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轻情猫猫祟祟地找到梵修,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进了曾放过佛晶的禅房。

    梵修双手合十,行礼:“见过住持。”

    住持端坐在榻上,法相庄严:“你可知我今日找你前来是为何事?”

    “弟子不知,还请住持明示。”

    “你看这房间与往常有何不同?”

    梵修左右打量房间,住持常年不在寺内,偶尔才回来,平日里都是他负责住持的禅房,很快他就发现了问题。

    “佛晶不见了,地上还多了一滩血。”

    梵修:“有人偷佛晶?!”

    住持摇头,“佛晶找到了它另一个主人。”

    “另一个主人?”

    “这一点暂且不提,重要的是你要知道七年后,宁云城将有一场大劫。”住持说到这里闭上了眼睛似是不忍,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你要做的就是在下山后找到佛晶的另一个主人,佛晶的主人是这场劫难的关键。”

    佛晶的主人是劫难的关键,到底是对方会带来劫难,还是会解救苍生?

    梵修想要再问,住持却是闭口不答。

    梵修:“在下山前,可否请住持为我剃度?”

    他七岁被宁云寺的人救回来,后又拜了监寺了悟为师,但却一直不曾剃度,只因为住持下令说只有他能为他剃度。

    住持摇头拒绝:“时机未到。”

    梵修向来听话,但是他被住持拒绝太多次了。

    住持常常不在,但每年会回来一次,每次他都会请求剃度,从七岁到如今十九岁,整整十二年,无一例外都是拒绝。

    梵修即便是充满疑惑,态度还是很端正有礼,“住持,我受三皈五戒整整十二年,为什么不能让我剃度?”

    “每一年我回宁云寺,你都会请我剃度,这一份坚持很难得。”住持却叹了口气,“可是,这也证明了你的固执。”

    “执念过深,证明你尘缘还未了。”

    “这是什么理由?”梵修摇头,“弟子不懂,求住持解惑!”

    “阿弥陀佛。”住持双手合十,“这样吧,我问你三个问题。”

    “若是你都回答上来,我便予你剃度。”

    梵修站姿挺直,他修行佛法多年,佛经熟稔成诵,不怕考量。

    “住持请问。”

    “你可还想寻找生父?你可还想找出凶手?你可放得下杀母之仇?”

    梵修哑然,这三个问题,他一个也回答不了。

    “你尘缘未了,若你执意剃度,我也可以为你剃度。”主持眉目慈祥,“但你要知道,很多人就算断了三千烦恼丝,也断不了心中的执念。”

    “修佛不在于身,而在于心。”

    梵修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弟子受教。”

    住持淡笑着摇了摇头,“很多事情,要自己亲身经历。这次下山,就当是历练吧。”

    “至于三个问题的答案,都在这封信里。”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梵修,“这封信我施了法咒,遇水不湿,遇火不燃,你一定要亲手交到宁云城副城主樊千鹤的手上。”

    梵修不解:“既然答案在信里,为什么还要我去找樊副城主?”

    “这是你的历练。”住持喃念阿弥陀佛,“此次下山没有期限,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便回来,到时候我便为你剃度。”

    梵修眼前一亮,捏着信重重点头,打算早去早回。

    “既然如此,你便下去收拾行礼,再同你师父师叔一一告别。”

    梵修不解,但还是回去慢慢准备。

    他走后,宁轻情才从隐蔽的盆栽后走出来,看着他洋溢着喜悦的背影。

    这傻子,被人忽悠了还不知道。

    住持一开始让他下山的目的是找佛晶的主人,说着说着就成了送信,又是剃度,又是寻找自己的身世之谜。

    宁轻情摇了摇头,难得遇上这么可爱的玩具,她等着他来找她。

    *

    七日后,梵修下山,这是他第一次进宁云城。

    也是第一次看到宁云城的夜晚,繁华热闹程度堪比白天,大街小巷都是灯火通明。

    街道两旁的商品琳琅满目,但卖花灯的最多。梵修一一看过去,眼中是惊羡,这些他从未见过,但他还没有忘记自己下山的目的。

    听到有几个人谈及副城主樊千鹤,他走了过去。

    “副城主樊千鹤温文儒雅,君子风范。可惜生了个不争气的儿子,蓝塘一连数日包下整座万花楼,那叫一个挥金如土。”

    “樊千鹤我在寒山城就听过他,谦谦君子,宠妻爱子,又因为蓝家没有男丁,愿意让长子从母姓。”

    “他对蓝塘一直是教导有方,蓝塘怎么会突然包下青楼,挥金如土了?”

    “还能因为谁,不就是万花楼那个狐媚子倾城呗。”

    “听说七天前,蓝塘在宁云城郊外对倾城一见钟情,后来整个人就跟疯魔了一样,夜夜包下万花楼,花了不少银子。”

    “今天万花楼拍卖倾城的七日伴游,这回他不知道又要花多少钱。”

    众人唏嘘,梵修上前问了城主府的路,直直地就往前去了。

    一辆朴素的马车驶过,他双手合十,向城主府侍卫有礼道:“这位大哥,我是宁云寺的弟子梵修,奉住持之命要将一封信亲手送到副城主樊施主手上,劳烦还请通传一声。”

    侍卫见梵修穿着僧衣,又凑近看了眼他的脸,确认去接小姐时在宁云寺看到过他,然后向前一指:“很不巧你来晚了一会儿,副城主刚刚坐在马车上出去了。”

    梵修急着送完信回去剃度:“那他是去哪儿?”

    “万花楼,一直往北走就能看到。”侍卫多说了两句:“副城主是去找小少爷的,也不知道他是着了什么魔,为了个妓.女挥霍无度。”

    “这不万花楼要拍卖什么倾城的七日伴游,副城主逮人去了。”

    “阿弥陀佛。”梵修双手合十,“多谢大哥。”

    梵修按着侍卫的指示,很快就找到了北区,看到了高耸的万花楼。

    街上人多,马车并不比走得快,他到街口时刚好看到朴素马车停在万花楼门口,下来一气质儒雅的男子。

    他小跑两步追上前去,就见一道瘦小的影子从万花楼跑出来。

    紧接着两人就相撞了,梵修茫然地坐在地上,眼前是个七岁大的孩子,身材匀称并不敦实。

    他每日除了诵读佛经外,还会挑水砍柴,练习武功强身健体。

    被一个小孩子撞倒,这实在是难以置信。

    “对不起,对不起。”小孩口中不断道歉,“这柄花灯就算做是我的赔礼吧。”

    说完,他直接将手里的花灯塞到梵修手里。

    梵修不可能和一个小孩生气收他的赔礼,再说他已经诚心地道歉了。

    “没事,这灯...”梵修提着莲花灯站起来要还小孩,却怎么也找不到小孩的身影。

    没找到小孩,他只能先追着樊千鹤进了万花楼,走过九曲回廊,到达拍卖宴会厅。

    宴会厅观众席和拍卖台中间隔着一道水渠,里面放满了四瓣狐尾莲花灯,都是要参与竞拍的客人们放下的。

    拍卖现场氛围高涨,叫价声此起彼伏。

    “我出白银一千两!”

    “一千五百两!”

    蓝塘:“两千两!”

    樊千鹤站在门口气的胡须都在颤抖,这个逆子!

    他上前就要去抓蓝塘回家,衣袖处却传来阻拦,转身一看是个穿僧衣的优婆塞。

    “不知您可是副城主樊千鹤?我叫梵修,奉住持之命要亲手将这封信送到你手上。”梵修提着花灯,简明扼要地表达出来意。

    樊千鹤点头,刚伸出手,拍卖场的喧嚣同时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一千两!”

    蓝塘吼出声来:“黄金!”

    一千两黄金,就是万两白银。

    此价一出,喊价的人纷纷愣住,退出了昏头模式。

    万两白银,买七天游玩,太不划算了。

    喧闹声顿时消散,厅内安静地只能听到粗喘声。

    “逆子!逆子!”樊千鹤气的手指都在颤抖,转眼间看到梵修手上提着的花灯,他顿时将悬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来。

    “一千两黄金第一次!”

    “一千两黄金第二次!”

    “一千两黄金......”司仪深谙吊胃口的手段,气息拖得老长。

    不会再有第二个像蓝塘一样一掷千金的冤大头了。

    樊千鹤声音都在抖:“你将手里的莲花灯放到水渠前,我才会收你的信,不然我是不会收的。”

    “这...”

    梵修实在不太明白收信和放莲花灯有什么关联。

    他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一只手在背后推了他一把,让他暴.露在众人眼前。

    梵修抬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三楼的一双狐狸眼,面纱遮住大半张脸,但仍能清楚地看到左眼尾泪痣的妖娆魅惑。

    但那双眼里却没有半分勾引之意,浮于表面的笑意下氤氲着淡淡的忧愁。

    似曾相识。

    梵修不由自主地向前走,每走一步却感觉那忧愁更深一份,他不忍地别过眼。

    不知不觉,他竟然已经走到了水渠前。

    既然走了过来,想到那封信,梵修将手中的莲花灯放到水渠上。

    近距离看才发现灯有区别,水渠里的狐尾莲花灯是四瓣的,而他放上去的是七瓣。

    司仪一锤定音,“七千两黄金!”

    “恭喜这位客人,您拍得了倾城姑娘的七日相伴!”

    梵修茫然地被鸨母推着上了楼,这是怎么回事?!

    鸨母笑的春风和煦:“这位爷,七万两白银,您是银票支付还是我派人去您府上取啊?”

    梵修睁大双眼,七万两白银!

    他浑身上下只有临行前师傅给的七两碎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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