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去疼出来的生理性泪水,燕洄欲言又止。

    “傻统,你……”

    她“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头回憋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系统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在她指尖跳了跳:“干嘛!”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真可爱,”燕洄叼着剩下的饼子起身,慢悠悠拍干净身上的灰尘,含糊不清道,“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我决定同意了。”

    虽未入夏,但春末的绿叶早已长得七七八八,它们在树上安家落户,渐成浓密之势,风一吹,便洋洋地荡起碧绿的波纹来。

    黑夜是隐匿者最好的庇护。

    燕洄蹲在树上,借树叶隐去身形,她凝神静气,抛去了以往的散漫,瞧起来宛若亘古不变的磐石,沉默而厚重。

    满级账号为她带来的不只是轻快的身体、无穷无尽的力量,更有五官方面的实际提升。

    具体表现在即使她端坐在这里,也能感受到远方微弱的一点风吹草动。

    她听见溪边潺潺的流水声被人搅扰,变成清脆的水流激荡声。声音沙哑的老妇人一边哼着她听不懂的山歌,一边浣洗着衣裳。

    调子很有韵味,像是历经风霜的枯木,但放在这种环境下,似乎只剩下了诡异。

    轻轻摩挲而过的微风携带着淡雅的不知名香气飘向四面八方,燕洄嗅了一下,若有所思。

    “竟然是连我都不清楚的毒药,”她在心里对系统抱怨道,“文案组都背着我整了什么花活儿啊?”

    觉得她关注点奇怪的系统想拉回她跑偏的思绪:“你把这村子逛遍了,也没看到那小子,一点都不担心吗?”

    她们刚才在这破旧小村子里穿梭了一圈,将大概的局势尽收入眼。地上有几个活物,可以说是一清二楚。

    但燕罗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燕洄察觉不到半点他的气息。

    “当然担心,你别看我现在不急不躁,实际上我的内心是非常焦急和痛苦的,”燕洄用手比出一个方框,瞄准远处的凸起,眯眼仔细盯着,“但我现在很忙,所以只能强忍泪水咯。”

    系统顿时大为感动,觉得暂时摆脱了恋爱脑的燕洄帅气又可靠。

    它还要说些什么,却被燕洄的一句“找到了”打断,茫然发出了代表疑惑的音节。

    燕洄拨开枝叶,纵身若飞燕般轻盈跃下,脚尖点着地面,借助着这股力量向刚才框住的地方疾行而去,徒留清爽的风待在原地。

    “你听说过舌头地吗,”赶路的途中,她还不忘记抽空和系统解释,“平地凸起宛若吐舌,七藏不住、风吹水劫,若是有人将尸体葬于此,必定家败人亡。”

    系统怔了怔::“啊……啊?你还懂风水?”

    燕洄笑笑:“不太懂,只是听一个朋友讲过。”

    “那你说这个干嘛。”

    “……”

    它的声音突然惊恐了起来:“等等,你不会要去挖坟吧!!!”

    “怎么可能?”

    系统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就听到了燕洄紧接着的话:“那里面的尸体应该不在了,所以准确来说,我是下地去的。”

    “啊?”

    片刻后。

    系统看着被燕洄一拳砸出来的大洞,陷入了沉默。

    她掰开边上的土块,躬身探进去看了一眼:“果然是空的。”

    “所以,这是通往地下的入口?”

    “不是正经入口,真正的入口放在了更隐蔽的地方,我没找到,走走走,进去看看。”

    系统从善如流。

    燕洄跳进去,弯腰钻进一个极其狭窄的小道,似是在地底下游泳一般,双手扑棱着,艰难爬了过去。

    才行进了一半,浓郁的血腥气便扑面而来,糊住了她的鼻子,拧紧了她的眉头。

    再向前一些,悉悉索索的虫群摩擦声在底下密密交织着,结成了无孔不入的线,钻入燕洄的耳中,越发响亮,给了她一种正落入虫巢的幻觉。

    燕洄牙疼般挤了下眼。

    眼前的景象在她们抵达尽头的时候豁然开朗。

    一溜排的镶嵌在墙上的蜡烛呈不规则状态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洞窟在她们眼前依次排开。

    “我其实不是很怕虫子,”燕洄探出半个身子,指着自己胳膊上争先恐后涌出的鸡皮疙瘩诚恳道,“但是我害怕一群奇形怪状的虫子,我能现在就回去吗?”

    系统给她加油打气:“来都来了!”

    好一个来都来了。

    她闭上眼,硬着发麻的头皮听声辨位,鼻子抽动了两下,分辨着地底下不太喜欢流动的空气是从哪里被赶过来的。

    就在燕洄两眼蓦然睁开,眯起来锁定住一个方向的时候,凄惨的哀嚎再次响了起来,震得她的头皮发麻。

    她抬起来的脚顿了顿,利索转了方向。

    不过七八岁的小孩儿颤抖着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宛若垂死的小兽,发出了尖锐的痛苦叫声。

    她身体枯瘦,头发蓬乱如草,身上沾满了泥灰,几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虫子正在她的脸上欢快爬来爬去。

    燕洄刻意放重了脚步声。

    她注意到小孩儿听见她的脚步声后,本就有些颤抖的身子如今更是如筛糠般颤动。

    “别怕,”她隔着被虫子啃咬得破破烂烂的木头栏杆,轻轻摸向了她的头,声音柔若绸缎,“我是来救你的,好好看着我、相信我。”

    女孩颤颤巍巍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迷茫而无助地看向她,希望的光芒从中迸发出来,让燕洄都没忍住为之一肃。

    燕洄的指尖抖了抖,弹出数团气,将那些虫子尽数碾碎。她做完这事情后,弯腰抓住女孩儿的手腕,搭在上面,探了一探。

    “这病我能治,”她自信道,“统,拿我驱虫药来,要用现代科学打败封建愚昧!”

    系统道:“……你?”

    事实证明,燕洄的自信是真的有底气的。

    小女孩儿吃下她喂过去的驱虫药后,突然转过身,背对着她大吐特吐出了一团马赛克。

    数只小小的白虫子从她的皮肤深处钻出,被眼疾手快的燕洄挨个弹死。

    系统道:“……您?”

    这他丫的竟然真的有用?!

    女孩儿虚弱道:“多谢您救了我,但是您快走,要是您被他们发现的话……”

    她说着说着,整个人就像是坠入了寒冬腊月,瑟瑟发抖起来。

    系统在边上疯狂戳她:“哇你看看她!多有礼貌!多可怜!我看她也是个美人胚子!这不比那小子好?!”

    “醒醒,她才几岁?哇你不会炼铜吧,”燕洄在心里唾弃完系统,转而温声道,“没事,我就是过来救走你们的,可以和我说说情况吗?”

    小女孩儿名叫陈丝若,出生自一个富贵之家,父母恩爱、兄长友善、家庭和睦,但悲剧在她走丢的那一刻就展开了。

    她先是被蒙住眼捆住手脚,和一群孩子一起塞进了一辆晃晃悠悠的车子里,每天都有人过来喂她几口冷水。

    忍饥挨饿了不知多久,有人将她拎到了这里,给她喂了奇奇怪怪的糊糊。喝下那碗糊糊,她开始全身发痒,火烧一般的刺痛密密麻麻地在她身上扎着针,让她无法思考。

    她最终疼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心口发闷,精神不振,意识在渐渐模糊。

    每天都有人将迷糊的她拎去了另一个地方,将她的手腕割开放血。

    时间似乎静止在了她进来的那一刻。

    她想尽办法,艰难保持住了理智,但无济于事,反而因此感受到了更痛苦的折磨。

    陈丝若的声音是干哑的,但是讲话却条理清晰,让燕洄很快就理清了前后关系。

    她的手指向衣袖内摸了下,勾出来一个小小的东西。

    燕洄握拳抵在陈丝若的身前,笑了笑,缓缓张开手,露出掌心内躺着的一颗饴糖。

    “宝贝,你已经很棒了,你很厉害哦。”

    狼狈的女孩儿低头看了眼自己满是泥土的小手,她将它搭上那只白净的大手上,小心翼翼捏起了以前不觉得奢侈的饴糖。

    陈丝若用力点了点头,停不住哽咽,擦着自己的眼泪。

    “你知道拉勾吗,像这样,”燕洄勾起了小拇指,“对,这样搭上来,这代表两个人达成了一个不许背弃的约定。”

    “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两只小拇指缠在了一起,而大拇指也紧紧贴上去,“在这之前,还得拜托你一件事情……”

    离开那个小洞窟的时候,燕洄对系统感慨道:“你说得对,她真的可怜又可爱,我喜欢。”

    系统惊疑不定道:“哇靠你联通?”

    “你能不能有实际的身体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有实际的身体?”

    不等系统感动出来,燕洄就接过话头:“真的好想给你两拳,再撬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系统气得跳脚。

    两人正斗着嘴,燕洄就已经抵达了刚才要去的地方——那是一片沉寂的血池。

    它呈环形绕着一块圆圆的黑石,燕洄凝视过去,发现那块石头上的“颜色”竟然是密集的黑色蛊虫染出来的。

    她嫌恶地“咦”了出来。

    地底下少有风,于是血池也宛若凝固的死水,只有浓郁的血腥气想要将每一个过往来者都腌入味。

    温温柔柔的声音在燕洄的背后响突兀起:“贵客请止步。”

    燕洄转头看去。

    一个身着金丝红绸长袍的青年男人正双手插袖看着她,笑意吟吟:“都看到这里了,再深入,可就不太礼貌了,您说是吗?”

    “还请您跟我走一趟,”他眉眼低垂,向前方伸手,示意她走过去,温声威胁道,“不然,和您一同来村子做客的少年郎,可就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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