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修倒下的一瞬间,宁轻情心跳都滞停了,她牢牢地接住他,左胸处有种莫名的酸涩感。

    她很陌生,上一次出现还是在……

    她抬头看了眼天。

    宁轻情把梵修抱起,进了小木屋,还好她让小人参精事先打扫过一遍。

    小人参精收到传音立刻赶了过来处理尸体,接着又去了地府一趟。

    “轻姐,这几个人作恶多端,原本就是有血煞在身。下辈子都是做畜生的命,你干嘛还要强制要他们转生成人啊。”他一脸兴奋,想他一个还未成形的人参精居然有幸能去地府,他们还恭恭敬敬地对他,轻姐果然是条粗大腿。

    “无知无觉的畜生被人猎杀就算是惩罚了吗?”宁轻情冷哼一声,“我要他们做人,做一个欲壑难填但什么也得不到的人。”

    一辈子生活在痛苦、悔恨、折磨之中。

    小人参精不觉得她这么做有什么问题,拿出令牌还给她,“轻姐,这令牌还你。”

    都是这令牌让他一路畅通无阻,还备受礼遇。

    “对了,轻姐。我在枉死城遇到了个人,他法相庄严,骑着个很奇怪的动物。老虎头、狗耳朵、狮子尾巴、麒麟脚,哦对了,还有一根独角。”

    “地藏王、谛听,他的道场在九华山,突然出现在地府……”宁轻情皱眉:“他拦住你了?”

    “轻姐你真厉害!他让我给你带话,说什么‘地狱空荡,恶魔人间;私欲无垠,酿成大祸。’”小人参精想了想,“还有一句,‘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无欲则刚他说了两遍!”

    宁轻情垂眸看着手中的令牌,地藏王是在说她徇私枉法,为了自己的私欲,让那几个人从畜生道投入人道,还给他们安排了无边苦海的命格。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个令牌,也是第一次因为私欲干涉地府规则。

    戒律一破,六根再无净;欲念一生,深渊再难填。

    “行了,我知道了。”宁轻情收回令牌,对小人参精说道:“你再给他喂点血。”

    “啊?!”小人参精不情不愿,他的血给轻姐是无所谓,但是给梵修他就老大不乐意了,他低头看了眼床上昏迷的人,瞳孔一缩。

    他收到传音赶过来的时候,梵修全身都是血和伤痕,出的气多进气少,脸色比纸还苍白,整个人就剩下一口气了。

    现在他面色红润,身上伤口的血都止住了,还换了一套干净衣服,看着就脱离了生命危险。

    “轻姐,你这是给他渡了多少年的修为啊?!”小人参精都替她心疼,他们走的是正规修炼的路,没有像有些精怪一样靠吃人来增进修为,所以他们的修为都是日复一日修炼打坐得来的,浪费一点都难受至极。

    他看着梵修红润的脸色就来气,至少给他渡了五十年的修为才能这么快恢复,还有之前轻姐渡给他的修为,加起来得小一百年了吧。

    “你不是说要引他入邪道吗?干嘛要给他渡这么多修为。”小人参精是真的心疼。

    “他要是死了,我怎么引他入邪道,当然是得先保住他的命了。”宁轻情说的轻松,好像渡了七十年修为的人不是她一样,五十年其实就差不多了,多渡的二十年修为是为了给他的身体洗筋伐髓,使他感受到的痛苦减少。

    “快点!”

    小人参精噘着嘴,不情不愿地给梵修嘴边滴了一滴血,然后挤出一小瓷瓶递给宁轻情:“轻姐,你也喝点恢复下吧。”

    她没有拂了小人参级的好意,接过瓷瓶喝了补气血,她揉了揉他的头,“你先回去休息吧。”

    “我没事。”小人参精回万花楼几天就能在莲塘给养回来,他就是心疼轻姐的修为,重新修炼虽然很快能恢复,但是耽误了修炼进度,至少也得大半年才能恢复。

    他挠挠头,拿出一张纸递过去:“那些蒙面人身上的纹身我画出来了。”

    宁轻情接过图纸,“蓝家?”

    小人参精点头:“嗯,他们几人曾经是山匪,后来装成流民进了宁云城守城护卫队。”

    “这种人进入守城护卫队,宁云城百姓的安全能保证吗?”

    “守城护卫队是蓝家人管理的,规矩森严,这几个人都被管束着。”小人参精探查消息的能力不是盖的,“是裘鹜给他们私下命令杀死梵修,抓你回去,他们才有机会避开蓝家的人,不在队伍里,又没人看着,可不就露出本性了吗。”

    “山匪、侍卫队、裘鹜……这里面的水很深啊。”宁轻情想到她之前发现的一些事,很多尘封的旧事就要浮出水面了。

    “那…轻姐,我就回蓝家继续监视探查了。”

    “去吧。”

    宁轻情垂眸看着昏迷不醒的梵修,他能应付得了蓝家的复杂吗?

    *

    梵修悠悠转醒,老旧但熟悉的天花板。

    阿情怎么样了?!

    他迅速坐起身来,看到身侧躺着的人,顿时松了口气。

    她没事就好。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她的睫毛轻轻颤动。

    放松下来,他才反应过来两人竟然躺在一张床上,他立刻拉上被子紧紧抱住,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宁轻情又是渡修为又是给梵修换衣服的,虽说妖精不用睡觉,但她还是会感觉累。

    想也不可能她会趴在床边休息,因为太不舒服了,她才不会委屈自己。于是就给他往里面挪了挪,她睡到另一侧。

    不过,在他坐起来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但却没有睁眼。

    梵修清楚自己伤得有多重,现在身上一点都不痛了,他看向宁轻情,是她救了他照顾他。

    她睡着了看起来很安静,一双好像会说话的狐狸眼闭上了,也收住勾人心魂的魅惑流光,眼角的泪痣都看起来恬静许多。

    梵修的心跳有些急促,乱的让他无法面对自己。

    他的视线从精致眉眼滑过,落在无数次让他耳边酥痒的红唇上,他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它曾落在自己的左侧颈上,还有……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唇,回过神来他猛然抱着自己身前的被子,狠狠地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刚刚的想法,岂不是和那些觊觎阿情的人一样了。

    不可以不可以。

    宁轻情翻了个身,脸侧压在枕边才勾起嘴角,手臂顺势落在梵修的腰腹。

    梵修:!!!

    他瞳孔骤然一缩,尽管是隔着被子,他也都浑身僵硬,奈何身后是一堵墙,避无可避。

    梵修屏着呼吸伸出手提起她的衣袖,想借力提起她的手臂,眼看着把她的手臂放回原处,宁轻情好像梦魇了般浑身都在颤抖,口中喃喃念着什么。

    梵修慌乱地靠近,心里担心但是又不敢叫醒她,听说梦魇是不能将人摇醒,否则就算醒来也会丢失魂魄。

    “阿…阿情,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他满心着急却只能放缓语气,在她耳边轻声唤她。

    “修,快、快走!”宁轻情双眸紧闭,梦呓声不断。

    “你快走!”

    “血…修…走…”

    声声梦呓仿佛落在了左胸膛中,化作一汪春水填满了空荡荡的心房。

    梵修的目光是自己都不曾见过的柔和,当一双桃花眼真正含了情时,流露出的温柔最是动人。

    “我没事了,阿情,你听到了吗?”梵修轻声唤着她,他主动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眼中的担心几乎要溢出来,“我没事了,你快点醒过来。”

    “修!”

    宁轻情惊呼一声,从梦中惊醒,狐狸眼中水雾朦胧,眼眸中浮现出梵修身影的瞬间,乍放出惊喜的光芒。

    “你醒了!”她坐起来抱住他的脖子,脸埋在他的左颈肩,“我要被你吓死了。”

    “你知不知道你身上全是血,呼吸也快没有了,我……”

    宁轻情声音哽咽,脸上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收不住,她的下颌放在他的肩上抱着他不放手。

    “好了,我没事了。”梵修听到她的声音,心中一紧,也不好受,只好不断安抚她的情绪。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半是哽咽半是抽泣,他的心脏不知道怎么回事,跟着一抽一抽地疼。

    他只好轻抚她的背,替她顺气。

    过了好半晌,宁轻情终于收住了笑,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放开了他,她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梵修怀里一空,心房似乎也跟着一空。

    “以后别在丢下我一个人了。”宁轻情不想再看到他满身是血的模样,否则她会抑制不住想要刀人的心情。

    “我说过要帮你的,不能丢下你,所以你也不能丢下我。”

    “我力气很大,你可以教我那些武功招式,这样有人再来的时候我就不会托你的后腿了。”这样他就可以亲手教她招式,不知道他会不会又修的红了脸,宁轻情思绪乱飞。

    “你没有拖后腿。”梵修纠正她,眼神认真而又严肃。

    正因为她在他身后,所以他才没有倒下。

    和她的安危比起来,破戒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当时的情况下,他已经顾不了其他了。

    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而他愿金刚努目,以护她平安。

    梵修望进一双明亮的狐狸眼,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左眼尾的泪痣闪着惑人的光芒。

    房间内格外的安静,两人本就靠的很近,而距离似乎还在缩减。

    不知道是谁主动靠近,亦或是两人同时被彼此眼中的光芒吸引。

    呼吸都交.缠在一起,梵修垂眸就能看到宁轻情浓密纤细的睫毛,距离还在不断靠近。

    就在快要吻上的前一刻,他突然回过神来,猛然后退。

    梵修闷哼一声,他的后背撞上了墙。

    他闭了闭眼,宁轻情鼓着腮帮子瞪了他一眼。

    默念心经,梵修突然睁眼,摸着脖颈。

    “我的水晶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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