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江离,江呢,是江山的江,别离的离。
我在卫国荆城城外一座小山村长大,小山村隔离了外界,环山抱水,风景秀丽,村民关系和睦,和平祥静,颇有世外桃源之感。
至于我的出身呢,我也不明。听收留我的江奶奶说,她是在她家门口一条大河上的一只漂泊的竹篮子里发现我的,当时竹篮子漂到了正在洗衣的她的脚边。篮子里的我看上去约莫才一岁左右。河流湍急汹涌,江奶奶惊讶于我在一只小竹篮里居然能够生还,她认为这是命有天意让她收留我,这是我们之间的缘分。
另外,她在我的竹篮子里发现了一枚玉佩,玉佩看起来价值不菲,浑体晶莹剔透,润滑光泽,整块玉似极寒之物,明明是在酷热难耐的热暑,却有寒气缭绕,在日光下隐隐透着血色。玉佩本是翠绿色,但它一佩戴在我身上后,就会变为妖艳的血红,隐约中透着一股锋芒。江奶奶觉得奇怪,认为我身份定有不同。她虽是一介妇人,但在归隐前也曾听闻过江湖上许多的传说,各类帮派之间的恩怨。即使是这样,和还有一个孩子要拉扯养育的情况下,她也依旧坚持着将我收留,可不容易了。
玉佩后刻着一个“离”字,故江奶奶为我取名,以她之姓,名为江离。虽然离这字寓意不好,可这字应是我生母所赐予的,所以我要格外珍惜这个字。
而它也被当作了我的护身符,我从小随身佩戴,不曾落下。不知为何,在轻轻抚摸这块玉佩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一些不可诉说的感觉,一种不可名状的温暖,和一种,莫名而来的宿命感。
是不是很奇特很不可思议?对吧,我也这么觉得。我或许像那些说书人口中的神话故事一般,天生不凡呢?当然,这只是我的想象啦。
对了,江奶奶收留的另外一个孩子叫做贺煦。贺煦比我要大一岁多,他是江奶奶在捡到我的一年前左右捡来的。他和我一样,来路不明。不同的是江奶奶是在山间砍柴回家的小路旁发现的他。
江奶奶说他兴许是饿了的缘故,哭得很大声,所以才引来了她。荒郊野岭,又有豺狼虎豹出没,如果不是江奶奶发现了他,他已经成为了那些野兽的腹中之物了。
他被包裹在襁褓中,手上绑着一条松松的红绳,脖子上挂着长命锁,长命锁背后刻着他的名字“贺煦”。看得出来,他的父母很疼爱他们的儿子,但是应该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才会丢弃他吧。虽然有很多令人奇怪的地方,但是江奶奶还是义无反顾地收留了他,直到后来义无反顾地收留了我。
我,贺煦,江奶奶,三个人,就这样相依为命的互相陪伴着。
我呢,生性活泼好动,口齿伶俐,脑子虽然灵光但经常会冒出些不切实际又不着调的想法,行动力超强。自幼听着江奶奶讲着江湖上的那些故事,那些恩怨情仇,那些快意潇洒,让我面对山外的世界有了更多美好的遐想和向往。江奶奶说我就像一只笼中雏鸟,总想等着羽翼丰满之际,飞往独属于我的那段山脉,那片天。
贺煦呢,和他的名字一样,如同煦日,温暖耀眼,热情善良。虽然自幼和他吵闹,但不得不承认,他生得极为好看,白皙的皮肤,剑眉微挑,一双动容的桃花眼,眼尾上翘,细长的眼睫轻盖住干净的双眸,朦胧不清的瞳仁,给人似醉非醉的模糊却又清澈感。左眼眼尾处生着一颗恰到好处的美人痣,显得动人无比。双颊微红,薄唇微抿,他就站在那,就是泼墨山水画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比我懂事一点,也很纵容我,像个哥哥般照顾我,替我担下许多事。也会和同龄小孩一样,陪我胡闹,陪我玩耍嬉戏。两小无猜,大概就是这样。
六七岁时因为我有颗“行侠仗义”之心,所以我在村中经常热心帮助人们。虽然嘛,总是好心帮倒忙,但我并没有轻易放弃,我常常激励自己:“没事,下次你一定会做得更好。”也许是我这份坚持不懈的心感动了上天,我在处理各种事情上都变得得心应手,如鱼得水,而贺煦也帮着我,和我一起,尽自己的一份力去帮助他人。村里人对我们的口碑极好。
学堂的李先生告诉江奶奶,说我和贺煦都天资聪颖,倘若是专心于经书,诗词歌赋等,都必有造诣。但其实我知道,贺煦在这方面比我厉害得多。他很专注刻苦,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天资聪慧而肆意挥霍,反倒是更加勤勉好学,在学堂和李先生那能够借阅到的书籍他都饱览了不下五次。而我有时候就有点偷懒,更喜欢去研究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做一些独出心裁的手工艺品。
高处不胜寒,村子里总有些同龄的小孩看不惯我们,总喜欢变着花样来找我们的不是。不过我们一般不喜与他们计较,我和贺煦都觉得没有意义,那些诋毁只会让我们更强大。我们总是鼓励自己,要变得更好更优秀,才能站的更高更远。
我唯一一次发怒和崩溃是因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家小子,他素来就爱挑我刺,我本不愿过多与他交涉,可他非要找到我家大喊“江离无父无母是个孤儿,没爹疼没娘爱,而且是个来路不明的野孩子!江离江离,人生多别离,无完整可言!那个贺煦也好不到哪去!两个野孩子真是可怜哦,孤苦无依。”
那时贺煦在帮着江奶奶采集草药,并不在家,而江奶奶则是有事,外出办事。
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只感觉时间仿佛静滞,双手麻木,浑身血液像是凝固不可再流动,脑内轰鸣不止,瞬间感知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心脏变得剧痛无比。
我的想法只有冲上去,不管一切。
当时我不过7岁,对方比我高半个头,相比起来我瘦小得许多。但在我有着魄力和一腔怒意的情况下,他不是我的对手。我揪住他的衣领,用了我浑身最大的气力去教训他,我仿佛有使不完的力,一直下手,不带停歇。他无法还手,只得一手抱头,一手尽可能的去阻挡,嘴里不停地求饶,他盯着我的双眸时,眼里满是惊恐不安。但是我顾不得这么多,仍然不放过他,像失了控般的发泄着。直到周围的大人都来将我拉开,我才逐渐恢复了理智。
此时他已然痛晕厥过去,动弹不得,而我则是大喘着粗气,力气用尽,倒了下去。在人们的吵闹和混乱声中,我又开始耳鸣,眼前一片模糊。
采草药归来的贺煦见到家门前聚集的人群,赶快拨开人群一看究竟。一旁人事不省的黄家小子被众人担着离开,而我则是倒在另一旁。
我听见了他熟悉的脚步声,开口轻声呼唤着他:“煦哥哥……”。他赶快将我抱紧在怀里,嘴里不停呼喊着:“没事吧阿离,阿离!”,他心疼地抚摸着我的双颊。我感受到了他指腹的温暖,强撑着挤出一抹微笑,“没……事的……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在见到贺煦那刻,我再也坚持不住了。豆大的泪珠混着血流下,无法止住的悲痛随着我的眼泪倾泻而出,心脏再次剧痛,“贺煦,江奶奶,我的母亲到底是谁,我好想母亲啊,我好想见见她啊……”
随后我便昏睡了过去,是贺煦将我抱回了家,帮我擦拭着手上的伤口,上药并包扎了起来。日暮时,江奶奶也回家了,听闻了此事,恍惚间,我感受到了江奶奶手掌上的熟悉的老茧,听到了她的沉重的叹气声。
我醒来之时,已是第二日清晨。醒来便看见,贺煦正趴在床头酣眠着,他的呼吸声很均匀,看来是照顾我累坏了。他身上有股好闻的清香味,我轻轻地摸着他的脸,“有你真好啊。”我忍不住感慨。
之后休整好后,江奶奶和我们一道去了黄家。
黄家那小子对辱骂我一事供认不讳,也算他还有半分心,在众人的逼问下,磕磕巴巴地将实情全说了出来,不出意外地被众人教训批评了一顿,甚至可能等他伤好后,又会得到自家父母的一顿毒打。
众人们都表达了对我们的同情和善意,都纷纷摇头叹气,“江离和贺煦这俩好孩子,命苦了一点……”“是啊是啊,多好的孩子。”“……”
令人没想到的是,他在供出实情的同时,也一脸惊恐地向他父母说着“爹,娘,这事是我的不对,我道歉。可是江离,她,她是个怪物啊!我亲眼所见,她当时的眼睛是血红色的啊,像会吃人的怪物!”
话毕众人都面面相觑,窃窃私语。黄家父母都大惊失色,我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因为我只知当时眼睛酸胀无比,他的神色又无比害怕。我无助地看向了贺煦和江奶奶,只见贺煦怒不可遏地冲上去,用着极其狠厉无情的口吻对着黄家小子说道:“我劝你安一点。今日,我就当你受伤过重,神志不清所以才满口胡言。若你再对我家阿离如此出言不逊,那就不可只是受伤这么简单了!”
在场众人瞬间安静,空气凝固,而贺煦不等大家反应过来,就拽着发愣的我的手臂往外走,我从未没有见过为人和善的贺煦如此生气过,从未。
而江奶奶则也是冷漠地朝黄家父母说着:“老身希望这种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管教好自家的孩子,否则,别怪老身不念旧情。”随即和我们一道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我们都缄默着。那晚具体怎样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月色很美,皎皎月色,洒在我们三人的脸上,像是一种抚慰,像是一种慰藉。
回到家,江奶奶安慰着我,也告诉了我许多。随后便让我和贺煦早点休息,她则躺在竹椅上假寐。我看的出来,她很心疼我。
可是这种情况下,我怎么睡得着呢。我拉着贺煦偷跑到后院,和他爬到那棵樱树上,并肩坐着,一起望着门前滚滚向前流淌的江水。
“贺煦,你相信他说的,我是个怪物吗?”
“不,你肯定不是。”
他侧过身来捧着我的脸,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他双眸里盛满了月色,像是发着光。像湖水,令我沉溺不能自拔。
他一字一顿地认真地说道:“你的眼睛很好看,你是最耀眼的江离。”
贺煦在说完这话后,我能感受到我的脸颊变得滚烫而绯红。鼻头一酸,扑进他的怀里大哭了起来。他刚开始因慌乱手足无措,后又轻轻地拍着我的背脊,替我揩去未落的泪水。
“好啦好啦…不哭。”
我很庆幸,在那段时光,有贺煦能够一直陪着我。他和江奶奶是我生命的光。
后续是黄家那小子确是对我毕恭毕敬了,不再来找我麻烦,只是看向我的眼神依旧惊恐,不敢直视我的双眼。村民们也依旧像之前那般和我相处着,我不知道是否因为此事对我会不会有其他别样的看法,但我也不在乎。
自从那天开始,我就决定一心只做自己,无论如何。而母亲一词,成为了我的禁忌。区别于同龄人,我变得更加成熟稳重自持,不过七岁的年龄,已有了少年心智。
我很清醒自知,深知只有变得更强大,才能更好保护身边亲近之人。
在十三岁那年盛夏的某日,我,江奶奶,贺煦一同躺在竹椅上仰望星空。静谧而舒适。她慢慢地轻扇着蒲扇,似有什么事要考量,而我和贺煦则是安安静静地数着星星。突然江奶奶问我未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以及及笄之后想要做什么。我天真地转头看向她说:“我想当一位侠女,游历天下,饱览名山大川,救济苍生,名满江湖。就像奶奶你给我讲的故事里的那位落飞衡侠女一样,创立属于自己的帮派,好不潇洒!”她看着我,眼神里却是很凝重,随即便语重心长地告诫我:“江湖之事,永远没有我们想象的这么简单。光鲜亮丽的背后,常常伴随着名利,杀戮和许多未知的事物。相比起冒险,江奶奶更希望你平安无事地成长,尽管可能会有挫折与磨砺,但要扩宽心境,修身立命就必须经历这些。总之,不求大富大贵,不求名利功勋,你要幸福健康才是最好。”我听完轻轻点着头。
“那你呢贺煦?”江奶奶继续问,而在一旁沉默着看星星的贺煦闻言道:“我并没有很明确的志向和目标,我只想尽我所能把我能做的一切做到最好,活好自己,活出自己,守护自己在意的人和事物,比如奶奶和阿离。如果阿离以后想要出去闯荡江湖,那我便陪着她一起去,与她并肩,保护她。我的世界,不能没有奶奶和阿离。”
他的眼神坚毅而决绝,望向我们时又温柔坚强。
“那就希望阿煦得偿所愿吧!阿离也是,奶奶只是给予你一些过来人的提议,但并不想左右你的选择,按照你想的来做就好。你们呢,就放心大胆地去做吧,不用去在意太多。至于奶奶呢,就让奶奶在这安心养老吧。”说罢,她便转背向我们,说她有些困倦,想要小憩一会,可我分明看她轻轻抹去了眼角的泪。贺煦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只是无声地望着我,像是无形的交流。
我们虽然未成人,但也懂这话里有什么含义,我们都能感受到江奶奶对我们的那份真心与爱。我们都明白,她是我们不可割舍,应当拿命去感激的恩人,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倘若某日真要离她而去,恐怕真是不能承受那份悲痛吧。
我在卫国荆城城外一座小山村长大,小山村隔离了外界,环山抱水,风景秀丽,村民关系和睦,和平祥静,颇有世外桃源之感。
至于我的出身呢,我也不明。听收留我的江奶奶说,她是在她家门口一条大河上的一只漂泊的竹篮子里发现我的,当时竹篮子漂到了正在洗衣的她的脚边。篮子里的我看上去约莫才一岁左右。河流湍急汹涌,江奶奶惊讶于我在一只小竹篮里居然能够生还,她认为这是命有天意让她收留我,这是我们之间的缘分。
另外,她在我的竹篮子里发现了一枚玉佩,玉佩看起来价值不菲,浑体晶莹剔透,润滑光泽,整块玉似极寒之物,明明是在酷热难耐的热暑,却有寒气缭绕,在日光下隐隐透着血色。玉佩本是翠绿色,但它一佩戴在我身上后,就会变为妖艳的血红,隐约中透着一股锋芒。江奶奶觉得奇怪,认为我身份定有不同。她虽是一介妇人,但在归隐前也曾听闻过江湖上许多的传说,各类帮派之间的恩怨。即使是这样,和还有一个孩子要拉扯养育的情况下,她也依旧坚持着将我收留,可不容易了。
玉佩后刻着一个“离”字,故江奶奶为我取名,以她之姓,名为江离。虽然离这字寓意不好,可这字应是我生母所赐予的,所以我要格外珍惜这个字。
而它也被当作了我的护身符,我从小随身佩戴,不曾落下。不知为何,在轻轻抚摸这块玉佩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一些不可诉说的感觉,一种不可名状的温暖,和一种,莫名而来的宿命感。
是不是很奇特很不可思议?对吧,我也这么觉得。我或许像那些说书人口中的神话故事一般,天生不凡呢?当然,这只是我的想象啦。
对了,江奶奶收留的另外一个孩子叫做贺煦。贺煦比我要大一岁多,他是江奶奶在捡到我的一年前左右捡来的。他和我一样,来路不明。不同的是江奶奶是在山间砍柴回家的小路旁发现的他。
江奶奶说他兴许是饿了的缘故,哭得很大声,所以才引来了她。荒郊野岭,又有豺狼虎豹出没,如果不是江奶奶发现了他,他已经成为了那些野兽的腹中之物了。
他被包裹在襁褓中,手上绑着一条松松的红绳,脖子上挂着长命锁,长命锁背后刻着他的名字“贺煦”。看得出来,他的父母很疼爱他们的儿子,但是应该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才会丢弃他吧。虽然有很多令人奇怪的地方,但是江奶奶还是义无反顾地收留了他,直到后来义无反顾地收留了我。
我,贺煦,江奶奶,三个人,就这样相依为命的互相陪伴着。
我呢,生性活泼好动,口齿伶俐,脑子虽然灵光但经常会冒出些不切实际又不着调的想法,行动力超强。自幼听着江奶奶讲着江湖上的那些故事,那些恩怨情仇,那些快意潇洒,让我面对山外的世界有了更多美好的遐想和向往。江奶奶说我就像一只笼中雏鸟,总想等着羽翼丰满之际,飞往独属于我的那段山脉,那片天。
贺煦呢,和他的名字一样,如同煦日,温暖耀眼,热情善良。虽然自幼和他吵闹,但不得不承认,他生得极为好看,白皙的皮肤,剑眉微挑,一双动容的桃花眼,眼尾上翘,细长的眼睫轻盖住干净的双眸,朦胧不清的瞳仁,给人似醉非醉的模糊却又清澈感。左眼眼尾处生着一颗恰到好处的美人痣,显得动人无比。双颊微红,薄唇微抿,他就站在那,就是泼墨山水画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比我懂事一点,也很纵容我,像个哥哥般照顾我,替我担下许多事。也会和同龄小孩一样,陪我胡闹,陪我玩耍嬉戏。两小无猜,大概就是这样。
六七岁时因为我有颗“行侠仗义”之心,所以我在村中经常热心帮助人们。虽然嘛,总是好心帮倒忙,但我并没有轻易放弃,我常常激励自己:“没事,下次你一定会做得更好。”也许是我这份坚持不懈的心感动了上天,我在处理各种事情上都变得得心应手,如鱼得水,而贺煦也帮着我,和我一起,尽自己的一份力去帮助他人。村里人对我们的口碑极好。
学堂的李先生告诉江奶奶,说我和贺煦都天资聪颖,倘若是专心于经书,诗词歌赋等,都必有造诣。但其实我知道,贺煦在这方面比我厉害得多。他很专注刻苦,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天资聪慧而肆意挥霍,反倒是更加勤勉好学,在学堂和李先生那能够借阅到的书籍他都饱览了不下五次。而我有时候就有点偷懒,更喜欢去研究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做一些独出心裁的手工艺品。
高处不胜寒,村子里总有些同龄的小孩看不惯我们,总喜欢变着花样来找我们的不是。不过我们一般不喜与他们计较,我和贺煦都觉得没有意义,那些诋毁只会让我们更强大。我们总是鼓励自己,要变得更好更优秀,才能站的更高更远。
我唯一一次发怒和崩溃是因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家小子,他素来就爱挑我刺,我本不愿过多与他交涉,可他非要找到我家大喊“江离无父无母是个孤儿,没爹疼没娘爱,而且是个来路不明的野孩子!江离江离,人生多别离,无完整可言!那个贺煦也好不到哪去!两个野孩子真是可怜哦,孤苦无依。”
那时贺煦在帮着江奶奶采集草药,并不在家,而江奶奶则是有事,外出办事。
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只感觉时间仿佛静滞,双手麻木,浑身血液像是凝固不可再流动,脑内轰鸣不止,瞬间感知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心脏变得剧痛无比。
我的想法只有冲上去,不管一切。
当时我不过7岁,对方比我高半个头,相比起来我瘦小得许多。但在我有着魄力和一腔怒意的情况下,他不是我的对手。我揪住他的衣领,用了我浑身最大的气力去教训他,我仿佛有使不完的力,一直下手,不带停歇。他无法还手,只得一手抱头,一手尽可能的去阻挡,嘴里不停地求饶,他盯着我的双眸时,眼里满是惊恐不安。但是我顾不得这么多,仍然不放过他,像失了控般的发泄着。直到周围的大人都来将我拉开,我才逐渐恢复了理智。
此时他已然痛晕厥过去,动弹不得,而我则是大喘着粗气,力气用尽,倒了下去。在人们的吵闹和混乱声中,我又开始耳鸣,眼前一片模糊。
采草药归来的贺煦见到家门前聚集的人群,赶快拨开人群一看究竟。一旁人事不省的黄家小子被众人担着离开,而我则是倒在另一旁。
我听见了他熟悉的脚步声,开口轻声呼唤着他:“煦哥哥……”。他赶快将我抱紧在怀里,嘴里不停呼喊着:“没事吧阿离,阿离!”,他心疼地抚摸着我的双颊。我感受到了他指腹的温暖,强撑着挤出一抹微笑,“没……事的……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在见到贺煦那刻,我再也坚持不住了。豆大的泪珠混着血流下,无法止住的悲痛随着我的眼泪倾泻而出,心脏再次剧痛,“贺煦,江奶奶,我的母亲到底是谁,我好想母亲啊,我好想见见她啊……”
随后我便昏睡了过去,是贺煦将我抱回了家,帮我擦拭着手上的伤口,上药并包扎了起来。日暮时,江奶奶也回家了,听闻了此事,恍惚间,我感受到了江奶奶手掌上的熟悉的老茧,听到了她的沉重的叹气声。
我醒来之时,已是第二日清晨。醒来便看见,贺煦正趴在床头酣眠着,他的呼吸声很均匀,看来是照顾我累坏了。他身上有股好闻的清香味,我轻轻地摸着他的脸,“有你真好啊。”我忍不住感慨。
之后休整好后,江奶奶和我们一道去了黄家。
黄家那小子对辱骂我一事供认不讳,也算他还有半分心,在众人的逼问下,磕磕巴巴地将实情全说了出来,不出意外地被众人教训批评了一顿,甚至可能等他伤好后,又会得到自家父母的一顿毒打。
众人们都表达了对我们的同情和善意,都纷纷摇头叹气,“江离和贺煦这俩好孩子,命苦了一点……”“是啊是啊,多好的孩子。”“……”
令人没想到的是,他在供出实情的同时,也一脸惊恐地向他父母说着“爹,娘,这事是我的不对,我道歉。可是江离,她,她是个怪物啊!我亲眼所见,她当时的眼睛是血红色的啊,像会吃人的怪物!”
话毕众人都面面相觑,窃窃私语。黄家父母都大惊失色,我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因为我只知当时眼睛酸胀无比,他的神色又无比害怕。我无助地看向了贺煦和江奶奶,只见贺煦怒不可遏地冲上去,用着极其狠厉无情的口吻对着黄家小子说道:“我劝你安一点。今日,我就当你受伤过重,神志不清所以才满口胡言。若你再对我家阿离如此出言不逊,那就不可只是受伤这么简单了!”
在场众人瞬间安静,空气凝固,而贺煦不等大家反应过来,就拽着发愣的我的手臂往外走,我从未没有见过为人和善的贺煦如此生气过,从未。
而江奶奶则也是冷漠地朝黄家父母说着:“老身希望这种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管教好自家的孩子,否则,别怪老身不念旧情。”随即和我们一道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我们都缄默着。那晚具体怎样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月色很美,皎皎月色,洒在我们三人的脸上,像是一种抚慰,像是一种慰藉。
回到家,江奶奶安慰着我,也告诉了我许多。随后便让我和贺煦早点休息,她则躺在竹椅上假寐。我看的出来,她很心疼我。
可是这种情况下,我怎么睡得着呢。我拉着贺煦偷跑到后院,和他爬到那棵樱树上,并肩坐着,一起望着门前滚滚向前流淌的江水。
“贺煦,你相信他说的,我是个怪物吗?”
“不,你肯定不是。”
他侧过身来捧着我的脸,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他双眸里盛满了月色,像是发着光。像湖水,令我沉溺不能自拔。
他一字一顿地认真地说道:“你的眼睛很好看,你是最耀眼的江离。”
贺煦在说完这话后,我能感受到我的脸颊变得滚烫而绯红。鼻头一酸,扑进他的怀里大哭了起来。他刚开始因慌乱手足无措,后又轻轻地拍着我的背脊,替我揩去未落的泪水。
“好啦好啦…不哭。”
我很庆幸,在那段时光,有贺煦能够一直陪着我。他和江奶奶是我生命的光。
后续是黄家那小子确是对我毕恭毕敬了,不再来找我麻烦,只是看向我的眼神依旧惊恐,不敢直视我的双眼。村民们也依旧像之前那般和我相处着,我不知道是否因为此事对我会不会有其他别样的看法,但我也不在乎。
自从那天开始,我就决定一心只做自己,无论如何。而母亲一词,成为了我的禁忌。区别于同龄人,我变得更加成熟稳重自持,不过七岁的年龄,已有了少年心智。
我很清醒自知,深知只有变得更强大,才能更好保护身边亲近之人。
在十三岁那年盛夏的某日,我,江奶奶,贺煦一同躺在竹椅上仰望星空。静谧而舒适。她慢慢地轻扇着蒲扇,似有什么事要考量,而我和贺煦则是安安静静地数着星星。突然江奶奶问我未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以及及笄之后想要做什么。我天真地转头看向她说:“我想当一位侠女,游历天下,饱览名山大川,救济苍生,名满江湖。就像奶奶你给我讲的故事里的那位落飞衡侠女一样,创立属于自己的帮派,好不潇洒!”她看着我,眼神里却是很凝重,随即便语重心长地告诫我:“江湖之事,永远没有我们想象的这么简单。光鲜亮丽的背后,常常伴随着名利,杀戮和许多未知的事物。相比起冒险,江奶奶更希望你平安无事地成长,尽管可能会有挫折与磨砺,但要扩宽心境,修身立命就必须经历这些。总之,不求大富大贵,不求名利功勋,你要幸福健康才是最好。”我听完轻轻点着头。
“那你呢贺煦?”江奶奶继续问,而在一旁沉默着看星星的贺煦闻言道:“我并没有很明确的志向和目标,我只想尽我所能把我能做的一切做到最好,活好自己,活出自己,守护自己在意的人和事物,比如奶奶和阿离。如果阿离以后想要出去闯荡江湖,那我便陪着她一起去,与她并肩,保护她。我的世界,不能没有奶奶和阿离。”
他的眼神坚毅而决绝,望向我们时又温柔坚强。
“那就希望阿煦得偿所愿吧!阿离也是,奶奶只是给予你一些过来人的提议,但并不想左右你的选择,按照你想的来做就好。你们呢,就放心大胆地去做吧,不用去在意太多。至于奶奶呢,就让奶奶在这安心养老吧。”说罢,她便转背向我们,说她有些困倦,想要小憩一会,可我分明看她轻轻抹去了眼角的泪。贺煦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只是无声地望着我,像是无形的交流。
我们虽然未成人,但也懂这话里有什么含义,我们都能感受到江奶奶对我们的那份真心与爱。我们都明白,她是我们不可割舍,应当拿命去感激的恩人,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倘若某日真要离她而去,恐怕真是不能承受那份悲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