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台跑出来,林执长舒了一口气。

    迎头碰见来找她的梁舒明。

    “阿执!你这是怎么了?”梁舒明叫了一声,赶紧拉着她坐下。

    林执这才有心思看自己的伤,掌心被划了一道很长的伤口,鲜血淋漓,但好在已经凝固,只是整个手掌都沾染了血迹,看着十分吓人。

    想来应该是开门的时候被把手划伤的。

    “怎么回事啊,怎么受伤了?”

    “没事,摔了一跤。”她尝试着握了握手掌,刚刚凝固的伤口却再次渗出鲜血,她忍不住皱眉,心道这可完蛋了,还怎么练琴呢?

    “摔了?难怪,你看你这膝盖也是!”梁舒明担心地检查她的伤口,“膝盖上是擦伤,没什么关系,可是你这手掌,不行,我带你去医务室吧!”

    林执摇头,“不用,小伤而已,我等会回去找点药就行,你快去后台吧,我先去你岗位上看看。”

    “阿执,你不会是着急赶过来才摔跤的吧!对不起!早知道你这样我就在这呆着了,其实在这里接待也挺好的......”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执打断,林执用自己好的那只手拍了拍她,“好啦好啦,我真的没事,不是赶过来的时候受的伤,你快去吧,你看,我真的没事!”说着还站起来走了两步,忍着疼扯出笑容。

    梁舒明看她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叮嘱她药放在房间床头的抽屉里,让她一定要赶紧去上药。

    林执应好。

    幸好现在临近中午,大家都去吃饭了,门口也没什么人,和林执一起在接待的同学见她这个样子,回去换衣服的间隙顺手把药给她拿上了。

    林执感谢了她,一个人拎着药找了个没人的角落。

    她找到后门,这里除了一些扔垃圾的工作人员,基本不会有人来这里。

    林执坐在台阶上,紧皱着眉低头看自己腿上的伤口。

    她侧头,想将放在地上的酒精打开,可垂肩的长发倏然落下,挡住她的视线。

    不管她怎么拂开头发,凉风还是调皮地将它们又送回来。

    往复多次,林执终于忍不住心里的烦躁,抬手用力地想要扯开挡在眼前的发丝。

    突然,一只手轻轻按住她的动作,将她额前的发丝轻轻别在耳后。

    林执抬头,又撞进那双让她心乱如麻的眼眸中。

    此刻的程承正蹲在她面前,定定地看着她。

    他脸上的口罩摘了,冷冽的眉眼里盛满了温柔的笑意,嘴角也微微上扬,手里的动作没停。

    林执与他对视了一眼,又低下头错开。程承没有与她计较,而是再一次重复刚才的动作。

    等到别完头发,他一言不发,拿起地上散落着的药,走到她面前,再一次蹲下。

    林执感受着冰凉的酒精触上自己的膝盖,他动作很轻,但还是很疼。

    她忍不住“嘶”了一声,程承手里的动作再一次放缓,“忍着点,得先消毒。”

    “嗯。”

    纵使程承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在看到她伤口的时候,心里还是没由得揪了一下。但他没有问她,为什么这么久没见了,看见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转身就跑。

    腿上的伤口不算严重,只是因为没有及时上药,凝固的血痕有些难处理。程承低声开口:“疼就抓住我。”

    熟悉无比的话,让林执一愣神。

    曾经......他也是这样对她说的。彼时她因为贪玩踩空了楼梯,也是擦伤了膝盖。而他,也是这样,蹲在她面前为她上药,眸中的担心根本掩饰不住。

    当时,他也说,疼就抓住我。

    但马上,比刚刚更加强烈的痛感就将她拉回现实,她下意识抓住他的衣服,强忍着没有出声,小腿肚忍不住颤栗起来。

    不知怎的,程承掌心微微出汗,也许是因为不经意间瞥见了她睫毛上挂着的点点水痕,原本稳当的动作,竟也变得有些颤抖。

    膝盖上的伤处理好了,程承随手把垃圾放进袋子里,关切地开口:“好了,还有哪里伤了吗?膝盖这几天不要碰水.......”他话还没有说完,又一只惨不忍睹的手递到他面前。

    程承眉头又紧了紧,抬头看她,责怪的话语刚到嘴边,看到她湿漉漉的双眼,又咽了回去。

    算了。

    他又低头沉默地为她处理伤口。

    手上的伤比膝盖上重很多,裂开的口子周围还有翻起的皮肉,他小心翼翼的将血痕清理,还是没有忍住话头。

    “都多大了,怎么还这么冒失。”

    话刚说完,他的手背上忽然砸下来几个豆大的泪珠。程承意识到是不是自己的语气重了,想说点什么找补,但林执却先开了口。

    “没事,就是有点疼,”她眨巴着还带着眼泪的双眼,泪痕洇开一圈,眼尾那颗泪痣更加惹人爱怜。

    “那也不能这样,手也伤了腿也伤了,一个人怎么上药?”他语气中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急切。

    林执咬了咬唇,小声开口。

    “你不是来了吗?”

    程承手上的动作一顿,觉得放在掌心的手忽然烫了烫,但他随即收敛神色,有些戏谑地说道:“是啊,这么久没见,阿执一上来就送我个大礼。”

    林执没再开口,程承只当她是年纪小,被自己戳破了尴尬,随口换了个话题。

    “你怎么在这?不用上学了?”

    “哦,我来当志愿者—”她指了指自己身上亮眼的红色马甲,上面赫然几个大字——“南城电影节”。

    程承这才想起,她现在应该是在上大学了。

    原来,他们已经这么久没见了——

    “刚刚还不敢认你,我们好多年没见了吧。五年?六年?”

    林执心想,是八年。

    程承自顾自地说着话,手上动作利落,已经给她简单包扎好了。

    “好了,简单处理了一下,等会还是去医院,这伤口怕是要缝几针,”忽然,他想起什么,抬头看她,“还在学钢琴?”

    见林执点头,程承将将压抑住的烦躁又浮上来,“那还这么不注意自己的手!”说罢,他站起身,顺手将垃圾扔了,看她还是缩成一团,留下一句“等会”,快步走开。

    林执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开着车,在她面前停下,将车门打开后又快步走到她面前,双手伸出去下意识想抱她起来,手却停在半空。

    她已经自己站起来了,看着他莫名其妙的伸手动作,眨了眨眼睛。

    “怎么了?”

    程承轻咳了一声,转而将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没事,走吧。”

    “去哪?”林执觉得他这个人莫名其妙的。

    “当然是医院!你这手得去好好上药......”

    “不用了——”林执下意识拒绝,程承却强硬地抓住她的手臂,面上带着不容拒绝的神色,一双眼睛中的怒意好像要将她活吞。

    “你难道不知道,钢琴家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手吗?”

    林执当然知道,可是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这么——突然的关心。

    但是她已经被他半抱半扶着上了车,“我还有工作!”

    程承回到驾驶座,本想重重地关上门,可等他坐下,还是刻意收敛了自己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火气,有些不自然地向她道歉。

    “抱歉,我刚刚——”程承看她似乎对自己一脸的警惕,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把她拉进了一个危险的,密闭的空间。而他,作为一个“陌生人”,已经对她做出了过分的举动。

    “抱歉,我只是想带你去医院,刚刚我——”他忽然有些手足无措,连忙想要对她解释。

    “没事!”林执对她笑了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程承双手慢慢握紧方向盘,听着她这话,只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

    “工作的事,我让助理去解决一下。”

    林执又想要开口拒绝,可又想到他刚刚的神情,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好,谢谢你。”

    程承打完电话,两人终于出发。

    密闭的空间,近似于陌生人的两人此刻相隔的距离过近,一时间,尴尬的气氛弥漫整个车内。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不小心又对上视线,又慌忙撤开。

    “你......怎么在南城?”程承定了定心神,无意般开口。

    林执低下头,紧盯着自己的脚尖,“哦,在南城上学。”

    “南城艺术学院?”

    “嗯。”

    “不错的学校。”

    “嗯。”

    话题结束的猝不及防,程承也觉得有些尴尬,原本想问她为什么不来北城的话头也就这样噎住了,他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毕竟这么久没见,两人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话题。

    就这么沉默着到了医院,程承把车停下,熟练地从车里找出口罩帽子带上,忽然发现旁边一个灼热的视线投射过来。

    “我可以自己去,你......”

    “不行!”程承想都没想就拒绝她,又拿了一个口罩递给她。林执接过来带上,也找了个帽子,看着镜子理了理头发,看向他。

    “抱歉,我的工作需要。”程承觉得自己真是个麻烦,又开口道歉道。

    林执看他这样子,忍不住笑了。

    “没事,走吧。”

    幸好,因为举办活动的场馆地方远,最近的医院里也没什么人,零零星星几个人在大厅里,没有人发现他们。

    因为人少,挂号叫号的速度很快,程承扶着她坐下,医生将她手掌包扎的纱布拆开看了看,说还是要缝针,林执紧张地问不会很疼吧,医生笑了,说现在缝针都有麻药的,不会疼,让她放心。

    果然,一针麻药下去,掌心真的没什么知觉了,可她在看到针线钻进自己皮肤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偏过了头,闭紧了眼睛。

    程承坐在她旁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握紧了拳头。

    很快缝合好了,医生开了些药,叮嘱林执一些注意事项,她也听得认真。

    在场馆的时候她也算还没回过神,现在反应过来,才知道自己真的是太不注意安全了,医生说幸好她不是被生锈了的东西划破,不然还得打破伤风。划了这么大的口子,肯定得有一阵子不能弹琴了。林执一听着急了,连忙问医生得修养多久。

    这时,不带一丝感情、冷冰冰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伤成这样还想练琴?”

    林执心虚地不敢看他,只好把视线都定在医生身上。

    “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防止伤口再崩开,你自己注意点。”

    从医院出来,林执整个人都蔫了,看了看自己被贴上了纱布的手掌,叹了口气。

    这下完了,又得好几天不能练琴,回课的时候怕是会被老师骂死吧?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走吧,去吃饭。”程承真想冷哼一声,现在才知道自己受的伤有多严重?

    她真是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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