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京城破,南朝覆灭。皇室宗亲连同我的父母,兄弟姐妹,以及没逃跑成功的官员家眷一众被金人俘虏北上,前往他们的首都平城。

    我们被捆住手,脚上带着铁链,金人多骑兵,我们被牵着绳子,他们赢了战事,士气正好,路上吆喝着赛起了马,女眷们被拉扯着跟在马儿后面跑,实在跑不动的摔倒在地上,金人并不会顾惜,身体在地上摩擦,一篇哀嚎声,金人瞧着却越发高兴。我亦不能免,身上多处伤痕,疼痛不已。

    母后本就伤病,现在更是憔悴,一脸苍白,再这样下去,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我咬牙小跑往前冲,却被拦住。只能大声呼喊“求各位军爷饶过女眷吧,日头正烈,又在地上长时间拖行,他们中有的人已经高热,求军爷派人看一看吧”

    为首的小将调笑地看着我“这位小娘子,姿容瞧着不错啊”

    我低头跪下“求军爷救救她们”。

    他下马,走到我面前,撑起我的下巴,缓缓道“要救她们也不是不行,你陪我一夜如何?”

    周围人起哄大笑,我无地自容,他紧紧捏着我的脸,等着我回答。

    “够了”一声力喝,众人回头,纷纷下跪,道“将军”

    只见前方站着一个人,我隐隐抬头,是那天救我的那人,他冷冷开口“尔善,你这是做什么?”

    那位小将笑嘻嘻地说“将军,兄弟们一路南下,吃也吃不好,穿也穿不好,日子久了,着实需要疏解一番,这以往,皇上可是从来不限制我们”。

    他凝视着小将“你威胁我?”

    那小将作势弯腰“尔善不敢,只是咱们金人传统,战利品要进行瓜分,俘虏了这么多女人,一路上不让碰,难不成到了平城真送去当尼姑?”

    他还要说什么,却被身旁的人拉住,缓缓冲他摇了摇头。他沉思了一会儿后,对小将说道“罢了,俘虏不要出人命。”

    那小将立刻道“既然如此,尔善就代大伙谢谢将军了”周围一片叫好。他阴笑着拉起我的胳膊向一边走去,我只觉不好,奋力挣扎。

    “慢着!”他喊了声。

    小将疑惑“将军还有何事?”

    “她,你不能带走!”

    “为何?”

    “我看上的人,你也有资格与我抢?”

    小将气急“将军,你这么做回去与皇上如何交代?”

    他语气沉稳“回京后,我自会向父皇说清楚,不劳你费心。”

    他上前一步,扶起我,带我去了前营,安置在一个行军营便不见踪影。我的危机暂时解除。顾不上思索他为何救我,我无比担忧其他女眷,母后也在。虽然他们说的隐晦,可我再傻,也听出了他们刚才交谈的意思,金人军士要瓜分俘虏,魔爪也会伸向女眷,我担忧不已。傍晚,帐篷外的火苗一下一下窜出火盆,隐隐地听到了女人地哭喊声,男人的怒骂嬉笑声,我不敢去看,靠着墙壁,咬着拳头,泪流满面。恍惚间,有人捂住了我的耳朵,我惊恐大叫,他捂住我的嘴“是我,别怕”,我放松了下来。外面的声音时时传来,一切声音在暗夜里都那么清晰,他轻声道“抱歉,我救不了他们。”我没有出声,心中冷笑,军中将领,又岂会管不住人,只是不想管罢了,不论如何,他救了我,虽然不知道他图谋什么,此时此刻都不宜与他撕破脸。漫长的一夜总算过去。

    第二日一早,万籁俱静,我悄悄去了后营。经过一晚,一地破败,到处都是女人的衣服,血迹蜿蜒。不敢想昨晚发生了什么。我一路找过去,终于看到了从前的好友,彤若、美心、小茜,她们都是朝中大员女儿,她们衣不蔽体,血色全无,毫无生命迹象,我忍住悲痛,俯下身子给她们盖上被撕坏的衣裳,我还是忍不住哭到“你们忍一忍,我去求人来救你们,忍一忍,我们会回家的。”彤若似还有一口气,看到我,她笑了一下,慢慢张嘴轻声说“我要变成一只鸟,回~家~喽~”我泣不成声,她闭上了眼。

    她们被折腾的奄奄一息,都没熬过去,金人也只是解开链子,随她们死在大地上,草席都没给一张。

    金人惩罚我们,确实拿到了精髓,对待女人,拿走她们最重视的贞洁,对于男人,则是肆意践踏他们的尊严。

    金人报复父皇般地饿着他,饿到父皇实在受不了,跪下地上放下尊严向金人乞食“给我点吃的,给我点吃的,我要活,我要活!”他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金人嘲讽他、将吃食仍在他面前的地上,他毫不犹豫捡起来放进嘴里。仿佛吃着了珍馐美味,金人对他指指点点说些什么,他毫不在乎。

    彤若的父亲似乎已经知道了女儿的结局,趁金人不注意,他干净利落的抽出金人的佩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我反而有些佩服他,无尊严的活着不如有尊严的死,可是谁不想活呢?活着才有希望。

    我的父皇不再是我的父皇了。我不懂,就算是饿死,我也不会毫无尊严的乞食。

    我找到了母后,她一脸呆滞,脖子上还有被人掐的红痕,看到我,她魔怔般推着我“快走、快走”,我猜到发生了什么,并不提起,鼓起勇气和母后说话,可她却始终只重复着让我走。我给母后留了些干粮,便悄悄返回,听到身后母后的哭泣声也没有回头,我了解母后,她不只是知道怎么面对我。

    可怜我的母亲,她尊贵了一辈子,在自己的丈夫面前被金人侮辱,丈夫却充当不知,我看着她绝望的眼神,心如刀割,我的阿娘,一个深宫妇人,她做错了什么。

    我在那位将领的营帐中,倒是很自由,他没有对我有什么限制,看到我往返于前后营之间,也只说了句“以自己的安全为主,出事了我不一定能护住你。”我不知道的是,他还派了人暗中看护着我。

    我看着阿娘的眼睛一日日失去神采,心中焦急,这日,午间,趁金人休息放松警惕时,我悄悄找上了阿娘。难得,阿娘恢复了理智。

    “卿卿,阿娘现在生不如死”

    我抱着阿娘,安慰到“阿娘还要看着卿卿嫁人生子呢,阿娘要好好活着”

    母后无力地笑了笑,抚上了我的脸,擦去了我的眼泪“卿卿不哭,阿娘来这世上一遭,有你,和你的哥哥们,阿娘没白来。”

    我颤抖着“阿娘不要这么说”

    “卿卿,往后的日子你要自己走了,一定要好好活着”

    我哭到“阿娘不要扔下我”。

    “卿卿不哭,阿娘累了,帮帮阿娘好不好。”

    我摇头“不要,我要阿娘陪着我。”

    她柔声到“乖,听话,阿娘真的累了,卿卿干干净净的送阿娘走好不好,阿娘不想脏着身子去地下。”

    我心中剧痛,泣不成声,半响,听到仿佛有人醒了,阿娘开始催促我“卿卿,求你了,给娘一个痛快吧!”

    我听着有人朝这边走来,摇着头,犹豫不已。阿娘急了,不断求我。我最终还是···

    我成全了阿娘。她走的时候,满脸笑容,很安详。我是个杀人凶手。

    宋时曾经送过我一把小匕首,让我防身用。金人破城时,我藏在袖子里。不知为何,我未被搜身,匕首一直在我身上。现在,我用这把刀送走了阿娘,希望她不再痛苦。

    送走阿娘后,我拔出匕首插入心窝,心想“阿娘,女儿来陪你”,一股血腥味由里到外延伸,痛感席卷全身。我如一朵云,飘向空中。周边似乎有人发现了,金人吵吵嚷嚷着什么,不一会,我似乎被谁抱起,他走的很急,小心翼翼地将我放在床上,又在着急地呼唤着什么…我都不在乎了,我终于要与阿娘团聚了,我终于不用屈辱的活着了。

    可我没死成,不知那位将军用了什么灵丹妙药,竟让我活了下来,我身上的利器被收走了,身边多了很多人,我明白,他还不想让我死,那些人都是派来监视我的。一切仿佛都没发生过,唯有胸口隐约的疼痛在提醒我,发生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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