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幼宁一下子炸了,面容通红,张牙舞爪,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许吟秋身上,没人听见阮思音在说什么。张幼宁压低了声音喊:“谁准你生了气拿我出气的?”

    阮思音起身理了理衣裙,冷冰冰扔下三个字后转身走了。

    “你活该。”

    她挑开帐篷帘,风汩汩地往内里灌,张幼宁那几声压低的“你才没教养!”消解在风里。

    *

    接下来转战场,太尉夫人高兴得不得了,又在太尉府上开了场不声张的宴席。

    不声张是为了许吟秋,毕竟回来的事算是件敏感的事,但上头太后都知道了,似乎又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声张又不声张,总归是又请了这一群小姐公子专门到太尉府上陪陪许吟秋。

    因为太后的授意,有关亓丹的都不准再提,故而谁也没问。

    太尉府上的宴会,阮思音也去了,是她自己想去的。

    按照往常这些宴会她是能省则省,但今日进了太尉府的门,她才后知后觉她来了这。

    没人能够攀谈,索性找个清净位置休息。

    迷迷糊糊休息了一阵,忽然听见附近有人声。

    她睡意全无,仔细一听,其中有祝之林的声音。

    与之对话的苍老声音,阮思音很少听见,但当即辨认出这人的声音是当朝太尉。

    他们应当是散步来此,又正好在阮思音藏身的假山后停下。

    这位置有些尴尬——他们此时没发现自己,要是再往前多走几步,就能看见阮思音在此处休息。

    两人聊得热烈,阮思音要是一动也会叫人发现。

    想着再过会被他们发现恐怕会落一个偷听的名头,阮思音赶忙发出了些声音。

    谈话声便陡然停了。

    阮思音从假山石后出来,不好意思道:“王爷好,许大人好,方才在此处休息,没想到打扰了二位聊天。见谅。”

    许太尉见到阮思音,不甚自然。

    此刻确然是一种尴尬情景,三人对视片刻,许太尉找了借口离开。

    原地留着阮思音和祝之林两人。

    阮思音赶忙道:“方才妾在睡觉,没听见王爷和许大人在说什么。”

    祝之林若有所思,没回应。

    许太尉刚走不久,许吟秋正好从后头赶来,后头那条路直通花园,大部分人都聚在哪里吃茶聊天。

    想来应当是太尉,许吟秋和祝之林一同散步,许吟秋被哪家小姐拦住攀谈了阵,让祝之林和父亲先行,现在又赶来。

    许吟秋在不远处停下,似乎不知道要不要往前。

    她对上阮思音的目光,也不自在。但她的不自在较之她父亲,多了些愁苦。

    阮思音只作没看见。

    阮思音今晨在山中时,从主帐回到自己的帐篷内,愁怀难遣,忍不住喝了几口小酒,下山时那酒气也便散了。

    现在不知怎么,那几口上好的梅酒又在口中泛起丝丝甜意,连带着血气上涌。

    阮思音忽然凑近,她鼻尖停在对面人脸颊不足一指。

    就在连她都以为一定会触碰的时候,却停下了。

    两人都没动。

    片刻后,阮思音放下脚跟,回到地面。

    祝之林眸深如晦。

    阮思音紧紧看着他的眸子,嘴唇抿紧又松开。

    她问:“方才妾若是亲上去了,王爷会推开我么?”

    “思音……”,祝之林静静道:“你逾矩了。”

    心头好似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酸涩之意直扩散到指尖。

    “逾矩……”

    阮思音木讷重复。

    她眼神飘忽,忽然就对上了祝之林身后许吟秋的眼睛,依后者的视线来看,方才她的行为像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许吟秋许是没见过光天化日之下的此种行为,脸色很是不好看。

    仿佛一盆冷水泼下,阮思音清醒了些,语气仍旧不足,只低声解释道:“妾……妾,妾喝醉了……”

    其实她很想问,王爷可知道我的心意?王爷当真要同我和离?这么久了……王爷可有半分喜欢我?

    但这些话的答案难道她不知么?就算她真的不知道,偏要听他亲口说出,话一出口……又是什么样的结局呢?是她想要的么?

    这一切当年分明说好,是她心怀不轨,明知故犯,偏偏要去希冀一个可能,那痛苦的也应该是她。

    事情好像打成了个死结,阮思音思虑无果,心中忽然升腾起一种陌生情绪,是嫉妒吧,伴生于痛苦的嫉妒。

    一时间对面两人都显得面目可憎。

    阮思音冷漠下来,像是方才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朝许吟秋招手,“许姑娘!过来啊。”

    许吟秋本想离开,没想到阮思音大声招呼自己,不知所措地在原地踟躇片刻,仍旧过去了。

    祝之林脸色稍变,从阮思音自称喝醉靠近开始,一直到现在,他的目光始终静静地落在她身上。

    阮思音对许吟秋道:“许姑娘身体如何,瞧着比在别院的时候气色好了很多。”

    许吟秋摸不清阮思音心思,轻声回:“多谢王妃关心。”

    阮思音对许吟秋道:“那日在别院还未同许小姐道过歉就走了,这两日也难找到机会,今天遇见,我想同许小姐说明原因。”

    许吟秋紧抿着唇没说话,阮思音默然看着,说是道歉,语气里面一点情绪也无,“许姑娘说我表兄是故意,他的确是故意的,为何要在山林道上抛弃你,是因为在边塞有人同他透露了消息,他知道边塞的动乱多半是因为许小姐的原因,耶律齐光搅的边塞不得安宁,他带领的商队只是平民百姓,实在不能掺和进官家的事,且还没进故城,时时刻刻都有遇见耶律齐光军队的风险,他不能单单因为许姑娘身体虚弱,需要人帮助,便把商队的其他人置于风险之中,还请许姑娘体谅。”

    许吟秋脸色苍白,仍旧默不作声。

    阮思音看着她,许吟秋心高气傲,定不可能对着自己这幅样子就轻易表明接受道歉。

    她想接着说,有很多话在她心里,但能说的只有一点。

    耶律齐光显然是许吟秋的死穴,阮思音提起他的名字,许吟秋的脸色显然变了。

    祝之林洞若观火,仿佛提前知晓她要说什么似的,轻轻提醒了她一声,“思音……”

    他语气中没什么情感,也没多说什么,可阮思音就是听明白了祝之林是想让她闭嘴的意思。

    阮思音沉默了会,决定忽略。

    她最近烦闷的很,在许吟秋回来之前,朱太后不给她面子,哪怕满京城的人都看低她,她都觉得无所谓。可许吟秋回来之后,这一切就变了味道,就是做不到风轻云淡。

    等了这几日,阮思音总是觉得心里面一口气没能发泄,回回瞧见许吟秋时就像是风一吹燃起一股小火,总归是无人站在她这边,从前演的低声下气她再也不想装下去了。

    抬眸对着许吟秋道:“许小姐好大的本事,以一己之力搅弄得边塞不得安宁,耶律齐光追寻千里,边塞的百姓时时刻刻都担惊受怕,谁也没想到会是和亲公主逃出来了吧。”

    许吟秋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怪我么?”

    阮思音反问:“不然呢?”

    祝之林蹙眉,连名带姓喊她的名字,“阮思音!”

    阮思音像是没听见,继续道:“身为和亲公主就该履行和亲公主的职责,许姑娘从小金尊玉贵,受百姓供养,难道看见流民肆虐,心中毫无感想么!”

    许吟秋哭了,她想辩解,却没办法。

    模样梨花带雨的,躲在祝之林身后泣不成声。

    她哭了几声转身就走,骄傲不允许她再站在那里被阮思音阴阳怪气。

    祝之林脸色比锅底还黑,脸上写满了两个字——失望。

    “本王倒不知道,司老板品德何时这般高尚了。”

    “要指责她,多的是有人比你有资格,你上一刻尚且因为担心流民妨碍自己的商队,下一刻却又大义炳然地为流民商讨正义,你口中的立场到底在何方,你的话有究竟是为了谁的利益?”

    “既看不清事情的全部,就不要在提醒过后仍旧多嘴多舌,免得暴露自己的愚蠢。”

    祝之林冰冷的眼神好像要将阮思音凌迟,“往后不要在她面前出现。”

    阮思音强撑着镇静,脸色惨白。

    祝之林走后,她像是被定在当场,久久不能动弹。

    脑中思绪万千,最后定格在祝之林那个失望的表情上。

    她刚才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那些话自然就从她口中流出,她也不明白为何需引起会那样伤心。祝之林说她不知道事情的全部,那事情的全部是什么?

    但她明白她说那些话的动机——想伤害许吟秋。

    等到心静下来,阮思音恢复理智,开始回想方才。

    梦中给自己的身份一直都是阻碍主角相恋的恶毒配角。先前她不屑一顾,就算她不是什么光明人物,但她知道自己的底线,有些事她是绝对不会做的。

    但从前坚信不会做的事,今日似乎发生了。

    如今只是小小一角,往后呢?难道她当真会成为一个面目可憎,只知道嫉妒的人么?

    想到这里,顿时手脚冰冷,比之刚才还要让阮思音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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