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江华大学。

    正值一天中最热的午后。

    天是晕染开的大片湛蓝,层层叠叠的缟状云勉强挡住直射的太阳光线。梧桐的绿在光线下显得越发鲜活,有蝉在聒噪地叫。

    两点钟,将有一场述职会兼学术交流讲座在江华大学人才交流中心举行。

    人才交流中心后台,空调开得足足的。十六个身穿白缎旗袍的礼仪小姐正在妆点自己。她们都是江华大学的女大学生,在暑假留校期间勤工俭学,担任校内礼仪小姐赚点外快。

    “芎芎,我快热死了!”汤佳宁拿手做扇风状。

    “穿旗袍哪有不热的嘛。佳佳,帮我扑点痱子粉,省得出汗。”许芎芎从书包里拿出痱子粉。

    “是小baby品牌的痱子粉哦,好适合你用哦。”汤佳宁感叹了一句,从粉盒里扑出少些粉,敷在少女的脖子、腋下等处。

    许芎芎转动着浑圆润白的胳膊,让汤佳宁把自己身上的痱子粉扑匀。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让化妆室里的其他女孩子都看呆了。

    少女骨肉匀亭,肌肤白嫩如瓷,雪白细腻的痱子粉扑上去竟也不显颜色,而是完美地和她肌肤的颜色融在一起。

    许芎芎轻声嘟囔。“你们看我干嘛,别看啦。”少女的嗓音细软清甜,好似炎热夏天涌出的一点甘洌清泉。

    “芎芎,你这胸,你这腰,再配你的脸,童颜巨.乳这个词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吧?你今年真够21岁了??”梁清清打量着许芎芎的身材,简直要内牛满面。

    “许芎芎,你到底吃什么长大的,传授点秘诀给我这飞机.场呗。”林晓雪诚心求问。

    “嗯。。。没有特意吃什么,但是我每天都会喝牛奶。”

    许芎芎长了一张典型的娃娃脸,肤白胜雪,两腮微有婴儿肥,微棕的半长发在脑后扎成小团子,一双杏儿眼,瞳仁又大又黑,活像两丸黑水银,挺翘精致的小鼻梁,唇珠圆润饱满。光看她的脸,好些人都以为她没有成年,可看到身材,就不一样了。

    在曼妙旗袍的包裹下,胸脯越发显得浑圆挺翘,腰盈盈不胜一握。

    “咳咳,我说,别人穿旗袍那是清冷,咱们芎芎穿旗袍是纯欲。”

    “就是,芎芎你下次穿旗袍挑啦啦操吧!改良旗袍那种,我爱看!!”

    “就是,就是!”

    “我才不穿呢,要穿你们穿。。。”许芎芎恼了,伸出两只胳膊作势要打她们,粉拳软软落在肩背上。少女们闹做一团,吵吵嚷嚷、唧唧呱呱的声音,像极了咕嘟嘟冒泡的泉水。

    正在这时,许芎芎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她外婆甘悦兰打来的电话。

    “喂,阿婆。”

    “芎芎,忙得怎么样啦?男方那边时间订好了,相亲就约在晚上七点,学院路的茶餐厅,不要迟到。”电话那头,阿婆那慈祥宽和的声音响起,让她心中一暖。

    “嗯嗯,阿婆,我不会迟到的。”许芎芎乖巧应答。

    挂下电话后,主管后勤的刘老师过来招呼大家。“美女们,动起来啦,按照先前的吩咐完成任务,不能马虎,能聘请裴教授回国任教是江华的荣誉,我们务必给裴教授一个好印象!”

    “知道啦,刘老师。”

    化妆室内的大家鱼贯而出,各司其职。

    按照先前的任务安排,许芎芎和汤佳宁负责去后勤室搬矿泉水。

    “芎芎,这矿泉水好重,我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汤佳宁呼哧带喘,好容易抱起一箱。

    “哪里重了,我觉得还好吧。”

    汤佳宁扭头一看,差点没惊掉下巴。许芎芎竟左手拎一箱右手一箱,轻轻松松提起两箱水,脚上还踩着双五厘米的小猫跟。她脸不红气不喘,短袖下的圆圆胳膊甚至绷出了浅显的锻炼痕迹,线条分明。

    这这这,美少女化身金刚芭比。

    汤佳宁眼睛都直了。“许芎芎,你你你——”美少女的体内简直蕴含无穷的力量啊!呜呜,呆萌美少女单手提拎一箱矿泉水,这是什么绝世反差!汤佳宁的内心疯狂尖叫。

    “我什么我,我可是校运会扔铅球女子第一名。”许芎芎笑笑,还捋高衣袖给汤佳宁摆了一个大力士的专用秀肌肉pose,配上她浅浅的卧蚕,明媚的笑容,动人至极,差点没把汤佳宁看呆。

    两人拎起矿泉水往礼堂走。管前台的梁清清跑过来,口中发出她标志性的土拨鼠尖叫。

    “我去!! 我看到易拉宝上的照片了!新回来的教授好帅,帅我一脸血!为什么代表人类智商极限的大脑还披着这么美的一副皮囊。。。”

    梁清清很激动,许芎芎和汤佳宁却不为所动。

    “清清,前天你见到游泳队学长的时候也是这样发花痴的。”

    “还有前前前天在马路牙子上偶遇了个路人,你也这样说。”

    梁清清:“。。。”

    “姐妹们,我发誓,这次我绝对没有夸张!学长和那路人,跟裴教授简直就不是一个量级!”梁清清再三赌咒发誓。

    “你说照片好看?说不定是美颜哦。”汤佳宁幽幽出声。“你忘啦,上次我们院引进的青年教授,在海报上看着也是人模人样的,结果一看真人,是个秃头儿!那头发都是p上去的。呜呜,我的少女心啊,我那碎裂的少女心。。。”

    要不是她汤佳宁双手都扶着矿泉水箱子不得空,她一定要好好摸摸自己胸口,抚慰下自己碎裂的小心心。

    “我也觉得,都说聪明绝顶,既然有代表人类智商极限的大脑,大脑可能不长毛喔。”许芎芎也笑呵呵地说。

    “。。。我不知道啊。如果真是个秃头儿,那张脸也很能打!”清清仍在土拨鼠尖叫中。“如果他真是秃头,照他的脸,我愿意众筹教授出道!!!”

    两人对梁清清见一个花痴一个的模样已经见怪不怪,拎着水继续往礼堂走。

    这位教授真有这么帅吗?许芎芎这样想着,就到了礼堂前。

    然后她抬起头,那一瞬间,世界有片刻的寂静。

    耀眼明媚的阳光从天窗上打下来,整个礼堂闪着朦胧的光晕,轻小的浮尘在阳光中漂浮着,一个穿着古典中山装的男子走进礼堂。光透过帘子那细碎的剪影,落在他的头发上,给他浓密的乌发镀上一层浅金色的皇冠。

    屋外是鸟叫,蝉鸣。

    古朴庄严的礼堂,细碎斑驳的光影,乱了人眼。裴止踩着礼堂的木台阶,拾级而上,宛然自若,仪态出尘。

    他身材颀长,穿着一袭低奢的纯黑色中山装,目光平和,好似从中国古画里走出来的公子,其高山流水之态,如芝兰玉树,朗月入怀,生出不可亵渎之感。礼堂全景因他成了一幅画,而他是画中的焦点。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许芎芎出神望着缓步而来的男子,她脑袋空空,只剩下剧烈的心跳声在胸腔里回响。

    “芎芎,佳宁,摆水啦。”刘老师若无其事地拍拍大家。看来这些孩子跟自己第一次看到裴止的反应都一样。话说回来,裴教授帅还是其次,真正让人觉得他风华绝代的,是他身上罕见的、纯粹、出尘的气质。

    他的世界,只有数学。

    “哦哦,好。”许芎芎反应过来。

    “靠,我们冤枉清清了。教授真的好帅!!!”汤佳宁跟她耳语。

    “嗯。。。”许芎芎轻声应和。

    似感觉到议论一般,台上的教授目光,遥遥看了一下她们所在的方向,那目光停留得极短,转瞬即逝,

    许芎芎的小脸瞬时染上一层薄红,周身好似因他这一眼烧起来一般,飞快地别过脸去,只敢低头摆水。

    后来她再度回想起这天的场景。在古朴的礼堂中,她的神明降临,而她何其有幸被神明所偏爱。

    她把水一瓶瓶摆好,顺带着检查桌上的姓名卡有无摆放整齐。台上,教授正在打开电脑,调试仪器。

    许芎芎着意看了眼座位上放着的介绍册。

    30岁,本科就读于江华大学数学科学学院,硕士赴UCLA继续攻读数学,博士毕业于美国普林斯顿大学,25岁获得普林斯顿大学博士学位和留校任教资格。

    是数学界公认的,下一位能在40岁之前获得素有“数学界诺贝尔奖”——菲尔茨奖的青年数学家。

    擅长的数学领域是调和分析、组合数学、解析数论、代数数论和偏微分方程。

    许芎芎看着这些数学细分领域名词看得发怔。她是个数学呆瓜,从小对数字不敏感,高二文理分流的时候顺理成章选了文科,和文科数学相爱相杀多年,从来都是数学虐她千百遍,她待数学如初恋。

    那裴教授的状况,是不是数学待他如初恋,他虐数学千百遍?

    礼堂中陆陆续续来了更多人。有老师也有同学,甚至有外校的。不一会儿,四百多人的大讲堂就坐得满满当当。

    布置好矿泉水后,来参加学术交流和述职大会的数学学院老教授们也陆陆续续入座完毕。许芎芎瞄一瞄教授们脑门儿锃亮,只有虚虚几根头发在欲盖弥彰的大脑瓜,再瞄瞄易拉宝海报上裴止修理得干净清爽的寸头,心中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裴教授会不会是特意带了假发套呢?没理由他就这么特殊嘛。

    两点整,述职会准时开始。裴止打开了自己面前的话筒。

    “教授、前辈、老师、同学们,大家好,我是江华大学xx级校友裴止,感谢贵院聘请我为教授。今天我向大家汇报我对于研究狄利克雷L函数的新思路——筛法新思想,欢迎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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