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忙,搞得爷爷都以为他真是医生,周洛时听他不住的念,转头回道,有点玩笑意味,“哪那么出息,我就是当了个志愿。”

    没等再接话,车就来了。

    到了家周洛时先洗了个澡,在医院呆了整整两天,温饱住宿都是在医院,周洛时感觉身上都是一股子消毒水味。

    洗完到厨房弄了几个菜,周洛时坐在餐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爷爷扯家常。

    眼睛还有些水雾,头发也没干,有几缕垂在了额头前,几滴水珠顺着皮肤肌理钻进了衣领间,随手拿的件蓝色牛仔裤,看起来比平常多了些少年感。

    他把菜夹到爷爷碗里,“早着呢,暑假还有一阵,我再为国家贡献一阵子。”

    爷爷身体很硬朗,人如其名“周仁健”,这会听了也知道,他这孙子想做的事,十匹马也拉不回来。

    即使这样,他也不放心,用手拍了拍桌,语气有些愠怒,“是让你不当志愿者吗?我是让你少忙,你才多大,身体是闹着玩的吗?”

    周洛时夹菜的手顿了顿,恢复如常。

    压箱底的的事儿被翻出来,周洛时还是没接话,桌上没了声,谁也没搭腔。

    周洛时他爸周问,也是医生,早些年工作很忙,通常都是夜不归宿,到了后来,家里个把月才能见他一次。

    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工作越来越忙,到后来一刻也不闲着,吃饭都是速战速决。那阵子医院有场医闹,周问出面解决,却在推搡中被人弄进了医院,往前的病床上躺着不知名的陌生人,这次,躺着的成了他自己。

    伤势无碍,可做的检查报告书上显示了周问有很严重的健康问题,周洛时被电话叫到医院,看见周问的头发似乎一夜间,爬上了不少白。

    他上一次见他,还是在两个星期前,周问回来拿户口薄,周洛时在桌上写作业。看到门口的人,视线对上,两人都意料之中的不发一言。

    常有些人说周洛时对人没感情,亦或者对啥都没感情,他对人似乎都是冷冷清清的,生活两点一线,吃饭,学习,睡觉。

    所以当面对名义上但从未管束过他的父亲,周洛时也只是觉得他有些可怜,把自己奉献给工作,却因工作而丧失了半条命。

    吃完收拾了碗筷,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轻微碰撞声,周仁康手攥着报纸,叹了口气。

    宜城今天夏天依旧热得人抓狂,晚风徐徐,吹来一阵热风,楼下草丛里时不时能听见蛐蛐叫唤,人走过时又消了声儿。

    祁楠牵着她家的祖宗,一只拉布拉多犬,很壮实,也很能折腾,刚喂他吃了口蛋炒饭,他还嫌弃,给吐了。

    “马铃薯大爷,去把球捡回来。”祁楠刚坐在石板上,石板带了些余温,还没散完热,把她腿烫得一哆嗦,转换了个阵地,坐到长椅上,懒懒散散的招呼一旁趴着的狗。

    马铃薯,是狗小名,原因就是祁楠爱吃马铃薯,加上马铃薯作风很大爷,实际上也大爷,称呼的时候就从仨字变成了五个字。

    拉布拉多很硬气,头抬起来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又转回视线,重新趴下去。

    完全无视她的状态。

    很好,马铃薯,你真大爷。

    祁楠盯了他两秒,认命站了起来,“不就是个球吗,我自己捡。”

    等着瞧吧,迟早把你黄毛全剃了。

    祁楠把球扔得挺远,折腾狗不成功,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的。

    她捡起球,原路回去,到了离马铃薯一米远的时候,做了个扔的姿势,咬牙切齿的把软球砸在马铃薯身上。

    马铃薯这次有了点反应,站起来了,哼哼了两声,他,跑,了。

    祁楠反应过来,在他屁股后面追,上次也是这样,耍小脾气,跑到菜市场躲起来,害得祁妈把唾沫星子全沾祁楠脸上了。

    “你个怂狗,有本事你就别回来,回来把你毛扒了。”边跑,祁楠边放狠话,把追改为赶了。

    马铃薯听见后面的声音,转个弯,进了另一栋单位楼。

    祁楠愤愤的捡起球,准备回去了,刚把电梯按了楼层,想起来,那位大爷没回去,她怕是也不能进屋了,上次被骂的场面历历在目,祁楠最终认命,踏出电梯找大爷。

    周洛时刚从楼口出来,就被撞了个满怀,一只狗。

    他端详了阵,狗也盯着他,人狗对视,一阵无言。

    周洛时收回眼,越过狗往外走。刚到门口,回头一看,狗像黏上了他似的,他走一步,狗就往前一步。

    周洛时没管了,把刚在家里收拾的一箱子衣服抱着准备去废品回收站。

    正处青春期,少年个子攀得高,周洛时年前量身高才182,现在已经窜到185了。

    想着还可以再利用,就把穿不上的收起来了。

    把箱子放到回收站的门口,张姨没在,周洛时准备等等,听见屋里面传出了声音。

    “就是那只傻狗,我找他半天都不见,不知道钻哪去了。”

    “马铃薯有脾气也正常,你也是,他跑了你还去赶他,能不躲起来吗。”张姨话落,看见了门口的周洛时。

    她脸上扬起笑,招呼他,“哎呦小时,来啦。”

    说完起身跟祁楠示意了声,出去了。

    祁楠大爷坐像,翘着二郎腿,手上拿了一大块西瓜,西瓜口感很沙,有不少颗粒沾在她的嘴角边,看起来像个狼吞虎咽的偷瓜贼。

    祁楠余光瞥到有人进来了,以为是张姨,“张姨外面谁……啊。”祁楠在看到眼前的人,愣了一下,将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

    白大褂,眼角有痣,祁楠一眼认出来。

    脱了褂子,他人显得更立体,像个行走的衣架子,穿的白t,挺养眼的。

    祁楠看见他手上带了串玉珠子,虎口有个很浅的疤,不细看看不出来,手指修长,指甲盖上的月牙很白。

    张姨招呼他坐,周洛时拒绝了。

    祁楠把手上的瓜吃完,腾出手拿纸,“张姨我也该去找马铃薯了,你们慢慢聊,我先走。”毕竟不久前喊了人家叔,着实是有些不能面对。

    张姨“欸”了声,“马铃薯在外面,我刚瞧见了。”说完又开口:“这人认识不?小时,最近才搬到这边来的。”

    祁楠反应过来,对上周洛时的视线,拘谨的扯了下嘴角。

    周洛时似乎没记住她,轻点头应了下,两人完美的诠释了当代年轻人的交流方式。

    张姨没感觉出气氛略微怪异,摆出长篇大论的姿势,“小时啊,这是祁楠,你隔壁栋楼的邻居,跟你一样,准高三了。”

    后面就是一系列强调学习重要性的言论,最后以张姨讲得口干舌燥,祁楠趁机开溜结尾。

    出了废品站的门,祁楠深吸一口气,再呼出来,像许久不见阳光,刚放出来的囚犯。

    她转过头,周洛时视线垂着,不知道在盯哪。

    祁楠深有所感的摇摇头,安慰道,“别气馁,以后日子还长。”说完又补充一句,“张姨除了这点,其实人还挺不错。”

    即使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她窒息。

    周洛时点了下头,语气平淡,“挺好的。”

    祁楠又想起什么,左张右望,在废品站对门看见了趴在地上的马铃薯。

    她喊了声,马铃薯没理。祁楠走过去,低下身揪了一爪马铃薯的耳朵,碎碎念念,“你跑啊,怂狗屁大点本事没有,就会耍小脾气。”

    马铃薯充耳不闻,起身跑去废品站那边,蹲在了周洛时的脚边,不动了。

    祁楠跟他吹胡子瞪眼,语调升高,颇有点威胁的意味,“马铃薯你是不是胆儿肥了,小心你的小囡可还在我这儿呢。”

    马铃薯才慢悠悠晃着的狗尾巴不动了,接受到威胁信号,他还是起来了,站在祁楠旁边。

    祁楠微躬着身,“乖哦马铃薯。”治这大爷最大的砝码就是小囡,一只布偶兔子。

    小囡是祁楠送给马铃薯的一岁生日礼,马铃薯对它宝贝得很,平时祁楠碰一下就要叫唤。

    前几天马铃薯拆家,在家里闹腾得不行,祁楠趁他不注意抢了小囡就跑,现在一直没还给他。

    周洛时任务完成,也没多做停留,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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