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寿命向来长,仙界又穷极无聊,遂一有点风吹草动,立即就会变成仙人们津津乐道的谈资。

    近日,仙界发生了两件顶新鲜的事。一是向以清心寡欲著称的清水清君下凡历劫时爱上了只妖;二是新飞升上来的神仙似是个傻子。

    南天门,似是个傻子的那位一身素色云锦,长发飘散,抬眸看向登记的小仙官,缓缓道:“不知。”

    一问三不知,小仙官快疯了:“你是不是只会说‘不知’啊?”

    “不是。”她答得十分顺溜,甚至还有点委屈,“我是真的不知。”

    小仙官无奈,将毛笔一扔:“你究竟是如何飞升的?”

    “不知。”

    “……那你可还记得什么人?”

    还记得什么人?她想了想,却只能回想起自己上天庭这段记忆。

    云雾缭绕间,眼前朦朦胧胧,恍然出现一个模糊的青衫人像,隐隐绰绰的,叫人看不清面容,却又有种难言的熟悉感。

    这感觉太异样,如水中月,镜中花,琢磨不透。

    似是故人,却又像一段不太真实的记忆……

    青丘这地儿自天地鸿蒙初开时算起已更迭了上万年,我是古椿树下承蒙五行灵气孕育而出的一只九尾白狐。

    我刚出生的那天,五色祥云翻腾,烧红了半边天,煞是好看,我便给自己取了个名字:云意。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只是一时兴起,抑是觉得狐狸都该有个独属的称呼。

    无父天母的狐狸实在特殊,于是我才一百岁,尚未化形,族里快要入土的老祭司就破例给我算了一卦,卦象简单,四字概括:

    入世为安。

    我向来是个不信命的,偏偏族里那群不知活了多少年岁的老狐妖信。思前想后,琢磨来琢磨去,就把我赶出了青丘。

    还美名其日:为了保住我的小命。

    好嘛,这下我不但无父无母,还无家可归了。不过我可不会伤心难过,我向来是个乐天派——说通俗点就是缺心眼儿,这点小事不足以令我记挂于心。何况青丘外的世界多热闹:满大街的雕梁画栋,楼阁亭台,闲云野鹤,人声鼎沸,深巷青瓦梅花,庭前如盖枇杷。

    是在青丘见不到的繁华人间。

    我就这样在此定居下来,还给自己找个老窝——那是一株挺大的香樟树,枝叶繁茂,不过比起古椿树,还差远了些。树底下有个天然树洞,原先约莫是松鼠的窝,里头存了不少松子,我不爱吃那玩意儿,又干又硬,费了老大功夫才把它们拾缀出去。

    我对这里挺满意:山山水水,花花草草,美不胜收。白日里去市井闲逛,晚上累了就回老窝休息,至于吃食嘛,自有山间精怪孝敬我,小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在此待的久了,我也慢慢咂摸出了些许道理:九尾狐在人间大抵是象征了祥瑞的,不然三里外平日里老爱吹胡子瞪眼的老樵夫怎么一见到我就笑眯眯的?街市上的商贩们也总喜欢喂我吃东西,然后爱惜地摸摸我光滑的皮毛。

    想我九尾一族在狐中地位极高,没想到在人间也颇受人尊敬。

    想明白这点后,逢街过市时我的尾巴翘得更高了,遇上那些喜欢给我塞零嘴的姑婆们,我也不再欢欢喜喜的凑过去了,再想摸我的狐狸毛也不大可能了。

    祥物嘛,就该有点祥物的架子!我骄傲地想。

    如此过了不知多少岁月,老窝旁忽然搬来了一户人家,建房时叮叮当当,吵得我好不安生。好容易等到房子建好了,我正打算去新邻居家凑凑热闹,左瞧右瞧没瞄到想象中的红墙碧瓦,只在原先那片临水的草地上瞄见了一顶芽草屋,孤零零的,又丑又破。

    见惯了精致豪宅的我自然瞧不上它,撇了撇嘴,两只矫健的后腿一蹬就要走,却在泠泠流淌的小河旁瞥见了一个清瘦的身影。

    春风缠绵,勾得河岸边柳树枝条摇摆不定,那人一袭青衫,墨发高束,眉眼间似融进了山光水色,潋滟一片,是与这人间一派的清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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