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甚尔走出隐藏在地下的交易所，在不远处的路灯下看到了中岛凛。
因为今晚去调查了真人的事，中岛凛穿着比较简便，清瘦的身形内存在着一个庞然的灵魂。
听到靠近自己的脚步声中岛凛抬起头，禅院甚尔颇具存在感的体型闯入视野。
走到禅院甚尔身边，中岛凛先一步停下脚步，倾身向前，微微笑着。路灯的光芒在她的发丝上跳跃，夜晚的温度让她的笑容更加温暖。
“我们去哪儿？”
有点太耀眼了。
禅院甚尔抬手摸上了中岛凛的唇角，看向那双散发亮光的眼睛。
“你很开心？”
中岛凛轻轻地点头，因为被禅院甚尔摸着唇角，她的动作幅度很小。
“我很好奇甚尔会怎么帮我。嗯，还有见到甚尔，这里是开心的。”
纤细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心脏，那里是灵魂核心的位置。
从灵魂核心中读出来的情绪是开心高兴的。
“那你现在还生气吗？”
禅院甚尔笑着，眼中只有中岛凛的面容，语气带着些恶趣味。
真好奇，阿七现在能不能感觉到更复杂的情绪。
“生气。”
认真感受内心的情绪，中岛凛的眼睛瞬间被染上气愤的火焰，像一潭凭空燃烧着紫色火焰的湖面。
不同于看到孩子们安全受到威胁时产生的愤怒通过杀死咒灵逐渐在心中熄灭。
因禅院甚尔而起的情绪在中岛凛心里旋转着，变成更大的火焰。
只是。
脸颊因生气微微鼓起，眼睛似乎在燃烧，眉毛也蹙起来，是十分生气的表情。
表情的主人就这么憋着。
禅院甚尔想到家里的那些危险物品，更像魔法作用的床，仿佛有意识的门，再想想阿七的那些能力，提取记忆，近乎瞬移的速度等等。
这个身体里是一个强大的非人。
然后她生气了。
没有找人泄愤，也没有破坏建筑，没有反叛世界。
就这么憋着，因为不知道怎么应对它。
完全不吓人。
甚至觉得阿七这幅表情很可爱。
在危险的边缘，禅院甚尔拍了拍中岛凛的头，轻笑。
“原来还没忘。”
被拍了头的中岛凛眨了眨眼睛，感觉着头顶的触感，发丝和禅院甚尔掌心的接触让两个人非常亲昵。但中岛凛在想，摸头这个件事，甚尔能对自己做吗？
拍头，是妈妈对孩子做的。
抓住禅院甚尔还未离开的手，中岛凛抬头看他，两只手更像是捧着禅院甚尔的手，将这只手拉到面前。
“为什么拍我的头？”
被抓住了手，禅院甚尔就顺势牵住了她的手，一边将她带到车位，一边回答她的问题。
“我们是夫妻，我可以这么做。阿七记得吧，你爱我，不能拒绝我。”
禅院甚尔确定只要自己这么说，阿七就会自己理解，不会拒绝他。
他很了解她。
这样吗。中岛凛恍然，接受了这个解释。
甚尔喜欢。
是的，她爱他，要满足他。
将人带到副驾驶，禅院甚尔看着她带好安全带，关好门。
中岛凛握着手心的安全带，目光在快速向后的街道中扫过。
这是要去哪里。
禅院甚尔发现了中岛凛的期待，握着方向盘笑了笑，她不会失望的。
半个小时后。
一个漂亮的弧线，禅院甚尔停下车，一手松开中岛凛身上的安全带。
“到了。”
中岛凛从车窗向外看，只看到一排相似的房屋。
等和禅院甚尔进入其中，中岛凛先感受到的是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这是酒味。
在前几天的聚餐上闻见过这股味道，中岛凛分辨了出来。
甚尔带我来的是酒吧？
在那些暗中关注的人眼中，中岛凛像一只探出洞穴的兔子，无知，单纯。
他们的视线在她身上流连。
禅院甚尔目光一扫，识趣的人就把目光收了回去。
这地方虽然比起一些地方干净，但总有些蠢人不懂得收敛。
他们以为自己无礼的目光没有被发现。
可对上那双冷漠的紫眸时，他们的脊背瞬间生出冷汗，寒意乍起。
果然待在禅院甚尔那个怪物身边的女人怎么会是善茬。
这眼神一定杀死过不少人。怎么会有人类有这种目光。
悠远深邃，似乎封印着什么庞然大物，冰冷得让人发颤。
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向那边，他们只能祈祷对方当自己是随处可见的蚂蚁，不要在意他们。
显然不可能，中岛凛能因为人类的善意给予连日的好运，也能对那些恶意处以报复。
在他们感受到冷意时，厄运就开始了。
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们看向中岛凛时心中的恶意有多重了。
禅院甚尔警告了一些人，回头拉了拉中岛凛的手。
中岛凛顺势收起了看向别处的目光，仰头对禅院甚尔露出温柔的笑容。
看见这抹笑容的人，脑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变脸的太快了！那个天与暴君果然是个怪物。女人缘上也是个怪物。
进入昏暗的楼梯间，从楼梯下去，中岛凛跟着禅院甚尔深入这间酒吧的地下二层。
踩在深棕色的地板上，中岛凛打量了一眼四周的环境，这里是一个地下靶场，但是她看见了一些通道，可能内部还有一些私人的小型靶场。
她对禅院甚尔带自己来靶场没什么感觉，只是想到这里的灯光比上面舒适些。
除此之外，她没有做出什么动作，乖乖待在禅院甚尔身后。
不一会儿迎过来的侍者颇为熟练的递给了禅院甚尔一张写着数字的卡。
禅院甚尔接过这张卡，带着中岛凛进入了一个单独的房间。
中岛凛侧头想看了看房间内的样子，好奇甚尔带她来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房间镜头立着些靶子，再看一旁平台上摆放的武器。
中岛凛意识到这里还是射击室。
让中岛凛坐在厚实的沙发上，禅院甚尔走到一旁拿起了放在平台上的武器。
那柄枪在禅院甚尔手里失去了危险的气势，成为了这个男人的一部分。
中岛凛听着子弹射出又一颗不差击中靶子的声音，眼神从那把被驯服的武器移到禅院甚尔身上。
平静的绿眸在黑色碎发里若隐若现。
他要做什么？
中岛凛的好奇快要从心里溢出来了。
在这个时候，禅院甚尔拿着另一柄枪试了试，转身示意中岛凛过来。
靠近禅院甚尔，中岛凛接过这把武器，漆黑的颜色似乎和她从电影里见到的并无差别。
禅院甚尔从身后指导中岛凛使用它。
“握着这里，还有这边。”
帮中岛凛调整了姿势，禅院甚尔半抱着她，手指搭在她的食指上，按着她的食指扣动扳机。
“现在，抬头看。”
一声枪响。
维持着握枪的姿势，中岛凛看清靶心的痕迹，紫眸中是一片冷然。
这是会用了？禅院甚尔放开还按着中岛凛食指的手，向后退了一步，观察了一下她。
“会了？”
“嗯。”
没有回头，淡淡嗯了一声，中岛凛抬起枪对准靶心。
子弹穿刺过空气，接连穿过靶心。
留在标靶上的是唯一的弹孔。
等所有的子弹打光，中岛凛放下它，回头看着一直在自己身后的禅院甚尔，目光怔然。
“好玩吗？有没有感觉好些。”
禅院甚尔和中岛凛对视，神情认真。
“人类不止有正向的感情，负面的情感更是到处都是。生气、愤怒、嫉妒，当你感受到这些情绪，发泄出来是正常的。”
“不比隐藏它，也不要压抑表现它。阿七，人类可做不到全是正向情绪，学会满足自己的欲望吧。”
他的声音逐渐带上些诱哄的意味。
“你见到了外面的人类了吗，他们在这座城市的黑暗处生存，及时行乐。不要只学会克制自己。”
她知道禅院甚尔是在认真地告诉自己人类世界真实的样子。
“可我要做好榜样，我想敦和惠一直喜欢我。我不能带坏他们。”
中岛凛的声音似乎在说服禅院甚尔，可她的神情在说她在犹豫。
轻笑了一声，禅院甚尔的绿眸闪了一下，在诱惑中岛凛的语言中出神地想：
阿七就是太可爱了。
这世界上最危险的存在自己动手束缚了自己。
怎么不是可爱呢。
“那两个孩子不会误会你的，他们要是不理解你的心情，那会是他们的问题。阿七，你付出的远比你想的多，不用太过小心，任何摸样的你他们都应该接受。还有你已经是个很好的人类了，甚至比大多数人类更像一个人。”
“你很好。提供庇护，养育家人，彼此陪伴，互相体谅，作为一个母亲应该做的事你也都做到了。”
禅院甚尔直视中岛凛的眼睛，强调着，“你想要做到的已经全部做到了，现在学会照顾自己的心情吧，阿七。”
快点靠近我，阿七。
房间之外的人在猜测那位天与暴君和那个女孩在房间里干什么，天与暴君什么时候会抛下她寻找下一个女人，这个女孩手里的钱能坚持多长时间。
房间内的禅院甚尔剥离了暴烈强势的外壳，性格中的敏锐一眼看出了阿七的问题，堪称轻柔地告诉她人类世界的模样，发自内心地希望自己的阿七能够学会发泄情绪。
他从没想过让阿七变成正向情绪的木偶。
一点泪滴落在地板上，水珠划过脸庞，鼻头酸涩的抽了抽，眼眶挤压着眼底的泪水，中岛凛安静的哭泣。
全身心的，自主的哭泣着。
有预料到中岛凛会有情绪波动，但是没想到她会哭，禅院甚尔惊住了，阿七这是怎么了？
难道自己让阿七生了这么大的气？
看着眼泪在中岛凛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不停地流出，肩膀被胸腔中快速循环的空气带得一抽一抽的，禅院甚尔眸色一紧，先让中岛凛坐下，又接了杯水。
小心的给中岛凛擦了擦眼泪，发现一点用没有，女孩好像要用全身力气哭完这一场，泪水不停地流，偏偏又不哭喊，只有短促的抽泣声。
禅院甚尔看了就心疼只能连声哄着，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几句话是这个效果。
“你惹我生气。甚尔。”
中岛凛在禅院甚尔缓声轻哄下终于蹦出来一句话。
“是，我的问题。不哭。”
指腹拭去那些泪水，禅院甚尔看着她哭红的眼尾，有些后悔选择这个时机说这些。
让她这么快变得接近人类，像人类，还是吓到她了。
“不是，不是你的问题。”
否认禅院甚尔说的话，中岛凛有自己的判断，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像甚尔一样思考。
可她也想去理解他，理解人类的想法。
“我会对甚尔好的，所以甚尔不要把自己当做物品。”
“钱不能衡量生命。”
禅院甚尔一顿，这样的话换做任何一个人来说，他会嗤笑，觉得荒谬得可笑，性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可这是阿七，一个完全把内心展示给他的非人，她的话语禅院甚尔没办法不去相信和动容。
“好，我以后不会了。”
看着她的眼睛，禅院甚尔温柔地按了按她的眼尾。
“不要哭了。”
中岛凛向前伸手抓住禅院甚尔的外套，感觉到他温柔的触碰，憋了憋气，想要阻止眼泪流下，可是她害怕自己爱着的人类再次离开自己。
如果生命显示价值，兰为什么用自己的生命给整个世界争取自由，比起其他人类，她的生命更加重要。
毛利兰用自己的行动和生命告诉中岛凛，生命是重要的，无法衡量的。
这是一个温暖善良的灵魂在她心灵里留下的刻骨铭心的信念。
想起毛利兰的摸样，中岛凛心中积蓄的痛苦倾泻出来。
“嗯……我停不下来。”
还剩下的理智让她啜泣着先告诉禅院甚尔自己听到了他的话。
然后，她的情绪就有些失控。
“不要和兰一样离开我。我不想让她为了人类牺牲。可那是兰的愿望。”
无法再把这些问题藏在心里，哪怕理解了对方，中岛凛还是好难过。
“我以为我能和她在一起，保护她，可我，”
中岛凛仰着头看着他，一双平时安静温柔地眼睛此刻如此悲痛，声音干涩。
“我没能救下她”
“甚尔，我没能救下她。她永远离开了我，我再也回不去从前的世界。”
哭声渐大，禅院甚尔看着中岛凛哭到颤抖的身体，不得不将她揽进怀里，用自己的力量支撑她。
中岛凛需要个人来诉说自己的过去，从灵魂完整的那一刻，她就承受着过往的记忆。
相遇，分离，中岛凛的生命漫长，灵魂存储的记忆更多。
这几天她看似和平时没有区别，其实内心总在开心，遗憾，悲伤中徘徊。
她需要人倾听。
中岛凛信任禅院甚尔，她爱着他，她需要他。
随着回忆向前，中岛凛的泪水在眼眶徘徊，她说起毛利兰对学业的苦恼，嘴角却出现小小的微笑。
那个时候她还不能理解，成为学生后才理解她。
只有体会人类的一切，她才能靠近兰一些。
将自己和毛利兰的羁绊断断续续地告诉禅院甚尔，中岛凛抬头紧盯着禅院甚尔的眼睛，努力笑了笑，眼角滑落一滴眼泪。
“你不可以离开我。还有敦和惠，你们都要在我身边。”
所有她爱着的人类，都要在她身边。
人类的生命只有百年，她想要珍惜所有的时间。
一直做着倾听者，禅院甚尔知道了阿七的过去，从前无数的疑问在此有了答案。想必这个叫毛利兰的女孩就是阿七看到他身上有血就手指颤抖的原因。
“嗯，不会离开你。我们都不会离开你。”
这段过去并不是多让人开心，但就是这样的过去才让阿七来到他身边。
禅院甚尔抱紧了中岛凛，郑重地承诺着。
他也不能离开阿七了。
有太多美好的事让他不能放手。
得到承诺，中岛凛放松了，她偏头蹭了蹭禅院甚尔的脖颈。
“我相信你。”
“甚尔，谢谢你带我来这里，我很开心，射击很好玩。”
还记得禅院甚尔问自己的事情，中岛凛认真地给出内心的感受。
他们之间的拥抱不多，从这次起两个灵魂真正贴近了彼此，不再是禅院甚尔一个人的追求。
精神上有些疲倦，中岛凛从怀抱中退出来。
禅院甚尔松开手，仔细看了看她的脸确认已经没事了。他牵着她的手，问道。
“怎么了。”
“困了。”
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到睡眠的时间，但是中岛凛现在就有些累了。
她不想动，懒得动用起身的力气，轻轻地向前，侧头吻了下禅院甚尔的下巴，扭头躺在禅院甚尔的肩膀上。
“晚安。”
笑了一下，禅院甚尔无奈地抱着她，调整了姿势，让已经安心睡下的人舒服一些。
现在该回家了。
因为今晚去调查了真人的事，中岛凛穿着比较简便，清瘦的身形内存在着一个庞然的灵魂。
听到靠近自己的脚步声中岛凛抬起头，禅院甚尔颇具存在感的体型闯入视野。
走到禅院甚尔身边，中岛凛先一步停下脚步，倾身向前，微微笑着。路灯的光芒在她的发丝上跳跃，夜晚的温度让她的笑容更加温暖。
“我们去哪儿？”
有点太耀眼了。
禅院甚尔抬手摸上了中岛凛的唇角，看向那双散发亮光的眼睛。
“你很开心？”
中岛凛轻轻地点头，因为被禅院甚尔摸着唇角，她的动作幅度很小。
“我很好奇甚尔会怎么帮我。嗯，还有见到甚尔，这里是开心的。”
纤细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心脏，那里是灵魂核心的位置。
从灵魂核心中读出来的情绪是开心高兴的。
“那你现在还生气吗？”
禅院甚尔笑着，眼中只有中岛凛的面容，语气带着些恶趣味。
真好奇，阿七现在能不能感觉到更复杂的情绪。
“生气。”
认真感受内心的情绪，中岛凛的眼睛瞬间被染上气愤的火焰，像一潭凭空燃烧着紫色火焰的湖面。
不同于看到孩子们安全受到威胁时产生的愤怒通过杀死咒灵逐渐在心中熄灭。
因禅院甚尔而起的情绪在中岛凛心里旋转着，变成更大的火焰。
只是。
脸颊因生气微微鼓起，眼睛似乎在燃烧，眉毛也蹙起来，是十分生气的表情。
表情的主人就这么憋着。
禅院甚尔想到家里的那些危险物品，更像魔法作用的床，仿佛有意识的门，再想想阿七的那些能力，提取记忆，近乎瞬移的速度等等。
这个身体里是一个强大的非人。
然后她生气了。
没有找人泄愤，也没有破坏建筑，没有反叛世界。
就这么憋着，因为不知道怎么应对它。
完全不吓人。
甚至觉得阿七这幅表情很可爱。
在危险的边缘，禅院甚尔拍了拍中岛凛的头，轻笑。
“原来还没忘。”
被拍了头的中岛凛眨了眨眼睛，感觉着头顶的触感，发丝和禅院甚尔掌心的接触让两个人非常亲昵。但中岛凛在想，摸头这个件事，甚尔能对自己做吗？
拍头，是妈妈对孩子做的。
抓住禅院甚尔还未离开的手，中岛凛抬头看他，两只手更像是捧着禅院甚尔的手，将这只手拉到面前。
“为什么拍我的头？”
被抓住了手，禅院甚尔就顺势牵住了她的手，一边将她带到车位，一边回答她的问题。
“我们是夫妻，我可以这么做。阿七记得吧，你爱我，不能拒绝我。”
禅院甚尔确定只要自己这么说，阿七就会自己理解，不会拒绝他。
他很了解她。
这样吗。中岛凛恍然，接受了这个解释。
甚尔喜欢。
是的，她爱他，要满足他。
将人带到副驾驶，禅院甚尔看着她带好安全带，关好门。
中岛凛握着手心的安全带，目光在快速向后的街道中扫过。
这是要去哪里。
禅院甚尔发现了中岛凛的期待，握着方向盘笑了笑，她不会失望的。
半个小时后。
一个漂亮的弧线，禅院甚尔停下车，一手松开中岛凛身上的安全带。
“到了。”
中岛凛从车窗向外看，只看到一排相似的房屋。
等和禅院甚尔进入其中，中岛凛先感受到的是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这是酒味。
在前几天的聚餐上闻见过这股味道，中岛凛分辨了出来。
甚尔带我来的是酒吧？
在那些暗中关注的人眼中，中岛凛像一只探出洞穴的兔子，无知，单纯。
他们的视线在她身上流连。
禅院甚尔目光一扫，识趣的人就把目光收了回去。
这地方虽然比起一些地方干净，但总有些蠢人不懂得收敛。
他们以为自己无礼的目光没有被发现。
可对上那双冷漠的紫眸时，他们的脊背瞬间生出冷汗，寒意乍起。
果然待在禅院甚尔那个怪物身边的女人怎么会是善茬。
这眼神一定杀死过不少人。怎么会有人类有这种目光。
悠远深邃，似乎封印着什么庞然大物，冰冷得让人发颤。
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向那边，他们只能祈祷对方当自己是随处可见的蚂蚁，不要在意他们。
显然不可能，中岛凛能因为人类的善意给予连日的好运，也能对那些恶意处以报复。
在他们感受到冷意时，厄运就开始了。
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们看向中岛凛时心中的恶意有多重了。
禅院甚尔警告了一些人，回头拉了拉中岛凛的手。
中岛凛顺势收起了看向别处的目光，仰头对禅院甚尔露出温柔的笑容。
看见这抹笑容的人，脑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变脸的太快了！那个天与暴君果然是个怪物。女人缘上也是个怪物。
进入昏暗的楼梯间，从楼梯下去，中岛凛跟着禅院甚尔深入这间酒吧的地下二层。
踩在深棕色的地板上，中岛凛打量了一眼四周的环境，这里是一个地下靶场，但是她看见了一些通道，可能内部还有一些私人的小型靶场。
她对禅院甚尔带自己来靶场没什么感觉，只是想到这里的灯光比上面舒适些。
除此之外，她没有做出什么动作，乖乖待在禅院甚尔身后。
不一会儿迎过来的侍者颇为熟练的递给了禅院甚尔一张写着数字的卡。
禅院甚尔接过这张卡，带着中岛凛进入了一个单独的房间。
中岛凛侧头想看了看房间内的样子，好奇甚尔带她来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房间镜头立着些靶子，再看一旁平台上摆放的武器。
中岛凛意识到这里还是射击室。
让中岛凛坐在厚实的沙发上，禅院甚尔走到一旁拿起了放在平台上的武器。
那柄枪在禅院甚尔手里失去了危险的气势，成为了这个男人的一部分。
中岛凛听着子弹射出又一颗不差击中靶子的声音，眼神从那把被驯服的武器移到禅院甚尔身上。
平静的绿眸在黑色碎发里若隐若现。
他要做什么？
中岛凛的好奇快要从心里溢出来了。
在这个时候，禅院甚尔拿着另一柄枪试了试，转身示意中岛凛过来。
靠近禅院甚尔，中岛凛接过这把武器，漆黑的颜色似乎和她从电影里见到的并无差别。
禅院甚尔从身后指导中岛凛使用它。
“握着这里，还有这边。”
帮中岛凛调整了姿势，禅院甚尔半抱着她，手指搭在她的食指上，按着她的食指扣动扳机。
“现在，抬头看。”
一声枪响。
维持着握枪的姿势，中岛凛看清靶心的痕迹，紫眸中是一片冷然。
这是会用了？禅院甚尔放开还按着中岛凛食指的手，向后退了一步，观察了一下她。
“会了？”
“嗯。”
没有回头，淡淡嗯了一声，中岛凛抬起枪对准靶心。
子弹穿刺过空气，接连穿过靶心。
留在标靶上的是唯一的弹孔。
等所有的子弹打光，中岛凛放下它，回头看着一直在自己身后的禅院甚尔，目光怔然。
“好玩吗？有没有感觉好些。”
禅院甚尔和中岛凛对视，神情认真。
“人类不止有正向的感情，负面的情感更是到处都是。生气、愤怒、嫉妒，当你感受到这些情绪，发泄出来是正常的。”
“不比隐藏它，也不要压抑表现它。阿七，人类可做不到全是正向情绪，学会满足自己的欲望吧。”
他的声音逐渐带上些诱哄的意味。
“你见到了外面的人类了吗，他们在这座城市的黑暗处生存，及时行乐。不要只学会克制自己。”
她知道禅院甚尔是在认真地告诉自己人类世界真实的样子。
“可我要做好榜样，我想敦和惠一直喜欢我。我不能带坏他们。”
中岛凛的声音似乎在说服禅院甚尔，可她的神情在说她在犹豫。
轻笑了一声，禅院甚尔的绿眸闪了一下，在诱惑中岛凛的语言中出神地想：
阿七就是太可爱了。
这世界上最危险的存在自己动手束缚了自己。
怎么不是可爱呢。
“那两个孩子不会误会你的，他们要是不理解你的心情，那会是他们的问题。阿七，你付出的远比你想的多，不用太过小心，任何摸样的你他们都应该接受。还有你已经是个很好的人类了，甚至比大多数人类更像一个人。”
“你很好。提供庇护，养育家人，彼此陪伴，互相体谅，作为一个母亲应该做的事你也都做到了。”
禅院甚尔直视中岛凛的眼睛，强调着，“你想要做到的已经全部做到了，现在学会照顾自己的心情吧，阿七。”
快点靠近我，阿七。
房间之外的人在猜测那位天与暴君和那个女孩在房间里干什么，天与暴君什么时候会抛下她寻找下一个女人，这个女孩手里的钱能坚持多长时间。
房间内的禅院甚尔剥离了暴烈强势的外壳，性格中的敏锐一眼看出了阿七的问题，堪称轻柔地告诉她人类世界的模样，发自内心地希望自己的阿七能够学会发泄情绪。
他从没想过让阿七变成正向情绪的木偶。
一点泪滴落在地板上，水珠划过脸庞，鼻头酸涩的抽了抽，眼眶挤压着眼底的泪水，中岛凛安静的哭泣。
全身心的，自主的哭泣着。
有预料到中岛凛会有情绪波动，但是没想到她会哭，禅院甚尔惊住了，阿七这是怎么了？
难道自己让阿七生了这么大的气？
看着眼泪在中岛凛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不停地流出，肩膀被胸腔中快速循环的空气带得一抽一抽的，禅院甚尔眸色一紧，先让中岛凛坐下，又接了杯水。
小心的给中岛凛擦了擦眼泪，发现一点用没有，女孩好像要用全身力气哭完这一场，泪水不停地流，偏偏又不哭喊，只有短促的抽泣声。
禅院甚尔看了就心疼只能连声哄着，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几句话是这个效果。
“你惹我生气。甚尔。”
中岛凛在禅院甚尔缓声轻哄下终于蹦出来一句话。
“是，我的问题。不哭。”
指腹拭去那些泪水，禅院甚尔看着她哭红的眼尾，有些后悔选择这个时机说这些。
让她这么快变得接近人类，像人类，还是吓到她了。
“不是，不是你的问题。”
否认禅院甚尔说的话，中岛凛有自己的判断，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像甚尔一样思考。
可她也想去理解他，理解人类的想法。
“我会对甚尔好的，所以甚尔不要把自己当做物品。”
“钱不能衡量生命。”
禅院甚尔一顿，这样的话换做任何一个人来说，他会嗤笑，觉得荒谬得可笑，性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可这是阿七，一个完全把内心展示给他的非人，她的话语禅院甚尔没办法不去相信和动容。
“好，我以后不会了。”
看着她的眼睛，禅院甚尔温柔地按了按她的眼尾。
“不要哭了。”
中岛凛向前伸手抓住禅院甚尔的外套，感觉到他温柔的触碰，憋了憋气，想要阻止眼泪流下，可是她害怕自己爱着的人类再次离开自己。
如果生命显示价值，兰为什么用自己的生命给整个世界争取自由，比起其他人类，她的生命更加重要。
毛利兰用自己的行动和生命告诉中岛凛，生命是重要的，无法衡量的。
这是一个温暖善良的灵魂在她心灵里留下的刻骨铭心的信念。
想起毛利兰的摸样，中岛凛心中积蓄的痛苦倾泻出来。
“嗯……我停不下来。”
还剩下的理智让她啜泣着先告诉禅院甚尔自己听到了他的话。
然后，她的情绪就有些失控。
“不要和兰一样离开我。我不想让她为了人类牺牲。可那是兰的愿望。”
无法再把这些问题藏在心里，哪怕理解了对方，中岛凛还是好难过。
“我以为我能和她在一起，保护她，可我，”
中岛凛仰着头看着他，一双平时安静温柔地眼睛此刻如此悲痛，声音干涩。
“我没能救下她”
“甚尔，我没能救下她。她永远离开了我，我再也回不去从前的世界。”
哭声渐大，禅院甚尔看着中岛凛哭到颤抖的身体，不得不将她揽进怀里，用自己的力量支撑她。
中岛凛需要个人来诉说自己的过去，从灵魂完整的那一刻，她就承受着过往的记忆。
相遇，分离，中岛凛的生命漫长，灵魂存储的记忆更多。
这几天她看似和平时没有区别，其实内心总在开心，遗憾，悲伤中徘徊。
她需要人倾听。
中岛凛信任禅院甚尔，她爱着他，她需要他。
随着回忆向前，中岛凛的泪水在眼眶徘徊，她说起毛利兰对学业的苦恼，嘴角却出现小小的微笑。
那个时候她还不能理解，成为学生后才理解她。
只有体会人类的一切，她才能靠近兰一些。
将自己和毛利兰的羁绊断断续续地告诉禅院甚尔，中岛凛抬头紧盯着禅院甚尔的眼睛，努力笑了笑，眼角滑落一滴眼泪。
“你不可以离开我。还有敦和惠，你们都要在我身边。”
所有她爱着的人类，都要在她身边。
人类的生命只有百年，她想要珍惜所有的时间。
一直做着倾听者，禅院甚尔知道了阿七的过去，从前无数的疑问在此有了答案。想必这个叫毛利兰的女孩就是阿七看到他身上有血就手指颤抖的原因。
“嗯，不会离开你。我们都不会离开你。”
这段过去并不是多让人开心，但就是这样的过去才让阿七来到他身边。
禅院甚尔抱紧了中岛凛，郑重地承诺着。
他也不能离开阿七了。
有太多美好的事让他不能放手。
得到承诺，中岛凛放松了，她偏头蹭了蹭禅院甚尔的脖颈。
“我相信你。”
“甚尔，谢谢你带我来这里，我很开心，射击很好玩。”
还记得禅院甚尔问自己的事情，中岛凛认真地给出内心的感受。
他们之间的拥抱不多，从这次起两个灵魂真正贴近了彼此，不再是禅院甚尔一个人的追求。
精神上有些疲倦，中岛凛从怀抱中退出来。
禅院甚尔松开手，仔细看了看她的脸确认已经没事了。他牵着她的手，问道。
“怎么了。”
“困了。”
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到睡眠的时间，但是中岛凛现在就有些累了。
她不想动，懒得动用起身的力气，轻轻地向前，侧头吻了下禅院甚尔的下巴，扭头躺在禅院甚尔的肩膀上。
“晚安。”
笑了一下，禅院甚尔无奈地抱着她，调整了姿势，让已经安心睡下的人舒服一些。
现在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