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了近三月的路,才算赶着年末进了大都。来大都稽拜皇帝的人过于多了,驿馆早早就满了,甚至连旅店都不好找。

    阿刺带着自己的孙子伯颜和两三随人只得在借住在一农户家里。

    次日,阿刺早早的就把孙子叫醒,催他去练武。

    而他却写了好几份拜帖教随从送给几个在大都当差的好友。这些便忙碌了一上午,中午草草的用了午膳,便带着孙子去朱雀大街逛了。

    阿刺虽已五十多岁,却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引得街上的行人瞩目。再看他旁边小少年,不过九、十岁的身量,却早已有了身旁大人那副模样。

    阿刺一瞥这街上的行人,勾了勾唇角,头也不回的朝前走了。

    要说这大都繁华,小贩贩卖的货物便可窥见。来自南宋独有的钗、簪,来自和田的玉石,来自蜀地、苏州的刺绣,甚至来自瀛洲的珍珠,都在这一条街道中汇集。这是大都富有安逸的象征。

    比起这些,那红透过着糖浆的糖葫芦还是在这个冬天犹得人喜爱。至少五岁的安迢迢是这样认为的。

    这不一大早就磨着兄长安童去买。

    “阿兄,我的好阿兄,昨个儿就答应带我出去我了,现在可不能反悔。”安迢迢气鼓鼓的说。边说边用手扯他的袖子,嘴也嘟起来了。原本白净,带一点婴儿肥的脸更可爱了。这副样子任谁看了也舍不得不答应。

    “云莹,还不带小姐下去准备。”云莹应了一声。听到这话,安迢迢笑着问:“阿兄,我是不是可以去了。”

    安童叹了口气,任命般嗯了一声。安迢迢笑着跑回了自己的院子,云莹在后面边追便说:“小姐,慢一点。”。

    原本阿爸再三警告自己不准带妹妹乱出去。现在看来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今天,我带迢迢出去这件事,我不希望听到任何一个人在父亲那里提起,都听见了吗?”在这群奴仆面前,安童还是颇有威望的,毕竟连皇帝都称赞一句“小丞相”的人。都纷纷低着头应了。

    安童让自己身边的小厮牵了马车来。然后在马车旁边等自己的妹妹来。

    不一会儿,安迢迢就出来了。浅红的半袖襦裙,金线和狐裘做成的金白色夹袄,带着耳饰和银钗,乌发一部分挽起来一部分垂下。走路的时候别提多灵动了。

    上了马车,就迫不及待地出发了。

    阿刺看了看自己的孙子戏谑的骂道,“呆瓜,你盯那个糖葫芦看了快一刻钟了,想吃就去买啊。”。

    伯颜被着一句话惊的回过神,再定睛一看那个糖葫芦下的小女孩早就不在了。

    是的,那个从马车上下来的,撒着娇的,笑着的女孩早就不见了。可是,那种被人呵护着的,娇惯着的,自由的,生活是他无比向往的。这也是他在原地停留了这么长时间的原因。

    以至于近十年还没有忘却。

    那年初秋,西北的战事焦灼。祖父有意退位,父亲便继承了祖父的职位,而后跟随蒙哥汗和其弟旭烈兀远征西亚,建立伊利汗国。

    在伟大的背后总是藏着血腥。

    伯颜的父亲晓古台在这场战役中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母亲也因受不了‘夫死子继’的陋习自杀了。

    原本安稳平淡的生活渐渐的遥不可及。那温柔的阿妈,是汉人,会教他汉人的文字,给他讲一些汉人的故事。

    那魁伟的阿爸会把镶嵌宝石的佩刀给他把玩,会带他一起摔跤,每每这时,阿妈总会笑着说:“可不准受伤”。阿爸也会憨憨的答着,“知道了,心肝儿”。

    每当抬起头看着阿妈的时候,她早就羞着回了帐篷。

    那时的阿爸阿妈总是宠爱着他的。可是如今一切都化为了过眼云烟。

    那拿着糖葫芦的女童,慢慢地从马车上下来,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进了他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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