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的酒席办的很热闹。

    王老太太对这一场订婚宴格外上心,该用的东西早采购的七七八八,所以昨天的一场泥石流也没影响什么。

    美中不足的就是,因为村口的路被堵了,女方父母和一些住在村外的亲戚来不了了。

    这点小瑕疵并不能影响王老太太的好心情。

    她难得在陈汝珍那老对头面前赢了一回,在未来儿媳妇的搀扶下,这会整个人是神清气爽,走路都带风。

    “小坤,你去大门口看看,你陈奶奶怎么还没来呢?”

    就如楚嘉言了解自家奶奶一样,王坤也对他奶奶那点小九九看得一清二楚的。

    他无奈和扶着老太太的女孩对视一眼,“你先在这陪着奶奶,我出去看看。”

    “嗯。”

    女孩乖乖点头。

    王坤刚走到门口,恰好撞见陈奶奶和楚嘉言,还有一个陌生的女人。

    毫无疑问,她很漂亮,但更引人注意的,确是身上那股凌厉的气势,和隐隐的上位者气场。

    令人一见便知,这人并不好相与。

    ——即便此时衣着“艳丽”,还拄着“拐杖”。

    她见王坤看过来,很自然露出了个微笑。

    王坤想到昨晚看到的场景,他不自觉看向楚嘉言,“嘉言,这位是?”

    “你好,我姓陆,大概比你大了几岁,不介意的话,叫我陆姐就行。”

    却并未说自己的全名。

    王坤虽年轻,但高中毕业就去了城里打工,几年下来人越发沉稳。

    他并未多问,只是笑着将三人引了进去。

    楚嘉言把包好的刺绣递过去,“恭喜,这是奶奶送你的订婚礼物。”

    “多谢。”

    因为要扶伊然上下车,路上耽搁了一会,他们几个人到的时候院里已经开席了。

    王老太太一眼就看到了人,老远招呼,“陈汝珍,磨磨蹭蹭的可算来了,就等你了。”

    原来楚奶奶真名叫陈汝珍,这么说来应该叫陈奶奶才对,伊然心想。

    叫过人,王老太太自然也看到了楚嘉言身边的伊然,她使弄眼色,大有深意地问,“楚小子,这位是谁呀?”

    “……”

    该来的果然躲不了。

    楚嘉言语气冷淡,“昨天泥石流被困在山里的游客,路没疏通前,先在我家短暂住一晚。”

    “短暂”两个字被他咬的格外重。

    还没等王老太太继续追问,伊然也开口笑道,“王奶奶,谢谢您邀请我过来,您可真有福气呢,我听说您孙子孝顺又能干,刚一见面,发现还一表人才呢,我得恭喜您很快就要有个漂亮的重孙了,四世同堂,福寿绵延。”

    一番漂亮话说的王老太太是心花怒放,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就要拉着伊然一起坐主桌。

    “不啦,我有伤,喝不了酒,坐这不免打扰你们兴致。”

    伊然笑眯眯拒绝了。

    王老太太这才注意到她的脚,只能放弃再劝。

    “那安排这姑娘坐小孩那桌吧。”,她遗憾地和王坤交代。

    伊然笑容呆滞了一瞬。

    最后,不喝酒的楚嘉言和伊然都被安排坐在了小孩那桌,就剩陈奶奶一个人留在了主桌。

    王老太太竟然也懂手语,这会两人正神情激动不知道用手语“说”着什么。

    王坤见伊然腿不方便,很贴心地将原本光秃秃的凳子换成了一把塑料椅,让伊然坐着舒服了不少。

    桌子上的几个小朋友都好奇地打量着她。

    好在桌子上的大人不止她一个,等楚嘉言坐下来后,小朋友的目光就变成了打量他们两个。

    “你知道奶奶最讨厌的人是谁吗?”

    出乎意料,楚嘉言竟然主动开口说话了。

    伊然的筷子伸向红烧肉,“你总不会想说是我吧?”

    旁边人摇头,“是王奶奶,她们是死对头。”

    “啊?”

    伊然惊讶,转头看向主桌,两位老人似乎已经进入了“拼酒”环节,王坤无奈拉住白酒瓶,不让她们抢过去。

    “你要是在这表现得太开心,奶奶会伤心的。”

    楚嘉言在旁边幽幽补充。

    恰逢陈奶奶眼神扫过来,伊然将红烧肉送入口中,随即做出一副嫌弃的样子。

    结果,陈奶奶嘴角却微微向下,眼神黯淡。

    伊然莫名,难道她的嫌弃还不够明显?

    “……噢,忘了说,有几道菜是奶奶忙了几天准备的食材和配料,就包括这道红烧肉。”

    陈奶奶伤心地移走了视线。

    “……”

    “楚嘉言,你故意的吧?”

    伊然眯眼看他。

    楚嘉言扭头转向另一侧,压下上翘的嘴角,声音冷淡。

    “你想多了。”

    ……

    天高云淡,阳光明媚,一派好风光。

    院内的订婚宴热热闹闹,一对未来的准新人开始轮桌敬酒。

    他们刚一来就被一群大爷大妈围在了中间,这些人自诩看着王坤长大,七嘴八舌给他们传授“经验”,女孩脸色红的要滴出血来,王坤微黑的脸颊也透出赤色,笑闹的声音几乎要掀翻房顶。

    主桌上,两个老太太彻底停不下来了,酒一杯一杯往下灌。

    伊然用手肘碰了碰旁边人,“哎,奶奶好像喝了不少了,再下去该醉了,你不去拦一下?”

    楚嘉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两人一边喝一边用手比划,不是在比手语,是在划拳。陈奶奶瘦小的身子几乎要站起来,全神贯注看着眼前,没有一点关注一下他这个孙子的精力。

    他无奈地摇摇头,“没关系,她们喝的酒早被王坤换了,这会顶多算的上是水里加了几滴酒。”

    他如此熟悉情况,显然是这情形先前不知上演了多少次。

    伊然努嘴,收回视线,继续在桌上“奋战”。

    王坤二人从包围圈中“突围”,二人相视苦笑,决定先去“安全”点的地方敬酒。

    这个院子里最“安全”的是哪一桌?

    于是,顺理成章,王坤二人来到了伊然他们身前。

    “嘉言,陆姐,多谢你们能过来,嘉言不能喝酒,陆姐脚上有伤,这杯我喝酒,二位随意,我敬你们。”

    王坤虽然刚被拉着喝了不少,眼神倒还算清明。

    一杯可乐下肚,伊然视线转向他身边清秀可爱的女孩,笑眯眯的,“小妹妹,来,你给姐姐讲讲你们两个怎么认识的。”

    坐在伊然左手边的小孩子竟然听懂了,她瞪着大眼睛看过来,“是呀,林姐姐,我们也想听。”

    有了她打头,同桌的小孩子们都开始起哄。

    女孩抵不过,脸颊更红了些,只好开口,“……有一天我下班晚了些,走在路上忽然被几个流氓围住,那些人嘴里不干不净,我没忍住打了其中一个一巴掌,结果就被他们拉住了,我以为自己这下完蛋了,然后王坤就突然出现了,他把那些流氓全都赶跑了。”

    伊然拍手,“英雄救美……真浪漫,所以你们就在一起了?”

    “哪有这么容易,”女孩鼓起双颊,“他开始对我完全没有好脸色,我给他送吃的送礼物都被拒绝了,他躲我像躲瘟疫一样。”

    说到这,她气鼓鼓瞪了王坤一眼,王坤心虚移开目光。

    伊然追问,“唉,妹妹,那你怎么搞定他的?”

    女孩下巴一抬,似乎有些得意,悄悄凑向伊然耳边,“我找到了他家,把他爸妈奶奶给攻略了。”

    伊然对着她竖了个大拇指。

    本以为敬酒到此结束,王坤二人该去下一桌了,结果这时伊然左手边的小朋友却忽然做出了个谁都没想到的举动。

    她拉了拉伊然艳红色短袖的袖口,依旧是那双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

    “姐姐,你和嘉言哥哥什么时候办订婚宴呀?”

    伊然一口可乐没喝好呛了出来,侧身对着地面咳嗽。

    好容易顺了气,她拉过小朋友刚拽她袖口的手,“小妹妹,谁说我和你……嘉言哥哥要订婚的呀?”

    小朋友大眼睛黑白分明,“妈妈说的,还说嘉言哥哥总算开窍了,之前那么多小姑娘对他有意思,他都不动心,这回怕不是带回来个仙女。”

    后半段显然是在学她妈妈的语气,别说,小姑娘模仿天赋还不错,口吻颇有点老气横秋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伊然总算明白了,她就说刚进院子那会怎么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看向了她,她还以为是村里来了陌生人的缘故,没成想还有这么层原因。

    旁边桌有位中年妇女冲了过来,一把捂住小姑娘的嘴,干笑,“小孩子瞎说的,你们别当真。”

    楚嘉言再听不下去,额头上青筋一跳一跳的,“我们没……”

    伊然眼疾手快一只胳膊挂上他手臂,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我们还没定好订婚时间呢,等确定了,一定通知大家。”

    院子里忽然静了一瞬,随即一下子炸开了锅。

    有几人围在一起交头接耳的,有不可置信连连感慨的,更多的还是围过来要进一步“了解情况”的。

    楚嘉言的脸瞬间黑了。

    伊然收回捂住他嘴的那只手,冲着他眨了眨眼,小声耳语,“还你刚才‘故意提醒’的恩,不用谢。”

    她右手臂死死拖住楚嘉言的胳膊不让他挣脱,面向众人露出了个羞涩的表情。

    就在院子里沸沸扬扬之时,忽然有人跑了进来,满脸喜悦,大声叫道,“村口的路被疏通了!”

    伊然一愣,从口袋中拿出手机,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通讯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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