒展开，余长溯默默打住。
她思绪回归眼下，逐字解读起石板上最后一句话。
“此身，当镇妖帝鱼鸣，渡十万冤魂，平十万怨忿，了却因果。望众生，得释其罪。”
长出了人心的李麓，其下场便是遭神、鬼两道排斥，神鬼当不得，人也成不了，只能沦为不伦不类之物。
他在这样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以身镇压鱼鸣七百年，又执意超度十万亡魂，直至魂飞魄散。
而最终的最终，他散落的残魂仍会为骱虫们搭建出片舒适的巢穴，在这无人问津的地方庇护它们千万年。
他自己或许都没意识到，将青姬带上马车的那日，其实是他万年生涯中唯一一次尝试为自己而活。
陆姚原地伫片刻，转眼去看余长溯，却见他亦在看着自己，且应该已经这么看了好一会了。
“怎么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肉，感觉没粘上什么脏东西。
“就想多看看你。”
他轻声答。
突如其来的大白话让她有些意外，她狡黠一笑，朝他凑近些：“那看够了没有？”
他眸光闪动两下，却未退缩：“没有。”
她原还揣了些坏脑筋，想逗一逗他，以为他会如以往那般难为情地将视线转开。
却不料一番操作下来，倒是把她自己心跳给整乱了。
她慌张地别开脸，略显生硬地掰回正题。
“记不记得那些石窟里的神像，说我们中有两个罪人？”
“记得。”
“你觉得对李麓而言，谁会是罪人？”
余长溯沉思须臾：“照石板所刻内容，他并未将罪过归咎给任何人。”
陆姚一想，的确是这个理。
“那罪人二字的所指，究竟是什么？”
“也许……神像所言，并不是李麓的心声。”
“那便是鱼鸣的？”
“或许更直白些，是南北十三宫的。”
她眉头蓦地皱起：“那对南北十三宫而言，谁会是罪人？”
他看向石板上曲折的文字：“鱼鸣，或者……他们自己。”
他得出的答案同她所想一致。
陆姚半阖眼眸深感怀疑地转向他：“我觉得那些神像对你敌意最甚，几乎追着你在揍，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上辈子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余长溯细想了想：“我觉得没可能。”
“为何？”
“我不记得。”
“你能记得才有鬼了。”
“也是。”
两人面朝石板傻站着胡扯几句，突然意识到无从考据的问题深究下去也只是白费功夫。
“还是得先想办法出去。”
陆姚摸摸瘪瘪的肚子，辟谷是不可能辟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再不出去，她就真得烤虫子充饥了。
虫子吃李麓，她吃虫子。
一想到此，她浑身打了个哆嗦。
依照骱虫爬行的轨迹又摸索了不知多久，他们终于在洞壁间找到一条横向的裂隙。
余长溯化出片微风，送入裂隙中，借此掌握洞壁的厚度。
虽然他最后说可以震开，但光看他脸色，陆姚也能明白不是件容易事。
他们在裂隙边就地坐下，决定休息到精力最充沛的时刻，再尝试打破这面墙壁。
陆姚面对他而坐，无所事事地用指尖在地面上画圈：“也不知我们被困多久了？”
“一日？”
“我觉得至少三日了。”
她缩回手，搓干净指尖上的灰尘，交替拉了把袖子，小心地瞄向他。
她真的很喜欢观察他，漂亮又耐看，清冷的五官里偏混进了双看狗都深情的浓眉大眼，卧蚕像两道弯弯的月牙，被根根分明的下睫毛点缀。
直直看过来时，总会叫她心思一空，呼吸节奏往后延个半拍。
就像此时此刻。
她僵了半晌，胸中苦闷道：“你现在盯着我看也就罢了，千万别这样看别人。”
余长溯不知所云：“为何？”
“不为何，看别人不许超过三个数。”
“好。”
她满意地勾起嘴角，一步步挪过去拦腰抱起他，耳朵贴上他心口，听见杂乱的心跳声趋于平稳。
他身子绷紧片刻，又逐渐松软下来，最后小心地将只手搭上她的肩膀。
她知道他在试着习惯亲近行为。
“我要睡了，为避免失枕，就睡这了。”
“嗯。”
得了回复她心里更是甜滋滋的，直起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得逞后迅速贴回他怀里。
很好，心跳又变快了。
她这下可都听清楚了。
平日见什么都波澜不惊、稳如老狗的样子，感情都是装的。
身上贴得温热，又伴着耳边慢一阵又快一阵的心跳声，她得以酣然入梦。
剩下余长溯睡意全无，却因怕吵她入睡，一动不敢动。
直到耳畔响起均匀的鼻息声，他微耸了下僵硬的肩膀，低头想看她。
虽然就结果而言除了细密的头发什么也没看见，但心里却被塞的很满。
餍足之余难免不安。
他抬眸，光线晦暗的洞中，不声不响地坐着一个男孩。
男孩的脖子上挂着长命锁，四分五裂的身体被黑线缝合缠绕，乌溜溜的眼睛平静地打量着他们二人。
与他对上视线时，男孩咧嘴无邪地笑起来，然后嘴唇形状变了变，无声地喊了句“哥哥”。
他喉间干涩：“我一定、会遭报应的，对不对？”
像他这样的人，本不该过得太幸福。
男孩似乎没能听懂，费解地看他一会，眼神渐渐变得忧伤。
身上压着的路遥忽地动了动，含糊地发出一声呓语。
“小余哥哥……”
他心中躁动片刻，伸手将她抱紧了些，脸边在她头顶蹭了蹭，尽力试着捕捉起她的气味。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所以明知可能会吵醒她，还是没忍住。
好在她睡得够沉，应该没发现。
回过神时，面前端坐的男孩再一次消失。
.
陆姚久睡一顿仍觉得有些倦怠，但在这般糟糕的环境里，能恢复成眼下的精神状态已是不易。
总不能要求太多。
他们只是被困数日就已心力交瘁成这样，而李麓一个人在这困了七百年……
她思及此，扭头看向余长溯小声叨咕：“感觉李麓和你也有点像……”
都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吞的性格，都会义无反顾地选择为他人牺牲。
“不一样。”余长溯平静地陈述，“我的心很小，装不下天下苍生，那么多人。”
她闻声顿住，目光落到他脸上，心中无数。
“那假如、有个像你一样心很小的人，突然牺牲自己，去救下数千人……你觉得他为何要这样做？”
“自愿的？”
她认真回忆了下：“应该……是吧？”
他低眸思索半晌：“许是因为……他要救的人，藏在那数千人里？”
陆姚僵在原地，只有倒映他身形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些。
见她目光发直发愣，余长溯不免心中起疑：“你说的人，我认识？”
她低下头去，许是出于心悸的原因，她的语气显出些不自然：“都说了只是假如。”
其实这些时日下来，她也早就看明白了。
原著里的他就深爱着原主。
只是他的表达方式永远那么迂回又隐晦，旁观者看来近似于无。
她鼻子有点酸，感觉不太妙的情绪又在蠢动。
于是连忙举起双臂使劲伸个懒腰，转动两下胳膊脚踝，来到有裂隙的墙壁前，像个运动健将般煞有其事地朝手心上吐了两口唾沫。
然后，扭头看向杵在一边的余长溯，眼神坚毅：“来吧！”
余长溯却忽地有些踟蹰：“此墙不薄，破不开倒是能另想办法，但只怕，它对整个洞顶有所支撑……”
“洞顶会掉下来吗？”
“不无可能。”
她飞速眨了眨眼：“我们要一起出去，对不对？”
他点点头。
“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她笑了笑，“大不了……你再把剑插地上搭块罩子出来。”
“行。”
或许是感应到了什么，原本悠哉悠哉压马路的骱虫们竟加快速度四散而逃。
伴随一声震耳欲聋的砰响，洞顶陡然碎裂成无数巨石，朝他们落去。
这就是小六之前告诉她的集合世界里多出来的设定吗？
众神得知自己剔除的欲念无意识中凝聚成了死星谷玄，便拿谷玄的一部分制造出龙神鱼鸣，目的居然是为了自杀？和谷玄同归于尽？
这作者可真是敢想。
吐槽归吐槽，心底还是会隐隐觉得感伤，毕竟石板上记录的，属于那种“都别活，都别想幸福”的故事。
她最看不来这种故事。
感伤之外还有些担忧。
她转向余长溯，用目光将他浑身上下扫了一遍：“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余长溯以为她问的是伤势，闭眼认真感受了下，严谨道：“还好。”
“有没有人在你脑子里说话？”
他怔片刻：“嗯？”
她思考着是否要将鱼鸣神识和神玉都在他体内的事情告诉他。
若是说了，按照他的性格，要么一回山就上禀路以，把自己关进云牢洞里，要么，连夜跑到没人找得到的天涯海角去等死。
若是不说，有朝一日鱼鸣神识突然在脑子里跟他直接对话，那他……就会被吓到。
犹豫不决半晌，她平移开目光：“没有就算了。”
她倒也不是第一次听说死星谷玄这个概念。
原书开篇第一章，男主降生时群星黯淡，就剩颗破军星孤零零地闪在天上。
魔族原大祭司，也就是路遥她亲娘，便极不负责地说这是死星谷玄降世吞噬群星，亦是魔族易主的征兆。
魔族没有姓氏一说，起名也是相当随便。男主那心大的爹娘就觉得，既然被说是谷玄降世，那就叫谷玄吧，好记又霸气。
结果这“霸气”的起名方式就被男主他伯父，也就是老魔尊忌讳上了，觉得他弟弟一家有意造反。
偏生男主后头越长，身上的王霸之气和阴狠劲儿就越藏不住。脸上奶膘还没退的年纪就学会瞪人了，路都走不稳的年纪就把老魔尊大闺女羽弥给打服帖了。
老魔尊寻思，这还得了？
便随便找了些罪名栽赃给男主他爹，生剜了他爹的魔骨，给他们一家逐出了琉璃城。事后越想越不得劲，还暗地里派手下追杀他们一家数载。
不过他那些手下个顶个的废，不然也不可能最终被个十来岁的墨渊抢了人头。
陆姚这一通胡思乱想，又突然觉得谷玄，甚惨。
但她也好惨，他的复仇对象个个和她脱不开关系。
见她眉眼愈压愈低，神情凝重，余长溯以为她正在为石板上记录之事而失落，想出声安慰又想不到什么好词：“鬼……鬼君真身霜雪，那你见到的那条鱼，就不是他。”
她回过神来：“昂？嗯，我原本也没确信是他。”
见她眉头舒展开，余长溯默默打住。
她思绪回归眼下，逐字解读起石板上最后一句话。
“此身，当镇妖帝鱼鸣，渡十万冤魂，平十万怨忿，了却因果。望众生，得释其罪。”
长出了人心的李麓，其下场便是遭神、鬼两道排斥，神鬼当不得，人也成不了，只能沦为不伦不类之物。
他在这样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以身镇压鱼鸣七百年，又执意超度十万亡魂，直至魂飞魄散。
而最终的最终，他散落的残魂仍会为骱虫们搭建出片舒适的巢穴，在这无人问津的地方庇护它们千万年。
他自己或许都没意识到，将青姬带上马车的那日，其实是他万年生涯中唯一一次尝试为自己而活。
陆姚原地伫片刻，转眼去看余长溯，却见他亦在看着自己，且应该已经这么看了好一会了。
“怎么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肉，感觉没粘上什么脏东西。
“就想多看看你。”
他轻声答。
突如其来的大白话让她有些意外，她狡黠一笑，朝他凑近些：“那看够了没有？”
他眸光闪动两下，却未退缩：“没有。”
她原还揣了些坏脑筋，想逗一逗他，以为他会如以往那般难为情地将视线转开。
却不料一番操作下来，倒是把她自己心跳给整乱了。
她慌张地别开脸，略显生硬地掰回正题。
“记不记得那些石窟里的神像，说我们中有两个罪人？”
“记得。”
“你觉得对李麓而言，谁会是罪人？”
余长溯沉思须臾：“照石板所刻内容，他并未将罪过归咎给任何人。”
陆姚一想，的确是这个理。
“那罪人二字的所指，究竟是什么？”
“也许……神像所言，并不是李麓的心声。”
“那便是鱼鸣的？”
“或许更直白些，是南北十三宫的。”
她眉头蓦地皱起：“那对南北十三宫而言，谁会是罪人？”
他看向石板上曲折的文字：“鱼鸣，或者……他们自己。”
他得出的答案同她所想一致。
陆姚半阖眼眸深感怀疑地转向他：“我觉得那些神像对你敌意最甚，几乎追着你在揍，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上辈子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余长溯细想了想：“我觉得没可能。”
“为何？”
“我不记得。”
“你能记得才有鬼了。”
“也是。”
两人面朝石板傻站着胡扯几句，突然意识到无从考据的问题深究下去也只是白费功夫。
“还是得先想办法出去。”
陆姚摸摸瘪瘪的肚子，辟谷是不可能辟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再不出去，她就真得烤虫子充饥了。
虫子吃李麓，她吃虫子。
一想到此，她浑身打了个哆嗦。
依照骱虫爬行的轨迹又摸索了不知多久，他们终于在洞壁间找到一条横向的裂隙。
余长溯化出片微风，送入裂隙中，借此掌握洞壁的厚度。
虽然他最后说可以震开，但光看他脸色，陆姚也能明白不是件容易事。
他们在裂隙边就地坐下，决定休息到精力最充沛的时刻，再尝试打破这面墙壁。
陆姚面对他而坐，无所事事地用指尖在地面上画圈：“也不知我们被困多久了？”
“一日？”
“我觉得至少三日了。”
她缩回手，搓干净指尖上的灰尘，交替拉了把袖子，小心地瞄向他。
她真的很喜欢观察他，漂亮又耐看，清冷的五官里偏混进了双看狗都深情的浓眉大眼，卧蚕像两道弯弯的月牙，被根根分明的下睫毛点缀。
直直看过来时，总会叫她心思一空，呼吸节奏往后延个半拍。
就像此时此刻。
她僵了半晌，胸中苦闷道：“你现在盯着我看也就罢了，千万别这样看别人。”
余长溯不知所云：“为何？”
“不为何，看别人不许超过三个数。”
“好。”
她满意地勾起嘴角，一步步挪过去拦腰抱起他，耳朵贴上他心口，听见杂乱的心跳声趋于平稳。
他身子绷紧片刻，又逐渐松软下来，最后小心地将只手搭上她的肩膀。
她知道他在试着习惯亲近行为。
“我要睡了，为避免失枕，就睡这了。”
“嗯。”
得了回复她心里更是甜滋滋的，直起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得逞后迅速贴回他怀里。
很好，心跳又变快了。
她这下可都听清楚了。
平日见什么都波澜不惊、稳如老狗的样子，感情都是装的。
身上贴得温热，又伴着耳边慢一阵又快一阵的心跳声，她得以酣然入梦。
剩下余长溯睡意全无，却因怕吵她入睡，一动不敢动。
直到耳畔响起均匀的鼻息声，他微耸了下僵硬的肩膀，低头想看她。
虽然就结果而言除了细密的头发什么也没看见，但心里却被塞的很满。
餍足之余难免不安。
他抬眸，光线晦暗的洞中，不声不响地坐着一个男孩。
男孩的脖子上挂着长命锁，四分五裂的身体被黑线缝合缠绕，乌溜溜的眼睛平静地打量着他们二人。
与他对上视线时，男孩咧嘴无邪地笑起来，然后嘴唇形状变了变，无声地喊了句“哥哥”。
他喉间干涩：“我一定、会遭报应的，对不对？”
像他这样的人，本不该过得太幸福。
男孩似乎没能听懂，费解地看他一会，眼神渐渐变得忧伤。
身上压着的路遥忽地动了动，含糊地发出一声呓语。
“小余哥哥……”
他心中躁动片刻，伸手将她抱紧了些，脸边在她头顶蹭了蹭，尽力试着捕捉起她的气味。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所以明知可能会吵醒她，还是没忍住。
好在她睡得够沉，应该没发现。
回过神时，面前端坐的男孩再一次消失。
.
陆姚久睡一顿仍觉得有些倦怠，但在这般糟糕的环境里，能恢复成眼下的精神状态已是不易。
总不能要求太多。
他们只是被困数日就已心力交瘁成这样，而李麓一个人在这困了七百年……
她思及此，扭头看向余长溯小声叨咕：“感觉李麓和你也有点像……”
都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吞的性格，都会义无反顾地选择为他人牺牲。
“不一样。”余长溯平静地陈述，“我的心很小，装不下天下苍生，那么多人。”
她闻声顿住，目光落到他脸上，心中无数。
“那假如、有个像你一样心很小的人，突然牺牲自己，去救下数千人……你觉得他为何要这样做？”
“自愿的？”
她认真回忆了下：“应该……是吧？”
他低眸思索半晌：“许是因为……他要救的人，藏在那数千人里？”
陆姚僵在原地，只有倒映他身形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些。
见她目光发直发愣，余长溯不免心中起疑：“你说的人，我认识？”
她低下头去，许是出于心悸的原因，她的语气显出些不自然：“都说了只是假如。”
其实这些时日下来，她也早就看明白了。
原著里的他就深爱着原主。
只是他的表达方式永远那么迂回又隐晦，旁观者看来近似于无。
她鼻子有点酸，感觉不太妙的情绪又在蠢动。
于是连忙举起双臂使劲伸个懒腰，转动两下胳膊脚踝，来到有裂隙的墙壁前，像个运动健将般煞有其事地朝手心上吐了两口唾沫。
然后，扭头看向杵在一边的余长溯，眼神坚毅：“来吧！”
余长溯却忽地有些踟蹰：“此墙不薄，破不开倒是能另想办法，但只怕，它对整个洞顶有所支撑……”
“洞顶会掉下来吗？”
“不无可能。”
她飞速眨了眨眼：“我们要一起出去，对不对？”
他点点头。
“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她笑了笑，“大不了……你再把剑插地上搭块罩子出来。”
“行。”
或许是感应到了什么，原本悠哉悠哉压马路的骱虫们竟加快速度四散而逃。
伴随一声震耳欲聋的砰响，洞顶陡然碎裂成无数巨石，朝他们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