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有点头疼地看着我,“悟君把你带到哪儿去了?怎么鞋子上沾的都是泥巴?”

    我感觉自己的手都快麻了,“树屋那边......所以姐姐,我可以养这只猫吗?”

    “我倒没有什么问题......倒是初枝你真的想好了么?”

    我保持着非常僵硬的姿势点了点头。

    缩在我怀里的黑猫适时地喵了一声。

    直到此时我还感觉非常魔幻——自从我搬家来到这所公寓以后,只要是醒着的时间似乎就都透露着一种微妙的荒诞感。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卧室里的。

    ——时间如果可以重新倒退回一个小时前,我不管怎么说都不可能再同意悟“去树屋上看看”的提议了。

    和我攀爬过程中所做的心里建设不同,树屋里面空无一人。

    我一面环视着树屋里的几乎可以说得上是简陋的陈设,一面提出自己的疑问:“人呢?”

    “谁?”悟已经自顾自地摸走了桌子上的游戏机,掀开床上的防尘罩,鞋也不脱地盘腿坐在上面打起了游戏。

    “......你说的那个人。”

    “你说他啊,”悟在操作按键的空隙之间抬头看了我一眼,声音依旧是冷淡的,“他死了。”

    ......!!

    我被他的话震惊得险些呛住了,结果他用一种谈论天气一般的平淡语气继续扔出一个更加炸裂的情报:“说起来你已经见过他了呢......你对他的印象怎么样?”

    “我见过......?!”我几乎是失声喊了出来,“我怎么可能见过?”

    要知道我才刚刚搬来两天,在那场葬礼后又因为淋了雨而发烧昏睡了一天,见过的人不必一只手都能数完,哪来的时间去见一个已死之人?

    等等。

    葬礼......我一下想起了那个幽灵少年。

    是他么?我无意识揣进口袋的手触碰到了冰凉的质地,想起那份有些突兀的赠礼和那个少年语焉不详的话。

    如果换掉性别的话,简直就像是一些民间志异里才会有的香艳怪谈了。

    不过如果所谓的“定情信物”是一只义眼的话,那未免也太诡异了吧——

    ......等等!我突然意识到从出门时就若有若无的突兀感究竟是从何而来了。由于我刚醒来的时候悟就站在我床头,他对待我的态度又太过于自然平常,我刚退烧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居然就这么跟着他出来了,连面具都没戴!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整个人一下僵住了,感觉像是裸奔一样无地自容。

    游戏胜利的音效适时地打破了诡异的沉默,悟丢开游戏机,摘下墨镜在衣摆上擦了擦,“终于想起来了?杰要是知道你这么快就忘了他的话会很伤心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

    他回望着我——那双被墨镜挡住的眼睛还是像先前的所有时候一样平静而冷淡,甚至与他所说出的言语的情绪有些微妙的割裂感。

    “……”

    “……”

    我最终打破了沉默,“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这话刚出口我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这是个什么蠢问题啊!似乎不仅起不到找台阶下的作用反倒还让气氛变得更尴尬并且诡异了好么?

    在逐渐有演变为对峙趋势的对视中,最后居然是悟先笑出了声:“杰要是知道了你这么说的话,恐怕会很后悔选择死在你来以前吧。”

    我觉得这句话的信息量大得有些让我过载了。

    什么叫“后悔选择死在我来以前”啊?

    所以说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死的?

    ......等等,所以说到底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对吧?所以就算是后悔了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感觉自己在一无所知的状况下被迫背负上了别人生命的重量,冷汗都不禁淌了下来,“总感觉你产生了什么非常失礼的误会啊……”

    “这可不是误会。”那双凝视着我的眼睛带着笑却依然冰冷得像是无机质的宝石,“毕竟按照他原本的想法,恐怕是一想到要面对你就怕得什么都来不及想了,所以才这么慌不择路就逃向了死亡吧?”

    我不知道为什么从他的话里品出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而且有种直觉告诉我,他此刻突然发作的原因似乎并不只是这位听起来非常任性的杰君……

    所以居然还是和我有关系吗?

    我原本想反驳他,但一想到我目前正处于失忆状态后又觉得有些底气不足了,万一问题正是出在这份记忆里的话就糟了。

    悟没有等我接话,而是接着说了下去。

    “不过他也想不到吧,死亡并不是一件能完美地包容他的隐身衣。说到底自己弄出来的烂摊子就该自己收拾好不是吗?”他望着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念出了我的名字,“天宫初枝?”

    ……!

    又来了,这种好像意有所指的一样的语调,结合上文明明该是在指责那位杰君吧,为什么明明是完全无辜的我,居然也在他的注视下微妙地感到自己被谴责了?

    “……你是对的。”这个白毛家伙一瞬间所散发出来的压迫感简直强得没办法忽视啊,我只好先附和道。

    “希望你是真的这么觉得喔。”以这句话为收场,悟大发慈悲地结束了所谓的“观光”——虽然在我看来根本就是对我单方面的身心折磨。

    直到开始顺着梯子向下爬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还处于一种被过量的信息冲垮了而完全恢复不过来的状况之中。

    我只能强迫自己回忆先前的对话,试着进行所谓的“情报整合”。

    ......那么,目前已知的有什么?

    首先是“杰”的身份。

    他似乎和我有所渊源,而且不止是因为“曾经是我姐姐的学生”这样的原因……要更深一些。

    他在害怕见我。

    我在发烧的时候梦到过他。

    被我所遗忘的“过去”里究竟有什么?

    还有悟。

    ……他认识夏油君,但他似乎以前并没有见过我。那么我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夏油君?

    而且他们两人似乎也不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悟明显对于夏油君的很多做法都并不赞成,尤其是进入树屋之前那句话。

    “从根源解决问题。”

    悟说这句话时冷淡的音质又一次复现。

    那么,什么是这个问题的根源?答案几乎是显而易见的了。

    ......既然咒灵是从普通人负面的情绪中产生的,那只要杀死所有的“普通人”,就不会再产生新的咒灵了。

    说实话,我有一瞬间甚至被自己吓到了——这个想法已经很明显不是正常人能想的出来的了吧?!为什么我这么快就能跟上他们的思路啊??!难道我也已经黑化了吗?

    ......我总不会是因为赞同夏油君的想法才和他成为的朋友吧?

    打住。我对自己说,我一点也不想卷入这种“拯救还是毁灭”的二元对立之争啊!!

    再想下去也整合不出什么新的情报了,只会整合出一堆可怕的想法。我果断地打断了自己的思考。

    这些思考在脑海中几乎都是瞬间性的,实际上直到此刻我才刚刚回到地面上。

    悟正蹲在几步之外的矮灌木丛前,看起来像是在研究什么。我靠近他了一些,才发现被他挡住的是一只黑色的小猫。

    他抬头看着我,“这有一只猫诶。”

    我下意识觉得这只猫的状态有些奇怪,就在悟身边蹲了下来,看着他有些笨拙地用手背去顺黑猫背上的软毛。

    “这只猫......是不是太虚弱了?”我说。

    “它的爪子受伤了。”悟解释道,想必是在我下来之前就检查过了。

    “......”我不得不承认,我果然只有为数不多的时间才能跟得上他的脑回路。此刻我就拿不准他要怎么做,是要把猫带回家包扎一番么?还是只是想摸摸这只猫的柔软皮毛然后就离开?

    ......似乎不管是哪一种,目前都要等他先摸个够才行。

    但悟似乎误会了我视线的含义,他向一旁挪了一点,“你也想摸摸吗?”

    我对这种事情并没有特别的热衷或是抗拒,于是既然他提起了,我就跟着摸了一把。

    这只黑猫目测不会超过三个月,我甚至怀疑它有没有断奶。它的呼吸和心跳都被覆在那薄薄的一层皮肉之下,简直脆弱得让我不敢用力。

    我准备收回手了,这时候黑猫却突然喵了一声。

    “它挺喜欢你的。”悟在一旁评价道。

    “真的吗。”我收回手,看了一眼手心。

    “要把猫带回去包扎一下么?”悟终于开口提议道。

    “那之后呢?”

    “再放生回来就好了啊。”他轻松地说,“或者它这么喜欢你,你直接带回去养好了。伊织老师同意你养猫吗?”

    我不以为然,“养猫这种事情怎么看也不可能这么随随便便就决定下来吧?”

    “那就先带回去包扎一下吧。”他一锤定音道,“之后的事情就之后再说好了,你也不想看着这么小一只猫受了伤还在外面挨饿吧?”

    ......结果就成现在这样了。

    我关上房间的门,转头就和那只被我安放在床上的黑猫四目相对了。

    我看着它,冷静地道:“你会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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