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莹莹紧接着将目光也沉了下去,眉毛下方蒙上一层阴影,怪道:“师姐不喜欢丰师弟吗?”

    出现了!恶毒女配的专属表情。

    陆姚知道此刻正是先破后立的机会。

    她匆忙起身走到她身前,眉梢沉成个“八”字,做作道:“我是做了什么?竟叫莹莹生出这种错觉?”

    “错觉?”金莹莹慢吞吞地抬起视线,嘴角似笑非笑地嚅动几下,“香囊,绣起来不容易吧。”

    陆姚呆立原地,大气都不敢出,只一双眼睛飞速眨了眨。

    原主路遥对谷玄的确有情,这点毋庸置疑。

    因为谷玄的金灵根与火灵根相近,都是喜热惧寒的属性,所以路遥特地送过他一只有驱寒辟邪效果的苍术香囊。还是自己去留霞谷挖的苍术根,自己绣的图案,绣的还是两只黄莺,取“殷殷关切”之意。

    陆姚觉得心脏骤停了一下,她松开了金莹莹的手,动作卡顿得像台机器,脑子也如机器般一刻不停地思考着对策。

    过了一会,她问:“你还记得那香囊上绣的是什么吗?”

    金莹莹对答如流:“两只黄鹂。”

    她煞有其事地补充:“黄鹂,又称黄莺。”

    “所以?”

    “倘若我真的倾心于他,为何不绣两只鸳鸯?”

    金莹莹发自内心地轻笑一声:“有心也得有胆呀,这里可是师父眼皮子底下。”

    她摇头:“你想想,平日里我除了校服,喜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金莹莹偏移目光认真想了想:“蓝的、红的。”

    陆姚瞪着眼一眨不眨,终于叫眼珠酸涩到漾起一层轻盈的泪花。在眼泪的加持下,她的目光看起来无比真挚,叫金莹莹都看懵了一瞬。

    她继续忽悠:“你想想,谁爱穿黄的?丰师弟看见黄莺,想起的会是我吗?”

    金莹莹迟疑地眨眨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所以……师姐是为了我?”

    她沉而缓地点两下头:“师姐是见你有心,想推你一把罢了。”

    金莹莹被唬得一愣一愣:“可是……可是……”

    她闭眼叹气,适当地留白后,睁眼情真意切地与她四目相对:“你再想想,我为什么要绣黄莺,还绣两只?”

    因为莺莺——莹莹。

    陆姚刚想到这个谐音的时候差点就要绷不住表情了,忍得很是辛苦。

    金莹莹沉思片刻,一脸惊异地抬起头,末了还显得有些感动:“师姐……”

    她愁眉不展,轻声自责:“师姐是不是好心办坏事,多此一举了?”

    金莹莹怔怔摇头,歉意刚到嘴边,忽地又想起了什么的样子,阴郁地半眯起眼睛,出神道:“那半月前,师姐给丰师弟炖的银耳……”

    “莹莹!”陆姚忙叫住了她。

    原女主给男主煲过汤缝过衣一起看过校场边的日出摘过天尊山的梅子,剧情行进到此,不说眼神拉丝吧,那也是打个照面笑脸就藏不住的关系了。

    这么多投木桃报琼瑶的情节,她要是一个一个扯谎也太费劲了,就算扯到了最后也定是漏洞百出。

    但这人她都忽悠到一半了此时前功尽弃又有些不甘心,日后既要和谷玄杨柏安等人周旋,又要想办法自保,金莹莹这个对头她是真分不出心思提防。

    “其实我……从小就爱慕着大师兄,早已对天起过誓,此生非大师兄不嫁了。”

    陆姚说得理直气壮,毕竟这也算不上谎话,原主确实有这么暗暗发誓过,遇到谷玄后动摇了罢了。

    金莹莹的一对眼睫跟欢快的粉蝶般扑闪了两下,语气却将信将疑:“师姐竟……如此钟情大师兄?”

    她点点头:“我对丰师弟真的没有除同门师兄弟以外的任何感情,我满心满眼都是大师兄。”

    说完摸了摸心口,发现竟没有半点良心不安,暗叹一声果然自己还是堕落了。

    人为了活下去真是不择手段。

    金莹莹脸颊粉粉的,是像杏花那般从无暇的白里渗出来的颜色,她握起陆姚的双手,喜道:“也是,师姐和大师兄看着就很般配。”

    “什么?”陆姚紧着眉头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冷漠的转身,能把这么块冰捂化的得是多热情的人啊。

    她可不热情。她自己也是块虚情假意的冰,还等着别人来捂她呢。

    金莹莹见她索眉一副困扰的表情,犹疑地正要松开手。

    陆姚赶紧反手回抓了她,扬起一个笑道:“我是说,真的吗?我好开心。”

    话音刚落,藏书阁的门被叩响,不过门外人既没有说话,也没有推门进来。

    金莹莹转身前去开门,门外风静树止,不见任何人影。正以为是听错了时,余光瞥见墙角静静躺着只黑色的小匣子,便拿起匣子打开,见红色绸缎中央放着一个小小的彩陶盒子,不甚理解地歪歪头。

    陆姚走到她身边,同样觉得疑惑:“这是什么?”

    金莹莹打开小盒的盖子,见里面装着淡绿色的膏体,鼻子凑近嗅了嗅,道:“是千支兰。”

    所以……千支兰是什么?

    陆姚虽想问,又怕是什么人尽皆知的常见玩意儿,冒昧发问怕惹得金莹莹起疑,她斟酌了下:“这东西为何会在这里?”

    “不清楚。”金莹莹摇摇头,抬眸道,“千支兰虽不是什么稀罕物,却娇贵得很,做出来不到五日便会变色失效,看这盒的颜色,应是今晨刚做的。”

    从“失效”二字也能听出这东西是某种药品了,就是不知道是毒药还是解药。

    陆姚顿了顿,谨慎地问:“那、这是谁做的?”

    金莹莹稍显疑惑:“自然是兰门弟子做的了,只有他们有配方,师姐你……不知道吗?”

    陆姚连忙点头应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也是,确实只有兰门弟子能做。”

    心中默默唤道:“小六?解释一下兰门?”

    耳边响起一个孩童稳健的声音:

    【兰门占地玉琼山北面落英林,把守玉琼山结界的出入口,收木、土灵根见长的弟子,师承五长老姬葵。共约三百人。

    兰门弟子以弱攻强防为特色,除基本的修行外,兰门弟子尤为擅长制毒制药,玉琼山境内所有长老及弟子日常所需的药品均由兰门进行管理分配。松门中,有第十席的秦莞和第十一席的云意出身自兰门。】

    她继续暗问:“所以千支兰是?”

    【非关键道具,无法解答。】

    她抿抿嘴,心想也不算无效信息,至少知道了这玩意儿不重要。

    “谁会这么闲,特地下山取盒千支兰过来?”金莹莹蹙着细眉,百思不得其解地纠结半晌,忽地抬眼看向她,“师姐你受伤了?”

    “嗯?”

    被金莹莹这么一问,陆姚想起自己蹭破的膝盖,的确有隐隐的钝痛,不过因为痛感不强烈,所以一直放任着没管,也没查看过。

    她弯下腰,撩起裙摆卷起裤腿,伤口本身虽不严重,但因为跪了一夜,被反复蹭过,搞得裤腿上糊了一大块干涸的血迹,看起来还是挺唬人的。

    金莹莹咋呼一声,忙将她推到案边矮椅上坐下,自己则蹲到一边,以指腹沾取了一些盒中的膏体,涂在她膝盖上均匀抹开:“像这样的擦伤,抹上不出两日便看不见伤口了。”

    动作轻柔,末了甚至还小心地吹了吹,陆姚看得瞠目结舌。

    金莹莹抬头,正好撞见她怪异的表情,愣道:“怎么了?”

    她掩饰心虚,浅笑着摇了摇头,道了声谢。

    然后不自信地问:“这盒真是别人取来给我用的吗?就这么用了不要紧吗?”

    金莹莹将药盒塞进她手心里,在一旁席地而坐,蜷身抱起膝盖:“师姐放心用吧,都专门送到藏书阁来了,肯定就是给你的。”

    她越往后说,脸色就越显黯淡,最后心事重重地低下头去,鼻尖几乎贴到了膝盖上。

    陆姚知道她在忧虑什么,整个松门里,对自己这位二师姐这么殷勤的人可不多,要问这药是谁拿来的,最有可能就是谷玄。

    虽然她可以肯定送药的人不是谷玄,因为危机感应并没有被触发,但她断然不能用这个理由去说服金莹莹。

    她拍了下大腿,装模作样地叹气道:“这老头真是,傲娇给谁看呢?”

    金莹莹闻声看向她,怪异道:“熬胶?”

    “就是又傲又娇的意思。”陆姚回头耐心地解释给她听,“我爹表面上罚我跪一夜还数落我,此为傲,背地里给我送千支兰关心我,此为娇,连在一起就是傲娇。”

    “还有这种词?”

    “额,我自造的词。”

    金莹莹神色刚缓和了些,又将信将疑地兀自摇头:“真的是师父送来的吗?”

    她笃定道:“肯定是,只有他知道我摔伤了,也只有他才会扭捏着不送进来。”

    想来余长溯也是知道的,但他同样不怎么遮掩自己对路遥的关心,毕竟那些关心淡如云轻如风,没有任何不可告人的目的。

    而且……

    陆姚又想起早晨他那置身事外的态度,莫名有些不爽地鼓起一侧的腮帮子。

    绝对不会是他。

    金莹莹轻呼一口气,一身轻松地站起,拍了拍身上的落灰:“耽误挺久了,师姐先吃饭吧,碗筷莹莹送晚食的时候一并来取。”

    陆姚送她到藏书阁门口,余光瞥见台阶下的水盆,烈日当空,松鼠们早已不知躲到了何处去。

    明明周围空无一人,但陆姚还是压低了声音:“对了,那些松鼠们圆得连树都快爬不动了,以后可以少喂几顿。”

    金莹莹脸边迅速挂上两抹飞红,支支吾吾地低下头去,憋半天也只憋出来个“我”字。

    “松鼠多好呀,多可爱。”她顿了顿,笑道,“就像莹莹师妹一样。”

    阁外是茂密的松树林,轻轻吸气,便能将松树独特的清香纳入鼻腔。

    她看见金莹莹将空的食盒抱在胸口,一脸羞地埋下脸去回身沿石板路跑远了。

    这是……攻略成功了?

    以后,应该能少受几发暗箭了吧。

    她平静地合上门,回头垂目看着桌上早已凉透了的饭菜,久久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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