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后院是怎么了,这么吵,还叫不叫人睡觉了!”枕头被发泄式地狠狠掼在床侧。

    沈星野夜半被动静吵醒,一向起床气大的他心情实在算不得好。

    “二公子,好像是后院起来火光,怕是走水了!”门外守夜的小厮匆匆来报。

    沈星野登时像是被一瓢凉水浇头,清醒不少。“不好!阿娘的院子。”

    摸黑跻了一只靴子,晕头转向地是怎么都找不到另一只被踢到了何处。干脆就这么赤着一足,直向后院奔去。

    沈星野三步并两步的跑到母亲的院子,一片慌乱,也顾不上什么体统礼仪,完全是形容狼狈。

    没有想象中的火光冲突,浓烟滚滚。有的是一个身形单薄的小姑娘,披散着头发,只着了件外衫迎着数九寒冬凛冽的寒风带着下人奔走灭火。

    是穆小娘。

    沈星野一时愣在原地。思及既往,自打这位夕荷进府,自己先是朝人家无端放了一箭,将人吓了一跳,后又因府中大小事不断和兄长含糊不清的态度大大迁怒了夕荷。

    今日人家却能不计前嫌地顶着寒风替他将阿娘的院子抢救下来,真是不知应该说“谢谢”还是“抱歉”更好。

    夕荷忙着救火,并未注意到匆忙赶到的沈星野。

    忽的身后一暗,一只青年人的手接过夕荷手中提着的木桶。

    “逞强什么?到一边呆着去!就你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病了还不是我沈家给请大夫。”

    夕荷瞧着沈星野的背影,心道这身家的二公子怎就生了这么副别扭脾气,连说一句感激的话都恨不能把人气死。若是碰见心思不活络的指不定就叫人记恨上了。

    不过和沈家那位一肚子弯弯绕的大公子比起来,倒算是个难得的实诚孩子。

    “去给你们二公子找双鞋,再叫小厨房煮好姜汤备着吧。”夕荷在沈家半年,见惯了笑里藏刀,一句别别扭扭的关切都令她难得的心软。

    既然沈星野亲自来处理了,此处自然无需夕荷费心,左右再待下去也显多余,夕荷将身上的氅一裹了裹,径自回了自己的小院,小槿那边还等着她回去照料呢。

    因着这火是夜深人静之时起的,下人们也没个防备。火势汹涌,打得人措手不及,后院不少地方都着了难。闹腾了大半夜,才堪堪将火势控制住。

    等到完全将火灭干净,东边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也是难为了那位窦姨娘,刚将自己个儿院子里的火浇灭,连脸都没赶上擦上一把,灰头土脸地便跑来夕荷院里假惺惺的慰问。

    “穆小娘,可还好吗?”

    可瞧着窦姨娘的眼神,哪里是什么关切,分明一肚子的火气,还只能打碎了牙齿和血吞,实在是憋屈的厉害。

    “无碍,就是呛了两口烟,不要紧的。劳姨娘忧心了。”夕荷面色如常。

    窦姨娘的脸上道是精彩极了,一会功夫变了几个色儿。

    “我听下头的人说,这火是打小娘的院子里起的。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走水了呢?”

    “是啊!怎么就走水了呢?可能是夜里风大了些,连累了窦姨娘。”

    “可是下头的人照顾不周,竞连个守夜的人都没有吗?”

    “我这院子里的人都是姨娘亲自挑来给我用的,又怎会照料的不好?”

    也是,谁能想到沈家这位平日里不声不响的穆小娘,为了报复,真有胆子跑到窦姨娘院里放火。便是窦姨娘也没料到。

    窦姨娘前些时日特意叫人在夕荷的窗子上动了手脚,本是打了借着天干物燥的幌子,一把火将夕荷和院子一起烧个干净。

    可不想夕荷瞧上去瘦瘦小小的,力气倒是不小,不仅生生将封死的窗子创开,逃过一劫,还不忘当场报复。

    这火起的古怪,窦姨娘不能说。这风亦是刮的邪门,窦姨娘更没法追问。窦姨娘此次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明明知道是夕荷放的火却又没法找夕荷算账,窦姨娘自打进了沈家就再没吃过这等哑巴亏,属实恨得牙痒痒。

    夕荷自然知道窦姨娘对自己怀恨在心,乐得见窦姨娘怨毒了她又拿她没办法的窝囊样子。

    她夕荷从来就不是个好惹事的主儿,若他人愿与之相安,她便乐得清闲。

    但若是有谁胆敢将那些个龌龊心思打到自己和身边之人身上来,她也不是什么圣人君子,有的是办法能叫人吃了苦头都不敢喊疼。

    夕荷向来不信什么因果轮回报应不爽,那不过是弱者聊以□□的鬼话。她没什么耐心等老天来收拾恶人,偏是要亲眼见着欺辱自己的人受到惩罚才如意。

    今日窦姨娘敢在夕荷院子里放火,夕荷就决计不会轻饶了窦姨娘。想要她的命,一个小小的窦姨娘还差得远呢!

    窦姨娘既有胆害人性命,就别怕来日有人来找她索命了。

    夕荷看着一片焦土的小院,心中已有了盘算。

    既然这位窦姨娘还想搁她面前演戏,夕荷也不过多追究,只当这火是场天灾,飞来横祸罢了。

    揣着明白装糊涂,夕荷这些年也算是练出来了。且先容窦姨娘再张狂些时日吧,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长了。

    “惹了我还想全身而退,怕是没那么容易。不是想要掌控沈家吗?我不仅要你眼见着离成功一步之遥却至死登不上去,还要你把到手的好处和权利吐个一干二净。”在夕荷心里自今夜过后,窦姨娘大抵算是半个死人了。

    即便如此,夕荷面上依旧异色全无“劳窦姨娘费心,我这院子眼下太乱,就不留您了,赶明儿夕荷再亲自去您那致谢。夜里风大,姨娘还是先回去吧,若是再得了风寒可就是我的过错了。”

    窦姨娘当然听出了夕荷言下逐客的意思,左右这次是要不了夕荷的命,现在说什么都是废话,随意的敷衍两句就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夕荷一眼也不愿多分给窦姨娘,小槿跟着她委实是受了大罪,方才也不知道吸了多少烟,要是小槿有什么三长两短,不用等到夺了窦姨娘的官家权,夕荷就要窦姨娘和那位拿自己和小槿当刀使的沈家大公子偿命。

    冬日的太阳出的晚了些,这会儿天才算是大亮,露出了夕荷教脚下这一片四方土地混乱、灰败的全貌,清晰的竟是有些刺眼。

    那边不夜见夕荷久立廊下,冷眼瞧着院子里的一片狼藉,战战兢兢的拿不准这位主子的脾气,也不敢靠近。

    直到后头小屋里大夫走了出来,说小槿姑娘没什么大碍已经醒了,不夜才算是松了口气,将消息报给夕荷后得了允许,立即麻利的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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