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敏坐在大嫂杨杏面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们就把老人家推出去了?”

    “可不是嘛,你说说,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杨杏气的脸都红了,“找上门来的能有善茬吗?老人家不知道被谁一推,从楼梯上跌下去磕到头。当时人就不行了,那血洇了一地,把那些人吓跑了。王家的看人走了才敢出来,也不说送医院,就直接拉回家等死了。”

    苏母坐在一边脸色也是很难看:“这种人就应该天打雷劈!”

    原来除夕那天王有金突然忙不着慌地回王家来,当时楼上楼下的邻居都很诧异。

    毕竟上门女婿,按理来说应该在媳妇家过年才是。

    没想到人回来没一会儿,一群彪形大汉就拿着棍子追过来了。

    一看就知道王大混是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但他岳父不是银杏巷老鸨吗?应该不缺打手才是。

    那天晚上饮料厂住宿区每户人家的门都关得紧紧的,但是窗户背后的,门背后的耳朵有多少只就不知道了。

    一开始王家不敢开门,那群凶神恶煞的人就“哐哐哐”地砸门,砸的门都在晃。

    王有金心慌的很,躲在最里面的屋子里不出来,任凭家里人怎么问都不说,就抱着头发抖。

    王有银火了,想把自己大哥扯出门去,他不知道大哥犯了什么事,但他可不想被牵连。

    再说了,上次他去银杏巷找乐子的时候他大哥硬是不让最漂亮的那个姑娘陪他,说什么已经有客人点了。

    哼,以为谁不知道他是嫌自己不付钱呢!

    都是亲兄弟还这么计较,他也不必顾念什么兄弟情谊了。

    王父王母急得不行,拉着王有银不让他把哥哥推出去。王母着急之下看见了婆婆,心一横,直接先把婆婆推出门了。

    婆婆年纪大了,干活也不如以前利索了。要是她被那些人吓出个好歹来,他们家就占理了,门外那些人也不敢再来了。

    王奶奶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推出门了,她出现的太突兀,不知道谁没刹住推了她一把,王家门口又挨着楼梯,一下子就滚下去砸到头了。

    看要出人命了,原本气势汹汹的一群人也气短了,来不及互相指摘就四散奔逃了。

    厂里的保卫队这时才姗姗来迟,只能逮住几个算几个。

    等拿着棍子的人不在门口了,屋里定格的王家人才抖着手把门打开。

    感受到丈夫儿子刺在自己身上不可置信的目光,王母怒了:“不然要把有金推出去让他们打死吗?!还是要把家里的哪个推出去?”

    于是几人都不说话了。

    门打开后,几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也说不出去医院的话。

    这样严重的伤要去医院的话得浪费多少钱啊?再说了,老太婆一个,也差不多到要死的时候了。

    王父叹了一口气:“拉回屋里来吧。”

    他觉得好歹也是自己亲娘,不可能就那么放在外面不管。再说了,要是他就这样放着,厂里的人不定怎么编排他呢。

    这时候胆子大的也敢打开一缝门了,瞧见这样实在不忍心地说了一句:“要不送医院吧,说不定还有救呢。”

    王母眉毛一下竖起来了:“你就会做好人!那你咋不帮忙付医药费呢?我家可没钱!”

    那人一下觉得没趣了,“啪”一下把门又关上了,昨天还在楼下显摆自己大儿子给家里买了多少多少东西,给爸妈包了多少多少红包的是谁?

    不知道王奶奶现在还有没有意识,但她都替她心里发寒,养的这是什么畜生啊?

    看把人怼回去了,王母还洋洋得意,和儿媳妇一起把流着血的老太太扛了回去。

    这见血的事多晦气啊,她是万万不肯让丈夫和儿子干的。凭赵美再不情愿,也得捏着鼻子上了。

    要不是赵美一个人拖不动,王母是不会去帮一把手的。

    昏过去的老人嘴里还模模糊糊说着什么,赵美听半天也就只听出来一个云字。

    她撇撇嘴,这老不死的快死了都惦记着那个赔钱货。

    王家人不肯把王奶奶放到床上,嫌晦气,干脆就铺了一床席子在门边上,把人一放就不管了。

    王有金双眼发直地看着奶奶,也不是他良心发现了,只是他觉得要是他出去了,躺在地上的就是他自己了。

    王有金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抱着王母的腿说:“娘,救救我!你不救我我就要没命了!”

    王父磕磕烟袋子:“你老岳父呢?”

    听到这几个字,王有金眼里迸发出一股愤恨来:“他提前知道了条子要来查银杏巷,收拾包袱带着那个小贱人跑了!跑之前他还在虎哥那里借了一大笔钱,我今天有事出门了,快到巷子的时候就看见一大群条子围着,我不敢进去,结果转头就被虎哥的人堵了。我没法,只能跑回家来了…”

    “要死你自己死,不要拖累家里!”王有银汗毛都快竖起来了,吓的。

    大哥和那老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借了虎哥的钱,老鸨跑了可不就得大哥还了。

    呸呸呸,什么大哥,是王有金!

    从现在开始王有金和王家没什么瓜葛了!

    “你说什么呢?!我还不是王家的人!”王有金怒吼。

    吼完他又膝行到王父脚边哀求:“爸,救救我,我可是王家的儿子啊!”

    王父砸吧着烟没说话。

    王有金看着蒙在王父脸上的烟雾,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终于,他听见他爸说:“欠了多少?”

    “一千。”王有金咬牙低头。

    “多少???”

    “一千???”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来,王有银脸色铁青地说:“把咱家卖空了都没一千!”

    王有银看向王父:“爸,我儿子还小呢!这可是王家唯一的孙子!”

    王有金慌忙说:“先把云云抵给他们!云云不是黄花大闺女吗?总能值点钱的!”

    “就算抵了也不够,虎哥的人还是得找上门来!”王有银也很气愤,不是气愤卖妹妹,妹妹就等于是家里的奴仆,卖不卖无所谓,但是这只能安全一段时间。

    王有金低头,要不是他没钱没门路早就跑了,他知道不够,但这不是跑不脱嘛,能还上一点是一点。

    他可不想被砍手砍脚。

    最后王父跟王有金说好,除了把闺女抵给他们后家里出不了什么了,虎哥的人伤了人,肯定不会再要那么高,其他的就让王有金自己看着办。

    王有金一口答应,现在能拖就拖,到时候虎哥的人来了他又躲在家不出门不就行了。

    王奶奶刚恢复了一点意识就听见这几只豺狼要把她的云云卖掉,一口气没上来走了。

    还债的事情说好了他们又转到老太婆身上:“这老太婆怎么办?”

    王母瞧着不对劲,探了探鼻息,她倒吸一口凉气:“人没了。”

    王父眉头反而舒展了一点:“到时候多请些人来,咱们就随便整几个菜,多收点礼钱和东西。”

    王家人点头应是,特别是赵美,恨不得把头都点下来,她现在想想自己之前在家里的张狂,后怕不已。

    王父揉揉头发和眼睛,把眼睛揉得红红的,让王母把门打开就开始哭嚎。

    “娘啊!你怎么就走了,都来不及把你送进医院啊娘!”

    其他人也会意地爬伏在王奶奶的尸身上大哭起来。

    王有金拼命压住自己的嘴角,死人了!

    到时候再把王云云那臭丫头抵给虎哥,想来虎哥也看在死人和黄花大闺女的份上不会多难为他了!

    听完这些糟烂事,苏敏不敢置信地又重复了一遍:“王有金招惹了人就把王奶奶推出去了?”

    “可不嘛,那些不要脸皮的还说是王奶奶自个没能撑到他们把她送医院!”

    “作孽哦…”苏母叹气,“小翠回来说的时候我们都吓着了。”

    “那现在咋样了?”苏敏问道。

    “说要发丧,那个叫王云云的姑娘是不是被叫回来了?”

    “是的,听说那姑娘和老人家可亲,不知道人受不受得了这个刺激。”

    王家。

    “为什么要把奶奶推出去?”王云云流了满脸的泪,她抖着手去摸老人头上的伤口。

    邻居已经把事给她一言一语地说清楚了。

    “这不是娘想和他们理论两句嘛,没想到会出这事。”王母全无心虚。

    “明明是王有金自己惹的事,不应该他出去吗?”王云云歇斯底里。

    “啪——”王母一巴掌扇到她脸上:“什么王有金?他是你大哥!难道你这个毒心肠的要让你大哥死吗?”

    王云云仇恨地看着这家人,第一次,她这么想把这群人的脸皮揭下来,肚子刨开,看看里面的心肝脾肺肾是不是都是黑的臭的!

    看见自己生下来的赔钱货竟然用这种眼神看自己,王母反手又是一个巴掌。

    王有金难得把王母拉开,在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王母虽然还是生气,但也没再上手了。

    办完丧,老太太也入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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