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寺庙会面已经过去了十来天,日子又恢复了琐碎乏味之中,

    时间来到了十月二十三。

    今天有件喜事,是明霜的及笄礼。

    水月、连王在春风楼雅间庆贺她15周岁的及笄之礼,几人喝酒畅聊,好不热闹。眼看着时辰不早了,连王便送半醉的水月回去,想着待会卫休就过来接明霜了,也不碍事。

    明霜很开心,也不记得喝了几壶酒,人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她手上还拿着一坛酒,晃晃悠悠的跑到了铜镜前面。

    看着头上的发簪,伸手触摸,呢喃道:“蓝衣哥哥,今日我及笄,特意戴上了你送我的银杏簪,我曾许下要嫁你的诺言,六年了,我让爹爹和娘一直在帮我找你,可这些年杳无音信。”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想想又觉得有些可笑,即使他站在她的面前,她也不认识了,这么多年过去早已记不清他的模样了,偶尔梦见,也是模模糊糊的面貌。唯一记得的是他背她时,后衣领皱起,后颈与肩膀相连处有一颗痣。这是她唯一可以辨别的方式,只是这种方式于茫茫人海,毫无作用!

    她尽量保持端庄的走出二楼雅间,慵懒的攀附在雅间外的围栏上,看向下边的舞台倒是一览无余。舞台子上唱是《落花时节又逢君》,一曲唱毕,已至亥时,楼下看官稀稀疏疏,不少人已经回家。

    不靠谱的卫休答应了过来接,却在途中遇到了酒友,划拳吃酒,此时已醉的不省人事了。

    就在明霜以为春风楼将要打烊之时,她看见眼前顺势一片白影飞过,疾风拂面,再次细看之时,那飘过的白影已鼎立于戏台正中,是一个带着遮眼面具的男子,只见他从旁边的一列枪剑棍棒中取了一把红缨枪,在他的操持下,那枪被耍的出神入化,身手矫健敏捷,一招一式看起来干净利索。引来了台下仅剩几位看官的一片叫好声。

    在旁的四位配乐的乐妓观察其身段才艺俱佳,以为此人是水月特意请来给明霜贺及笄的戏子,倒也机敏的敲起了板鼓、大锣、小锣、铙钹配起了曲。

    明霜对戏曲并不了解,却见此人唱的是早已失传的阮氏名曲《破阵子》

    他在几个招式过后,开腔吟唱,声音低沉浑厚:“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之所以听过这个,是卫休前段日子从戏院听了回来天天在家中琢磨、学唱,还沉浸其中好一段时间。

    明霜被邀请作为观众观赏点评,以为能得到高傲妹妹的崇拜和夸赞,结果一句“不伦不类”的评语让卫休的戏子梦毁于一旦,从此一蹶不振,再也不见其开腔。

    原来这世间还有集文人长相、武者英气为一体的男子,面具之下是下半张脸清晰的骨骼线条,饱满的唇,高挺的鼻,只是,这么完美的下半张脸,为何要戴着遮眼面具?

    等等!这个面具她怎么觉得这么眼熟!是不是在那见过?结果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起来。

    简单的白戏服,黑色的长靴,笔直的身躯,虽是唱戏,但周身散发的却是侠士的正气,眉心中的一抹戏子红一路延伸至神庭,不添妖娆,倒更衬得他丰神俊朗,细看之下,眉宇紧蹙,似还有些忧愁未褪。一招一式,周身带着凌厉的杀气,将那把戏台上的红缨枪耍出了万夫难敌之威风。

    她终于想起来了,这个面具是那次在寺庙中遇到的男子。

    银箔面具泛着冷冽的光,她再次确认,真的是他。

    台下喝彩连连,明霜看的呆了,旋即跟着举手鼓掌,丝毫不觉手中拿着一坛酒,原本拿着的那酒坛被甩了出去,“啊!”朱唇不免发出一声惊呼。

    霎时间!她的心仿佛被重重提起,所有人目光齐刷刷向她这侧看来,那坛酒不偏不倚正往台上的男子砸去,不由得屏住呼吸,神色紧张起来。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台上玉面小生飞身一跃,还没看清他的动作,就看到他已翩翩然落地,手中正拿着她掉落的那个酒坛子。

    那玉面小生抬头望向二楼的始作俑者,见她懒懒的趴在二楼的围栏上,一双杏眼因诧异瞪得更大,脸蛋红扑扑的,又囧又羞的面色,来回切换。

    两人目光交汇,那一眼望去,他眉间的忧愁好似散了些,周身的杀气褪去,唇角似有一抹温柔笑意,令明霜醉意更甚!可仔细一看,却又是那波澜不惊的面容,他到底是笑了还是没笑呢。那抹笑意未能完整捕捉,却在后来明霜的梦里无尽徘徊。

    还未等两人说些什么,就来了乌压压六个黑衣蒙面人,四处搜寻查看,有几个跑到二楼雅间查人。

    见此,明霜蹬蹬蹬跑下来,就听那领头的黑衣人询问:“谁是这主事的?可见一蓝衣男子,身高七尺,身形中等的?”

    那些人形如鬼魅,个个手持大刀,周遭乐妓和客人被吓得四散而去,只剩下她和那玉面小生。

    她虽有些害怕,但借着酒力加持,心里增了些底气,答:“几位怕是走错地方了,此处是听曲消遣之地。”

    “那戴面具的人是谁?”黑衣人头领指着戏台上正手握红缨枪淡定饮酒的玉面小生问道。

    还未待明霜回答,他迈着轻松的步子至她身侧,特意举起手中的酒坛在她面前一晃,语气平淡:“姑娘打招呼的方式,在下是第一次见。”

    那声音如清冽的山泉,带着似有似无的玩笑意味。不知是酒的因素还是为何,明霜只觉得甚是悦耳动听。

    她步子有些飘,带着几分醉意,上前两步,让两人挨得更近,不自觉的踮起脚,摸了下他的面具,还伸手指戳他的脸。“大侠,又见面了。”

    原来是她,上次云山寺见过的女子。

    他面色有些不自然,偏头躲过她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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