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黑市的兴奋和紧张交织,林严一晚上都没睡踏实,一大早就眼下青黑地坐在那里任媳妇在他脸上描来画去。

    杨小红看着自己的杰作,觉得比起婆婆来还是缺了点什么,干脆再往丈夫的鼻子左边点了一颗痣。

    她满意地端详了一会儿,叮嘱道:“从黑市出来一定要把这颗痣擦掉知道不?”

    林严顶着这么一张脸出房门的时候,好险把方桂英吓得惊叫起来。

    多亏她嗓子能出声的时候也认出来了侄子。

    她怒火满满地拍了他的背一巴掌:“以后画了脸就蒙起来知道不?吓死我了。”

    “……”婶娘你真不觉得那更吓人吗?

    林严把昨天早上就开始晒起的菌子用纸一小堆一小堆包上,然后放在自行车后用绳拴着的筐里。

    脸上捂着大头巾,穿着一身黑,鸡还没打鸣他就出发了。

    正巧张大庆起来上厕所,半梦半醒间瞧见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人影唰一下飘了过去,这可给他吓得够呛。

    厕所也不上了,直接跑回屋里锁好房门,硬生生地憋到天亮才出去。

    也亏得离天亮就三个来小时,不然他就要丢人了。

    林严呼哧呼哧地骑着,四五月份的天气转暖了,可下半夜的冷风刮在脸上还跟刀子似的。

    他奶拿给他的这块藏蓝色头巾真顶用,又能遮脸又能挡风。

    黑市在县城东边,那边鱼龙混杂,小巷子多,方便藏身。

    等他到那里时天要蒙蒙亮了,黑市都快到尾声了。

    他先把自行车停到厂里的车棚下,再跑去东升巷。

    大早上的门卫都睡觉呢,没人看见他。最主要是自行车这种金贵东西你停在外头一错眼就没了。

    他把头巾蒙上,口鼻也藏在里头,就露出凶恶的眉眼和鼻子上显眼的痣。

    挎着篮子,压低声音,他就拐进小巷子里了。

    路上遇到提着几样东西的人,他就凑上去小声问:“要菌子吗?晒干的菌子。”

    现在供销社还没开门呢,提着几样东西的多半是在黑市买了东西的人。

    一开始遇到的大婶瞅瞅他就加快步子走了,他一句话都没说完呢。

    后头他就蹲在一户人家门口,学着周围的人把篮子摆在前头,低着头人家也瞧不清他的脸。

    没一会儿,生意就上门了。

    一个同样捂得很严实的大娘停在了他面前。

    “你这咋卖啊?”大娘边说边在林严打开的那包干菌子里挑挑拣拣。

    “啥时候的菌子?”

    林严看生意来了,十分热情地招呼大娘:“昨早去山上采的,晒了一天一夜,回去晒两天还能留得更久。”

    他又摆出来两包:“见手青的一包八角,青头菌的一包五角,杂菌一包六角。您也知道山里的菌子炖汤炒肉都最是好吃不过!”

    “太贵了。”大娘又把拿出来的这两包拆开看,“这干菌子量也不多啊。”

    “到时候泡泡水,分量不就回来了吗?我这也就七八包,多的没有了。”

    “欸,你给我来两包。”在旁边听了两句的大爷倒是十分爽快,菌子炖个鸡汤,美得冒泡。

    他就好这一口,可菜站里见不着这些野菌子。毕竟一个不好就要进医院的,菜站才不想担这个责任呢。

    “大爷您要哪种的?”

    “见手青的。”

    林严把唯二两包见手青装上,结果就被大娘一把抢去了一包。

    会吃的都知道,见手青是这些菌子中毒性最大的,可也是最好吃的。

    大娘早就瞄准了,只不过要跟林慎杀杀价呢。没想到就被人插了一脚,还把两包见手青都拿走了。

    “你这人咋这样,我先要的。”大爷不高兴了。

    “我还先来的呢!”大娘才不管他高不高兴呢,让她砍不了价她更是恼火。

    “一包见手青一包杂菌。”大娘把缝在裤子里的钱兜翻出来,数了一块三角钱给林严,“我买两包呢,给我便宜点。”

    林严只好笑笑接过来,就当没看见大娘走的时候还朝大爷翻了个白眼。

    大爷也气哼哼的,最后拿了两包青头菌一包见手青走了。

    林严把剩下两包杂菌一包青头菌刚摆出来就见着周围蹲着的人都把包袱一卷跑了。

    见状他也赶紧跑了,匆忙间还掉了一包杂菌也不敢回去捡了。

    他个高腿长,超过几个人后就问旁边的人:“哥们,咋都跑了?”

    旁边的人喘着气斜他一眼:“第一次来吧?有人跑就赶紧跟着,不跑等着被抓啊?”

    给他丢下这么一句话,那人就左拐右绕地消失在小巷子里了。

    林慎跑到一个没人的拐角,把头巾拿下来再擦掉脸上画了的眉毛和痣。

    他把那块布翻过来露出边缘的拉链,然后随便拉几下就变成一个布包了。

    把东西往里一放,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了。

    这个法子还是他弟弟林慎想到的。

    他告诉他娘说可以在一块布的两边缝上两条拉链,再往另外两边缝个手提的带子。

    到时候一叠起来拉上拉链就是个布包。

    铺在地上的时候可以摆东西,变成包的时候也可以装东西,包袱可比布袋子显眼多了。

    昨天一整天,他娘都闷在房里给他缝这个东西。

    林严捏着三块一角钱,压都压不下翘起的嘴角。这可抵他做工三四天呢!

    今天林严的同事都发现他的心情很好,整天都笑眯眯的。也不是说他平时不笑,只是笑和笑还是不一样的。

    “咋了?倒班还这么开心?”旁边的同事小戴杵杵他。

    钢铁厂是全年运作的,所以工人都是排班。这次周末他们车间排到了林严和小戴。

    林严笑笑:“我媳妇怀了。”

    杨小红怀孕的事他一直没和同事说过,他不是爱说自己家事的人。但今天他实在憋不住自己的好心情,干脆把这事说了。

    “好小子!”小戴给了他一拳,然后酸溜溜地说:“咱俩同一年的,我连对象的影都没见着呢,你就要抱儿子了。”

    林严笑着调侃他:“你那是不想找吗?完全就是眼光太高了。”

    小戴被刺激到了,埋头干活,他要挣钱!要娶媳妇!要比林严早出师转正!

    林严看着他那努力的样子也不再闲聊了,一块埋头苦干。

    林家村里。

    “娘,我心慌。”方桂英望着县城的方向心里不安。

    “慌啥慌!”别看老太太说得气汹汹的,其实都是强撑起来的,她现在心里头也慌得很呐!

    “唉,我应该拦着两孩子的,万一被抓了可咋整?”话一说完,婶娘就开始呸呸呸,然后嘴里念叨着老天爷勿怪老天爷勿怪,我说的都是屁话。

    听大儿媳这么一说,老太太也更慌了。

    实在坐不住,她就站起来在院子里绕来绕去。

    “爱国哥,有人找你。”在门口搬个小凳子晒太阳的谨妮跑进来传话。

    “谁找爱国啊?”婶娘一下精神了,抓着谨妮问道。

    谨妮也神秘兮兮地凑到婶娘耳边小声说:“香草姐。”

    方桂英一下没兴趣了,她这个死心眼的儿子就心心念念惦记他那个“不知名”对象。

    只是…

    老太太呢?

    两人往院子里一瞧就看见了老太太像壁虎似的趴在门后头试图听清楚门外两人的谈话。

    ……

    最后,林家的大门后头不堪重负地挂了两大一小三个壁虎。

    等林爱国推门进来就发现这个门怎么都推不动,再用力一推,他奶他娘再加上个谨妮整整齐齐地站在门后头。

    林爱国不禁一脸黑线:“娘你们在这干啥呢?”

    “你咋拒绝香草了?”方桂英遗憾地说,虽然在意料之中,可她还是很痛心。

    “爱国哥,香草姐刚刚哭了。”谨妮很没有眼色地说。

    老太太呢,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往堂屋里走。

    林爱国拍拍谨妮的小脑袋:“不准出去乱说,知道不?”

    谨妮护住脑袋点点头,她又不傻,才不会出去乱说呢。

    林爱国拒绝了香草,但这个事一点没印在他心里。

    也不知道这种直愣愣的脾气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他只关心自己在意的人,其他人关他屁事。

    剩下的时间大家就一分一秒挨着等林严回来,婶娘因为总是会说些扰乱军心的话已经被禁言了。

    等到日落,叮铃叮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谨妮就很激动地跳起来去开门。

    “哥!”

    林严咧着一口大白牙进门,家里人总算是把提着的心放下了。

    “咋样?”老太太接过林严手里的布包,看见里面剩了两包菌子还多了一包糖。

    “卖了五包,一共卖了三块一毛。”林严坐在凳子上舒服地叹了口气,今天高兴是真高兴,但累也是真累。

    “哥,喝糖水。”林慎端过来一碗热乎乎的糖水。

    林严摸摸他的头道谢,然后接过来一口喝完。

    林爱国没出声,但脸上的喜色怎么也遮掩不住。

    “没遇上什么事儿吧?”婶娘不放心地问道。

    林严瞒下了他跑的那段:“没出啥事,就是我去得晚了,就赶上个尾巴。”

    杨小红摸摸他的脸:“已经够早了,再早你怎么扛得住,能卖多少是多少,小心为上。”

    苏敏很赞同儿媳妇的话,为了卖东西把身子熬垮了不值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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