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小厮正要寻个赤珠姑娘去,问了里边的丫鬟个个都说不知,赶巧在这里见着了,忙说道:“姑娘那日托咐我的事都办妥了。那花香楼在城西,以前算是个热闹的地方,也小有名气,自从香荷姑娘投井了后,每每都有人传出里边闹鬼,请了有名头的道士,一听说是青楼个个推脱不来,那花拳绣腿的云游道士能有什么能耐,渐渐的也就人烟稀罕了。经营不下去想着变卖了换点钱,本地人都知道这世故,只得寻着个冤大头卖了。那买的是个外乡人,姓余,名寒,哪知道里边藏腥,后来还是从几个下人口里得知了这事的,怎奈那卖者已不知所踪,寻不得了,于是就留了几个嬷嬷看房子,自个儿走了。”赤珠忙问道:“那香荷姑娘怎个儿投井了呢?”那小厮接着说道:“这倒忘说了,这香荷原先是花香楼的名牌,不轻易招人。能见着的都是些大富大贵之人,穷酸小子可没这个眼福。怎知马有良那穷书生不知怎么给撞了好运,两人彼此对上了眼,一个非她莫娶,一个非他莫嫁,这可急眼了刘妈妈,草草许配给了黄公子得了些银两,怎奈何黄公子性急,姑娘又不依,一时想不开竟投井而去了。”赤珠拿了一锭金子打发了小厮,想起昨日桂花郎遗留下来的衣服,倒有了几分的主意。她来到屋里翻箱倒柜,却是在床底下寻着了那衣服,虽是那呆头呆脑穿过,但这时也就将就着用了,穿在身上不觉有一股酒臭味,她又找了几个香囊挂在身上以除臭之用,又打扮得像个书生的模样,偷溜溜地出了角门,竟往那花香楼的旧址而来了。

    话说那花香楼虽有几个嬷嬷看着,但都嫌地方不干净,又加上闹鬼的事,知道的人哪里敢靠近,几个嬷嬷合计着竟搬出来住了,那屋子也成了空屋子,这倒方便了赤珠。她寻了那口井后,看井是被木头封盖的,上头还贴有道士的符文,只是时间久了褪了色,邹巴巴的。

    赤珠一挥手把那井盖掀飞,向里边看了看。井口处有一条提水的绳子,赤珠提起就要往上拉,一只青蛙好巧不巧,从绳子里端跳了出来,唬了她一跳。只听得有什么重物坠入井中,咕咚一声巨响。赤珠定了定神,说道:“好一只青蛙,你倒是给我说清楚。”那青蛙竟化成人形说道:“求姐姐放过。我本是个没福分的女子,在这种地方哪有什么好下场,就想寻得安静处待着。”赤珠笑道:“好啊好啊,你这一待就是好几年,这屋子骨都要散了,你也该出去避避了。”那女子叹道:“奈何我浑身乏术,倒是羡慕姐姐来。”赤珠听了却不言语,女子又说道:“借姐姐托个事可否?也当是了结我那未了的心愿。”赤珠笑道:“可是想你老爷了?”那女子道:“也想,只是多年也熬习惯了。”赤珠见不是,又问道:“那是什么事?我此次是专门为你而来的。”那女子含羞说道:“只是有一物要托你交给马秀才。”只见那提水绳子像蛇一样动了起来,半会露出了木桶,赤珠走近一看,是个朱红色的木夹盒子。赤珠冷笑道:“知道了。就是便宜了那穷秀才。”话还没说完,只见井边多出来了一个老道士,捏着一个葫芦吃酒。那老道士见她们发觉了,便笑道:“人人都说我疯疯癫癫,说那妖哪有好的,借着个人皮祸害人,岂不知妖物比人还懂人情。”呷了口酒,见那女子还不去,又说道:“自是了了心愿,还不快快去投个好人家。”只见他捏着指头算了一会后说道:“现在倒是个好时辰,去晚了可不要怨我没点拨点拨。”那女子见如此说,又有人代自己了去心愿,竟化成一缕青烟消失了,只留下那没头的青蛙到处乱跳。那道士捏起了那青蛙,嘴里说着:“这个拿来下酒菜可有滋味了。姑娘为何还不快去。”说着便转身要走,途中又想到了什么,但见他扭过头来,悠悠说道:“姑娘自是没有做过坏事的,我也不会收了你。但要是有那么一天的话,我心里琢磨着能收了你的人,必定是我了。”说完哈哈大笑而去了。赤珠“呸”了一声,啐道:“你就有这能耐,不过是个落魄道士罢了。”说完也自个儿去了。

    话说那马有良自是个秀才,也当过几年官,只是不思变通,被人弹劾竟成了一个穷秀才,来青楼买醉遇见好友吴某,吴某见他落魄便邀他为上宾,这才有了上面的一段情缘。

    赤珠打听得马有良现今在一处富人家当教课师傅,索性溜了进去寻了个住处,见他家门半掩着,于是敲了一下门,那屋里人见有人来,以为是府里谴派丫鬟来叫,急忙忙出了来,只见一个瘦弱的书生气味的人携着一妇人和一个小孩走了出来,看见赤珠先是一愣,后有礼地说:“敢问公子是何人?”那赤珠盯着那妇人和孩子正踌躇间,马有良见她发呆,待要开口时,只见赤珠一甩,把一盒东西扔在了他怀里,便调头走了。

    赤珠回到了刘府更换衣服后,见屋里没人,就来到那院子里散散闲心,谁料在一抄手回廊拐角处却听得两个姑娘在说话,听得那声音是那日撞上自己的丫头,只见她说道:“你听得那东角门里传出的那□□鬼吗?有人说像桂花爷。我当是听错了,后来听小翠说‘那日晚间葵爷吩咐了她去其他房里伺候,林姑娘那里有人伺候了,心下不免狐疑,夜里听得有人在耍酒疯,听那声音定是桂花爷的。’我才确定是他了。那林姑娘也是厉害。竟把他耍个跟猴似的。”另一个人说道:“再怎么说她都是葵爷带来的人,我们老爷还怕着这葵爷呢。”那丫头又说到:“你可知其中原因?”那人摇了摇头,她才接着说道:“葵爷手里有老爷做亏心事的簿子呢。”

    那人才恍然大悟,方又说道:“那葵爷也做了不少缺德的事,他就敢撕开了口。”那丫头笑道:“这就叫鱼死网破。”

    赤珠听得差不多了,也不便逗留怕被人瞧见了惹她们疑心,便往回走从另一条路子去了。进了院子碰巧遇见了小翠,小翠迎头说道:“姑娘这一整天的去哪儿了?葵爷寻你不得,正发火呢。”赤珠冷笑道:“找我又是为何?这院子里大,我正转昏了,你们这几号人的却寻我不得。”小翠近日也知了她的能耐,忙赔笑道:“姑娘说得是,姑娘宽心,请随我到葵爷那边吧,那葵爷可是打下人不软手的。”赤珠见她说得这般认真不像有假,于是随了她去,倒是要看看那葵爷终究有何事?

    还没到葵爷处就听得哭爹喊娘一阵狼嚎,赤珠一个箭步夺门而入,见几个丫鬟和小厮哭着到处乱躲,一个躲在了椅子后面,一个躲在了桌子底下,一个没地方躲直抱住葵爷的脚,在□□乱转。葵爷见赤珠来了,支走了众人后,倒是换了一副好面孔说道:“姑娘今日可要享荣华富贵了。”赤珠一脸诧异,打跑了一个黄自建,然道还有其他的自建不成,于是笑道:“什么荣华富贵,我可没这个福。爷说的是哪家?”只见葵爷说道:“黄家那个桂花郎可中意你。”赤珠噗嗤一声差点把喝进去的茶吐出来,只是笑道:“怎么还是他。”葵爷说道:“你们俩的事我是不知,你去了他家就知了。”赤珠见如此这般,又加之那桂花郎却是个不死心的,此次倒要弄得他家鸡犬不宁。

    于是狠下心来跟了葵爷到了那黄府上来,只见得黄老爷先迎了出来,嘴里阿弥陀佛说道:“这不是那姑娘是谁,我就喜欢这般有能耐的。家里那龟小子总算有人管教了。他娘死得早,从小宠惯了,如今打骂不得,又跟着一群三教九流的人厮里瞎混。不知何时是个头了,还好给我老不死的盼来了。”赤珠见这般得宠,倒不知如何说起,见人堆里不见那桂花郎,自是没趣。

    葵爷和黄老爷说了些闲话,便告辞离开了。黄老爷早已命人收拾了一处屋子,又命人先带了赤珠到处转转,回过头来方对管家婆子说道:“我算计着,这姑娘终究是买来的,门不当户不对,先让这姑娘在自建身边做个通房大丫头,先管教几年再说吧。”管家婆子答应了自是去了。

    话说自从那日窘态后,自建就没敢在出门,今日见老爷把这厉害儿请到家里来,心里自寻思道:虽她厉害,但究竟是在我家,一切由不得她乱来,今晚也该给她颜色瞧瞧,飒飒她的锐气。将来还不是任由我摆布。想到此,那自建不免洋洋得意,这几日的消沉郁闷总算也拨云见日了。

    那晚草草吃过饭后,各人也回房休息了。那自建在自己屋里吃了片刻酒后,竟出来吩咐把守各门的小厮们打起精神来,今晚把门可守好,如有闪失明日当重罚。各小厮不明事理纷纷问是要发生什么事儿,那自建叫他们少啰嗦,守好了明日有赏。说着又自回屋里吃酒去了。过了片刻,看那时辰已到,他带了两个丫鬟竟向赤珠所在屋子去了,见伺候赤珠的丫鬟出来,问道:“林姑娘可是就寝了。”那丫鬟说道:“刚躺下,不知爷有什么事?我好进去通报一声。”自建叫她别多事自干自的去。见那丫鬟走了后,方对着那两个随身的丫头说道:“你俩今晚给我把这屋子守着,不许让人出来。除非我自己说要出来的。”两个丫头答应了,那自建方进了屋子,见赤珠躺在床上并未睡去,笑道:“姑娘那日可把我整惨了,害得我门都不敢出了。”赤珠坐起了身子,冷笑道:“那今日还敢来。”自建轻薄道:“怎么不敢,进了家门不怕你不依。”赤珠眼珠子一转,怯声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怪怕的,这人生地不熟的,又没一个认得的姑娘,人又不是那冰作的,也要几分温情。”自建见况,以为她依了自己,两步并作一步走来到床头坐了下来,那赤珠故作娇艳之状,看得自建怎按捺得住,就要向前扑,赤珠抽身一躲说道:“爷不要急,热豆腐可烫嘴了。”说着捏着兰花指在自建的额头上一弹,那自建自是丢了魂般一动不动,只见赤珠轻轻说道:“自个儿找个杂草堆里睡去吧。”他竟像听话的仆人,起了身向屋外而去了。

    次日,赤珠见门外还站着两个恹恹欲睡的丫头,就开了门说道:“你们爷都走了,还傻站在这儿干嘛,还不去休息了。”那两丫头见这般说,恨不得找个地方钻了就睡呢。等两个丫头走后,伺候的丫鬟走了进来为姑娘梳妆,赤珠见她欲言又止,便说道:“有什么话就说吧。”那丫鬟方说道:“今早周大娘来厨房料理竟发现建爷在那干草堆里睡呢,这就奇了,以前爷也没这癖好的,因昨晚我见爷是进了姑娘屋里的,所以心中有些疑惑。”赤珠听后,哈哈大笑道:“你爷还有许多癖好没使出来呢,待我给他开发开发,有你大惊小怪的。”

    那自建即被周大娘叫醒后,也是一头雾水,迷迷糊糊的怎么就到这么个地方睡觉了,也是稀罕了,昨晚本该一洗前耻的,却落得一身草毛。虽然心里犯嘀咕,但对赤珠终究不死心,他就不信有这么邪门的。

    接下来的几天夜里,那自建爷故技重施,但每每早上起来发现不是睡在仓库里了,就是睡在屋顶上的,这可把他吓得不轻,竟得了些风寒,躲在自个屋里养身子,外人一概不见。那黄老爷见儿子这般也是一筹莫展,恰巧这时管家婆子说道:“想来在京都做买卖的几桩生意,也需派人去照看照看。”黄老爷会意道:“这几日家里被他搞得乌烟瘴气的,也该换个地方磨一磨他的性子了。”心下打定了主意,立刻唤来自建说让他到京都磨练磨练。那自建本是仰慕京都的繁华,又加之能摆脱老爷的唠叨,自是千万个愿意的。黄老爷见他精神焕发了许多,又说道:“那林姑娘也跟着去吧,免得你到处惹事。”自建听赤珠也要去,不免有些忧虑,但转念想到只不要碰了她这颗钉子,料来她也不会管我的事,那京都里美女多得是,到时我要怎么玩就怎么玩。

    商议一定,黄老爷叫丫鬟通知了赤珠早早收拾了行李,明日就赶赴京都里去。

    说要去京都,赤珠自是欢喜,收拾好行李却想起了一事,那日许了多儿,给她一个好出去,明日一走,料想是回不来了。这好去处,赤珠早有了主意。要知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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