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晴，快醒醒。”
“怎么……了？”温晴睡眼惺忪，翻了个身，揉了揉勉强睁开的双眼，语气中带着一丝起床气。
“成绩出来了！”齐思颖不死心地继续说，眼看温晴又重新翻了回去，她又站起来，探头说道，“你不想知道吗？”
“嗯……？”温晴掀起眼皮，盯着白花花的墙壁一言不发。
齐思颖简直急死了，为了使温晴重视起来，她没奈何只能说道：“第一不是你。”
“什么？！”温晴这下清醒了，“唰”地一声坐起来。她理了理黏在脸上的碎发，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床前的齐思颖，神智渐渐收拢。
“你是第二。”齐思颖又重复了一遍。
“那谁是第一？”温晴迫不及待地问道。眼看齐思颖的眼神渐渐不对劲，她试探地问了一句，“难道是……”
“言泽？”“言泽。”两人几乎同一时刻说出来。
“真是他？”温晴像是没想到，比齐思颖还要惊讶，语气中带上了些许不可置信，说话都断断续续，“我……我本来……就随口一问，还真……是？”
“嗯。”齐思颖显然早已知道，并没有多大情绪起伏。
“我是在家里知道的，那时候我都惊呆了，”齐思颖说道，“所以我特地赶来告诉你，因为你肯定还不知道，果然。”
“光荣榜上早就已经贴出来了，去看吗？”
“那肯定！”温晴起身，连鞋都没换，拉着齐思颖就急不可耐地往楼下跑去。
远远地，还没到中厅，温晴一眼就看到了最顶端的少年。
光荣榜就是中厅的一面墙，每次大考完，学校都会把每个年级最优秀的前三十名连带本人照片一起贴在墙上。自从温晴高一入学以来，年级第一都是她，所以她的照片半年来一直都在最上面，每次考完试后贴光荣榜，她也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不用更换照片位置的学生。
可如今……
温晴的照片第一次换了新的，排在了第二。
在她上端的少年，罕见地没有在摄像头前露出笑容，眉眼中反而带了一股戾气。他的黑色半框眼镜就像是一道封印，镜片下的黑眸不为所动，像看蝼蚁般俯视众生。
温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低头，深呼吸后再次抬起，似是竭力压抑住了什么，又转而漫不经心地四处张望。
温晴刚来到时，中厅是已经陆陆续续有差不多一百人聚在这里了。很显然，对于这件事，他们要更激动得多。
“天哪，我们的万年第一晴晴姐排第二了，”一个女生嚷道，“第一的那个以前怎么没见过，难道他是黑马？”
“他是这个学期刚转来我们一班的转校生。”一位“榜上有名”的一班男生解答了她的疑惑。
“哎呦，我的天，这个转校生这么厉害！”另一个女生接口道。
“不过，他好帅啊。”有一个女生说道。
“对呀，真的很好看。”
“你应该去看看真人，比这照片帅多了！”一个一班女生炫耀般说道。
“学习又好，长得又帅，这么完美，我的天哪！”
……
对于这些言论，站在后面的温晴大概地听到了一点点，她也没多大在意。温晴扶额，想着回去怎么把她没考到第一这件事告诉家里人。
她转身，刚好就看到了往这边来的言泽和林嘉铭，两个英俊的少年有说有笑，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最先发现她的是林嘉铭，他嘴角抽搐了一下，连忙捅了捅身旁的人。言泽刚刚还在谈笑风生，眼见林嘉铭的表情不太对劲，他停住话头，顺着林嘉铭的目光，他看见了不远处的温晴。
少女衣着单薄，头发懒散地披在肩上，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表情一顿。
“怎么了？”言泽还没明白林嘉铭是什么意思。
林嘉铭已经不止嘴角抽筋了，整个脸部都在向他致意。
“？”
温晴似乎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上他，齐思颖看出来了，作势要拉着温晴假装没看见他俩，然后离开。
没想到，温晴略一思索，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眼睛，当机立断，抓住了齐思颖要拉她的手，用口型示意：
等我。
“？”齐思颖瞪大了双眼，眼看着温晴穿过人群向他俩走去。
不是……她要干嘛……
言泽那边，林嘉铭似乎咬耳朵说了些什么。他眉尖一挑，低头浅笑，似乎心情还挺愉悦。
温晴逐渐走近……
另外两个都暗自捏了一把汗。
温晴来到他俩面前，言泽唇瓣微张，刚想说点什么。不同于照片上的他，他的那双黑眸似乎要突破封印，连带着他的笑容一起，一点一点地在温晴眼里放大。
没等他开口，温晴立马伸出手。
“……”
温晴攒住了言泽的校服领结，迫使他弯腰，少女的肌肤近在咫尺，连带着她的淡淡发香。她在他耳旁，带着一丝小女生的情绪，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等着，我会追上你的。”
“行，”她放开，言泽轻笑了声，语气似乎带着有点出乎意料的遗憾。他的笑容就像一滩水，融化在了她的眼里，“我等着。”
言泽两个没在中厅呆太久，因为……
“天哪，那个人是不是第一名的言泽？”温晴前脚刚走没多久，一个女同学转身，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本人说道。
这句话就像是在一锅开水中加了一滴油，致使好大一部分人都注意到了这边，并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人群瞬间沸腾起来。一些女生还在推推搡搡，似乎在商讨谁去代替众女生去向这位“新科状元”要个微信。
“你去，你刚刚不还嚷着要做人家女朋友吗？”
“搞笑，我社恐，你去！”
“……”
“呃……”言泽不太适应这种“千夫所指”的情况，尴尬地轻咳了声。
“咱们……还是先走吧。”还是林嘉铭反应地快，抢在有人准备有所行动之前把言泽拉走了。
众女生：唉……人呢？
两人坐上了林家的车，刚拉上车门，林嘉铭就阴阳怪气地抱怨道：“哎呀呀，以后你是不是出门还得带个墨镜。”
言泽听了，竟然认真思考了一下，缓缓开口说：“恐怕不行，你知道，我还戴着个眼镜。”
林嘉铭：“……”
“说实话，你这眼镜还需要戴多久？”林嘉铭看了一会旁边的人，开口询问道。
言泽随意地坐着，稍微地换了个姿势，镜片下的黑眸平静不起波澜。
“半年，高二就能摘下了。”
“嗯……”
两人相对无言。
路程行驶到一半，言泽像是突然想起一般，促不及防地开口道：“你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林嘉铭原本在出神，听他这么一开口，还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跟我说温晴脾气……不太好，然后还有什么……她不好惹？”言泽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下，才换了几个温和一点的词语。
“哦——”不愧是林嘉铭，一下就听懂了。
“你说这个啊，是有一件事佐证的，其实可能也有一些道听途说。我跟你讲啊，那其实是上学期的事……”
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课间。
至少对于一班的孩子们来说。
温晴揉了揉太阳穴，嘴里叼着钢笔，双手撑着下巴，绞尽脑汁。
这道题到底怎么解？
气得温晴在草稿本上画了个大叉。
狗屁数学题！
合上练习册，她拧开了水壶，稍稍平复自己的心情。
“温晴，”一位女同学经过，叫住了她，“外面有人找你。”
“嗯？”温晴抬眸，往外一瞥。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眉清目秀，见她看过来，也笑着回应她。
呃……不认识。
温晴还是收拾了一下，便往门外走去。
窗外骄阳万丈，男生的面容越发清晰，他晃了晃脑袋，笑容张扬，几乎是势在必得地说：“我能加你个微信吗？”
温晴只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她看着男生游动的发丝，不禁纳闷。
他是用了海飞丝？！
空气寂静了几秒。
“哦——啊……你刚说什么来着？”温晴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双漂亮的双眸弯成了小月牙。
“嗯……”男生一顿，脸上微红，“我能和你交个朋友吗？”
“啊？”
这什么鬼？！
温晴还是模棱两可地应下了。
“这是他们的初见……”林嘉铭解释道，“后面就更离谱了……”
也不清楚那男生是怎么知道温晴经常吃凉早餐的。
在那一段时间内，几乎每天早上，温晴一来到教室，桌子上就摆着一份早餐。有时是肉包子，还热乎的。
“嗯？”温晴拿起了旁边的小纸条。
“早餐还是吃热的好。——李辉。”
李辉……就是那个男的。
天生对浪漫过敏的温晴看了看热乎的肉包子，咽了咽口水，还是把它扔到了一边。
无功不受禄。
发现好几天都是这样之后，温晴找到了那个男生，语气诚恳地说：“你以后别给我送早餐了。”
“为什么，”李辉显得手足无措，他又晃了晃脑袋，“你不喜欢这个口味？”
“不是……”温晴真是服了他这个头发丝了，天天晃呀晃的。
“总之，你别送了。”温晴也不多说，再看一眼他的头发丝她就要暴躁了。
“我……喜欢你。”李辉不死心，还想挽留，语气是那么真诚。
温晴总算明白了，他是在追她。
她双手抱在胸前，嘴唇紧抿，眼神渐渐变得严肃。
必须扼杀在摇篮里。
“我不喜欢你，你别想了，以后咱们也别见面了。”
“按道理来说，那个男的应该识趣地离开，”林嘉铭偷笑，语气里带着一丝八卦的欲味，“后来大家也听说了一些消息，那李辉本来就是有女朋友的人，还到处沾花惹草。他女朋友本来是不知道的，后来好像是那男的因为被温晴拒绝后，选择和他那个女朋友分手。那男的还以为温晴是介意他有女朋友，分手后继续大张旗鼓地追求温晴，温晴简直不胜其扰……”
“早餐要吃热的。”
“我帮你打好水了。”
“你饿吗？”
“你今天很漂亮。”
“我真的很喜欢你。”
温晴炸毛，笔尖在草稿本上留下深深划痕，她真的很想把天天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那些头发丝烧掉。
“后来……就是重头戏了……”
那天中午，因为齐思颖父母回家了，所以把女儿接回去吃午饭。温晴收拾好东西，跟齐思颖告别后就准备去饭堂。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温晴吗？”温晴刚迈出门口，几个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女生便围拢过来，为首的那个女生喊道。因此，有几个路过的学生停下了脚步，向她们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温晴方寸不乱，姣好的脸庞上一贯冷漠。
她几乎比她们都高出半个头，所以就这么站在那里，没接话，依旧盛气凌人。她没想过吵架，打算绕过她们。
“你听没听我说话！”那个女生叫嚣道。眼看温晴没搭话直接走了，几个女生想拦又不敢拦，踌躇地看着为首的那个女生。
她也不敢拦，但她又不甘心让温晴走掉，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话来：“你这个狐狸精，长得好看了不起啊，你抢走了我男朋友还这么心安理得，我诅咒你！”
此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几个旁观的学生在犹豫要不要离开，又迈不动脚，还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嘻嘻地站在一旁。
如女生所愿，温晴停下了脚步，转身，她眼眸冰冷，孤傲不可一世般，向她走来。
女生知道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但眼看温晴步步逼近，她还是有点心慌。
其他的几个女生都还为她的这个言论感到惊讶，扯了扯她衣角，悄悄叮嘱她。但女生知道自己不能逃避，说出口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于是她半是恼怒半是害怕地瞪回去。
纸老虎。
温晴嘴角一撇，眼眸里是掩饰不住的讥讽。从她那完美的唇形中流露出的声音不高，但掷地有声：“你自己管不好自己的男朋友，怪我啰？”她带着她那特有的高傲，一步步逼紧，一步一字，直逼得女生往回退，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架势。
“还有，好看不是评判一个人的标准，只是像你这种懦弱的人用以自我安慰逃避现实的一种肤浅的借口。”她站定，淡然地说完了这句话，然后转身毫不留情地走开，只留下了气急败坏的那几个女生。
“……那天中午就这样，我也是听当时留在教室里的人后来跟我说的。我们都觉得温晴这么做是对的，毕竟在班上谁也看出来，是那男的一直在缠着温晴，而温晴不胜其扰，根本就没搭理过他。后来……”林嘉铭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后来怎么了？”言泽原本听得很认真，见他停下来，略带疑惑地看着他，他扶了扶下滑的眼镜，略带一丝锋芒。
“后来，就出现了谣言。那个女的也不知道是脑抽了，还是自尊心作祟，一回去就叭叭叭，越叭越离谱，后来就导致谣言传得沸沸扬扬。到我们一班听到的版本就是什么温晴一上去就打了人家一巴掌，还不顾人家女生哭得梨花带雨，恬不知耻地骂了人家什么什么的。我们一班应该是最后才知道的，所以尽管大家都很为温晴抱不平，但到底是一人难堵悠悠众口。也没人敢在温晴面前提起这件事，只在私底下很同情她。
再后来，听说……我也是听说，原来的那几个女生之一的一个，在饭堂吃饭时又聊起了这件事，添油加醋，把那女生描写地多么可怜，把温晴描写地多么恶毒。好巧不巧，温晴刚好就在她旁边不远，听到了整件事的始末。等到那女生发现温晴的存在时，却只能心虚地换了个座位。
温晴的确脾气不好，但不是毫无素养，并且，大家相处这么久下来，都了解温晴的人品，她平时待人都挺好的。而且，我们一班的同学都认为温晴能忍到现在简直是奇迹。但转折恰巧这个时候发生了，也挺符合她的风格。”
“平时每天一放学，学校广播站就会开始工作。其中有一个栏目叫什么，‘我想对你说’，经常都会有一些很隐晦的告白啊，生日祝福之类的东西在那播出。大多数学生都没留意过平时广播具体说些什么，但那一次我觉得简直就要载入广播史册。我想想，那次广播说了些什么……”
“哦对，想起来了。‘……你没发现你的行为很弱智吗？你作为局中人，造谣，传谣，是不是只有这些才能满足你在我这里讨不到好处的自尊心。这件事原来是怎样的，为什么会传成这样，完全是你的责任。来挑衅我的人是你，事完后到处恶人先告状的人是你。我相信，熟悉你的人自然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还有什么‘……清者自清，我根本不惧怕你来找我。哪怕你多带点人，也挺好的，多几个证人，省得某人回去又造谣。所以，你还是带着你自己造的谣言烂在肚子里，省得我再听到。不然，如果你再是以这种方式来触碰我的底线。这件事就已经不是我们学生之间解决的了。’其实，在这整段广播中，温晴没有提到任何人的名字，但知道的人都知道是谁。就这样，后来那女的，还有那个下头男，没再敢来找过温晴。至于这谣言，因为有许多人私底下来问过我们一班，了解了事情真相后，就渐渐平息了。”
“嗯，所以，这跟你说的温晴脾气不好有什么关系？”言泽推了推眼镜，掀起眼皮。
“就是……怎么说呢，温晴当第一这么久了，这还是第一次栽了。她理科不是很好，听说她放假在拼命补理科。这次考试，她的理科已经比以前好多了。这本应该让她高兴的事，却发现自己虽然进步却被人抢了第一。这是怕她心理承受不了，因为听说她家里给她的负担挺重的……”
“嗯。”言泽低下头，若有所思。他垂下眼帘，阳光照进车厢内，透过他的镜片，在他的眼底留下一片阴影。
另一边，温晴都回到宿舍了，心跳还是没有缓过来。
“扑通、扑通”
齐思颖似乎看出了一点猫腻，眼睛亮亮的，凑到她跟前，死皮赖脸地说：“哟，怎么脸这么红？”
“没有。”温晴一本正经地移开视线，心跳逐渐平复。
她一开始其实并没有想过要有什么行动，只是想着去开个玩笑。但就在她刚刚向那两人走去的时候，一句不知说话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话，轻飘飘地穿过一片嘈杂，触动了她那敏感的神经：
“天哪，他这么好，也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如果没有，我也可以去争取下。”
这句话一出，听到的人都怪声怪气地叫起来，气氛一度沸腾，倒把说话的那个女同学搞得不好意思了。
女朋友？
她一开始也不知是抱着什么念头听完这句话的，她只知道，她已经来到言泽跟前了，林嘉铭已经有所防御地后退了一步。她还在纳闷他们的举动，一抬眼，她对上了少年那双莹润的黑眸，他轻扯嘴角，歪了歪头，像是要说些什么。
他的笑，连带着他的那副黑色半框眼镜，在阳光下是那么耀眼。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对每个人都那么笑，所以……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在那张帅脸还没反应过来时，将它置于与自己相同的高度。又用她后来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非常镇定地说了一句：
“你等着，我会追上你的。”
“怎么……了？”温晴睡眼惺忪，翻了个身，揉了揉勉强睁开的双眼，语气中带着一丝起床气。
“成绩出来了！”齐思颖不死心地继续说，眼看温晴又重新翻了回去，她又站起来，探头说道，“你不想知道吗？”
“嗯……？”温晴掀起眼皮，盯着白花花的墙壁一言不发。
齐思颖简直急死了，为了使温晴重视起来，她没奈何只能说道：“第一不是你。”
“什么？！”温晴这下清醒了，“唰”地一声坐起来。她理了理黏在脸上的碎发，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床前的齐思颖，神智渐渐收拢。
“你是第二。”齐思颖又重复了一遍。
“那谁是第一？”温晴迫不及待地问道。眼看齐思颖的眼神渐渐不对劲，她试探地问了一句，“难道是……”
“言泽？”“言泽。”两人几乎同一时刻说出来。
“真是他？”温晴像是没想到，比齐思颖还要惊讶，语气中带上了些许不可置信，说话都断断续续，“我……我本来……就随口一问，还真……是？”
“嗯。”齐思颖显然早已知道，并没有多大情绪起伏。
“我是在家里知道的，那时候我都惊呆了，”齐思颖说道，“所以我特地赶来告诉你，因为你肯定还不知道，果然。”
“光荣榜上早就已经贴出来了，去看吗？”
“那肯定！”温晴起身，连鞋都没换，拉着齐思颖就急不可耐地往楼下跑去。
远远地，还没到中厅，温晴一眼就看到了最顶端的少年。
光荣榜就是中厅的一面墙，每次大考完，学校都会把每个年级最优秀的前三十名连带本人照片一起贴在墙上。自从温晴高一入学以来，年级第一都是她，所以她的照片半年来一直都在最上面，每次考完试后贴光荣榜，她也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不用更换照片位置的学生。
可如今……
温晴的照片第一次换了新的，排在了第二。
在她上端的少年，罕见地没有在摄像头前露出笑容，眉眼中反而带了一股戾气。他的黑色半框眼镜就像是一道封印，镜片下的黑眸不为所动，像看蝼蚁般俯视众生。
温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低头，深呼吸后再次抬起，似是竭力压抑住了什么，又转而漫不经心地四处张望。
温晴刚来到时，中厅是已经陆陆续续有差不多一百人聚在这里了。很显然，对于这件事，他们要更激动得多。
“天哪，我们的万年第一晴晴姐排第二了，”一个女生嚷道，“第一的那个以前怎么没见过，难道他是黑马？”
“他是这个学期刚转来我们一班的转校生。”一位“榜上有名”的一班男生解答了她的疑惑。
“哎呦，我的天，这个转校生这么厉害！”另一个女生接口道。
“不过，他好帅啊。”有一个女生说道。
“对呀，真的很好看。”
“你应该去看看真人，比这照片帅多了！”一个一班女生炫耀般说道。
“学习又好，长得又帅，这么完美，我的天哪！”
……
对于这些言论，站在后面的温晴大概地听到了一点点，她也没多大在意。温晴扶额，想着回去怎么把她没考到第一这件事告诉家里人。
她转身，刚好就看到了往这边来的言泽和林嘉铭，两个英俊的少年有说有笑，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最先发现她的是林嘉铭，他嘴角抽搐了一下，连忙捅了捅身旁的人。言泽刚刚还在谈笑风生，眼见林嘉铭的表情不太对劲，他停住话头，顺着林嘉铭的目光，他看见了不远处的温晴。
少女衣着单薄，头发懒散地披在肩上，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表情一顿。
“怎么了？”言泽还没明白林嘉铭是什么意思。
林嘉铭已经不止嘴角抽筋了，整个脸部都在向他致意。
“？”
温晴似乎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上他，齐思颖看出来了，作势要拉着温晴假装没看见他俩，然后离开。
没想到，温晴略一思索，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眼睛，当机立断，抓住了齐思颖要拉她的手，用口型示意：
等我。
“？”齐思颖瞪大了双眼，眼看着温晴穿过人群向他俩走去。
不是……她要干嘛……
言泽那边，林嘉铭似乎咬耳朵说了些什么。他眉尖一挑，低头浅笑，似乎心情还挺愉悦。
温晴逐渐走近……
另外两个都暗自捏了一把汗。
温晴来到他俩面前，言泽唇瓣微张，刚想说点什么。不同于照片上的他，他的那双黑眸似乎要突破封印，连带着他的笑容一起，一点一点地在温晴眼里放大。
没等他开口，温晴立马伸出手。
“……”
温晴攒住了言泽的校服领结，迫使他弯腰，少女的肌肤近在咫尺，连带着她的淡淡发香。她在他耳旁，带着一丝小女生的情绪，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等着，我会追上你的。”
“行，”她放开，言泽轻笑了声，语气似乎带着有点出乎意料的遗憾。他的笑容就像一滩水，融化在了她的眼里，“我等着。”
言泽两个没在中厅呆太久，因为……
“天哪，那个人是不是第一名的言泽？”温晴前脚刚走没多久，一个女同学转身，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本人说道。
这句话就像是在一锅开水中加了一滴油，致使好大一部分人都注意到了这边，并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人群瞬间沸腾起来。一些女生还在推推搡搡，似乎在商讨谁去代替众女生去向这位“新科状元”要个微信。
“你去，你刚刚不还嚷着要做人家女朋友吗？”
“搞笑，我社恐，你去！”
“……”
“呃……”言泽不太适应这种“千夫所指”的情况，尴尬地轻咳了声。
“咱们……还是先走吧。”还是林嘉铭反应地快，抢在有人准备有所行动之前把言泽拉走了。
众女生：唉……人呢？
两人坐上了林家的车，刚拉上车门，林嘉铭就阴阳怪气地抱怨道：“哎呀呀，以后你是不是出门还得带个墨镜。”
言泽听了，竟然认真思考了一下，缓缓开口说：“恐怕不行，你知道，我还戴着个眼镜。”
林嘉铭：“……”
“说实话，你这眼镜还需要戴多久？”林嘉铭看了一会旁边的人，开口询问道。
言泽随意地坐着，稍微地换了个姿势，镜片下的黑眸平静不起波澜。
“半年，高二就能摘下了。”
“嗯……”
两人相对无言。
路程行驶到一半，言泽像是突然想起一般，促不及防地开口道：“你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林嘉铭原本在出神，听他这么一开口，还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跟我说温晴脾气……不太好，然后还有什么……她不好惹？”言泽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下，才换了几个温和一点的词语。
“哦——”不愧是林嘉铭，一下就听懂了。
“你说这个啊，是有一件事佐证的，其实可能也有一些道听途说。我跟你讲啊，那其实是上学期的事……”
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课间。
至少对于一班的孩子们来说。
温晴揉了揉太阳穴，嘴里叼着钢笔，双手撑着下巴，绞尽脑汁。
这道题到底怎么解？
气得温晴在草稿本上画了个大叉。
狗屁数学题！
合上练习册，她拧开了水壶，稍稍平复自己的心情。
“温晴，”一位女同学经过，叫住了她，“外面有人找你。”
“嗯？”温晴抬眸，往外一瞥。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眉清目秀，见她看过来，也笑着回应她。
呃……不认识。
温晴还是收拾了一下，便往门外走去。
窗外骄阳万丈，男生的面容越发清晰，他晃了晃脑袋，笑容张扬，几乎是势在必得地说：“我能加你个微信吗？”
温晴只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她看着男生游动的发丝，不禁纳闷。
他是用了海飞丝？！
空气寂静了几秒。
“哦——啊……你刚说什么来着？”温晴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双漂亮的双眸弯成了小月牙。
“嗯……”男生一顿，脸上微红，“我能和你交个朋友吗？”
“啊？”
这什么鬼？！
温晴还是模棱两可地应下了。
“这是他们的初见……”林嘉铭解释道，“后面就更离谱了……”
也不清楚那男生是怎么知道温晴经常吃凉早餐的。
在那一段时间内，几乎每天早上，温晴一来到教室，桌子上就摆着一份早餐。有时是肉包子，还热乎的。
“嗯？”温晴拿起了旁边的小纸条。
“早餐还是吃热的好。——李辉。”
李辉……就是那个男的。
天生对浪漫过敏的温晴看了看热乎的肉包子，咽了咽口水，还是把它扔到了一边。
无功不受禄。
发现好几天都是这样之后，温晴找到了那个男生，语气诚恳地说：“你以后别给我送早餐了。”
“为什么，”李辉显得手足无措，他又晃了晃脑袋，“你不喜欢这个口味？”
“不是……”温晴真是服了他这个头发丝了，天天晃呀晃的。
“总之，你别送了。”温晴也不多说，再看一眼他的头发丝她就要暴躁了。
“我……喜欢你。”李辉不死心，还想挽留，语气是那么真诚。
温晴总算明白了，他是在追她。
她双手抱在胸前，嘴唇紧抿，眼神渐渐变得严肃。
必须扼杀在摇篮里。
“我不喜欢你，你别想了，以后咱们也别见面了。”
“按道理来说，那个男的应该识趣地离开，”林嘉铭偷笑，语气里带着一丝八卦的欲味，“后来大家也听说了一些消息，那李辉本来就是有女朋友的人，还到处沾花惹草。他女朋友本来是不知道的，后来好像是那男的因为被温晴拒绝后，选择和他那个女朋友分手。那男的还以为温晴是介意他有女朋友，分手后继续大张旗鼓地追求温晴，温晴简直不胜其扰……”
“早餐要吃热的。”
“我帮你打好水了。”
“你饿吗？”
“你今天很漂亮。”
“我真的很喜欢你。”
温晴炸毛，笔尖在草稿本上留下深深划痕，她真的很想把天天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那些头发丝烧掉。
“后来……就是重头戏了……”
那天中午，因为齐思颖父母回家了，所以把女儿接回去吃午饭。温晴收拾好东西，跟齐思颖告别后就准备去饭堂。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温晴吗？”温晴刚迈出门口，几个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女生便围拢过来，为首的那个女生喊道。因此，有几个路过的学生停下了脚步，向她们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温晴方寸不乱，姣好的脸庞上一贯冷漠。
她几乎比她们都高出半个头，所以就这么站在那里，没接话，依旧盛气凌人。她没想过吵架，打算绕过她们。
“你听没听我说话！”那个女生叫嚣道。眼看温晴没搭话直接走了，几个女生想拦又不敢拦，踌躇地看着为首的那个女生。
她也不敢拦，但她又不甘心让温晴走掉，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话来：“你这个狐狸精，长得好看了不起啊，你抢走了我男朋友还这么心安理得，我诅咒你！”
此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几个旁观的学生在犹豫要不要离开，又迈不动脚，还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嘻嘻地站在一旁。
如女生所愿，温晴停下了脚步，转身，她眼眸冰冷，孤傲不可一世般，向她走来。
女生知道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但眼看温晴步步逼近，她还是有点心慌。
其他的几个女生都还为她的这个言论感到惊讶，扯了扯她衣角，悄悄叮嘱她。但女生知道自己不能逃避，说出口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于是她半是恼怒半是害怕地瞪回去。
纸老虎。
温晴嘴角一撇，眼眸里是掩饰不住的讥讽。从她那完美的唇形中流露出的声音不高，但掷地有声：“你自己管不好自己的男朋友，怪我啰？”她带着她那特有的高傲，一步步逼紧，一步一字，直逼得女生往回退，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架势。
“还有，好看不是评判一个人的标准，只是像你这种懦弱的人用以自我安慰逃避现实的一种肤浅的借口。”她站定，淡然地说完了这句话，然后转身毫不留情地走开，只留下了气急败坏的那几个女生。
“……那天中午就这样，我也是听当时留在教室里的人后来跟我说的。我们都觉得温晴这么做是对的，毕竟在班上谁也看出来，是那男的一直在缠着温晴，而温晴不胜其扰，根本就没搭理过他。后来……”林嘉铭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后来怎么了？”言泽原本听得很认真，见他停下来，略带疑惑地看着他，他扶了扶下滑的眼镜，略带一丝锋芒。
“后来，就出现了谣言。那个女的也不知道是脑抽了，还是自尊心作祟，一回去就叭叭叭，越叭越离谱，后来就导致谣言传得沸沸扬扬。到我们一班听到的版本就是什么温晴一上去就打了人家一巴掌，还不顾人家女生哭得梨花带雨，恬不知耻地骂了人家什么什么的。我们一班应该是最后才知道的，所以尽管大家都很为温晴抱不平，但到底是一人难堵悠悠众口。也没人敢在温晴面前提起这件事，只在私底下很同情她。
再后来，听说……我也是听说，原来的那几个女生之一的一个，在饭堂吃饭时又聊起了这件事，添油加醋，把那女生描写地多么可怜，把温晴描写地多么恶毒。好巧不巧，温晴刚好就在她旁边不远，听到了整件事的始末。等到那女生发现温晴的存在时，却只能心虚地换了个座位。
温晴的确脾气不好，但不是毫无素养，并且，大家相处这么久下来，都了解温晴的人品，她平时待人都挺好的。而且，我们一班的同学都认为温晴能忍到现在简直是奇迹。但转折恰巧这个时候发生了，也挺符合她的风格。”
“平时每天一放学，学校广播站就会开始工作。其中有一个栏目叫什么，‘我想对你说’，经常都会有一些很隐晦的告白啊，生日祝福之类的东西在那播出。大多数学生都没留意过平时广播具体说些什么，但那一次我觉得简直就要载入广播史册。我想想，那次广播说了些什么……”
“哦对，想起来了。‘……你没发现你的行为很弱智吗？你作为局中人，造谣，传谣，是不是只有这些才能满足你在我这里讨不到好处的自尊心。这件事原来是怎样的，为什么会传成这样，完全是你的责任。来挑衅我的人是你，事完后到处恶人先告状的人是你。我相信，熟悉你的人自然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还有什么‘……清者自清，我根本不惧怕你来找我。哪怕你多带点人，也挺好的，多几个证人，省得某人回去又造谣。所以，你还是带着你自己造的谣言烂在肚子里，省得我再听到。不然，如果你再是以这种方式来触碰我的底线。这件事就已经不是我们学生之间解决的了。’其实，在这整段广播中，温晴没有提到任何人的名字，但知道的人都知道是谁。就这样，后来那女的，还有那个下头男，没再敢来找过温晴。至于这谣言，因为有许多人私底下来问过我们一班，了解了事情真相后，就渐渐平息了。”
“嗯，所以，这跟你说的温晴脾气不好有什么关系？”言泽推了推眼镜，掀起眼皮。
“就是……怎么说呢，温晴当第一这么久了，这还是第一次栽了。她理科不是很好，听说她放假在拼命补理科。这次考试，她的理科已经比以前好多了。这本应该让她高兴的事，却发现自己虽然进步却被人抢了第一。这是怕她心理承受不了，因为听说她家里给她的负担挺重的……”
“嗯。”言泽低下头，若有所思。他垂下眼帘，阳光照进车厢内，透过他的镜片，在他的眼底留下一片阴影。
另一边，温晴都回到宿舍了，心跳还是没有缓过来。
“扑通、扑通”
齐思颖似乎看出了一点猫腻，眼睛亮亮的，凑到她跟前，死皮赖脸地说：“哟，怎么脸这么红？”
“没有。”温晴一本正经地移开视线，心跳逐渐平复。
她一开始其实并没有想过要有什么行动，只是想着去开个玩笑。但就在她刚刚向那两人走去的时候，一句不知说话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话，轻飘飘地穿过一片嘈杂，触动了她那敏感的神经：
“天哪，他这么好，也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如果没有，我也可以去争取下。”
这句话一出，听到的人都怪声怪气地叫起来，气氛一度沸腾，倒把说话的那个女同学搞得不好意思了。
女朋友？
她一开始也不知是抱着什么念头听完这句话的，她只知道，她已经来到言泽跟前了，林嘉铭已经有所防御地后退了一步。她还在纳闷他们的举动，一抬眼，她对上了少年那双莹润的黑眸，他轻扯嘴角，歪了歪头，像是要说些什么。
他的笑，连带着他的那副黑色半框眼镜，在阳光下是那么耀眼。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对每个人都那么笑，所以……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在那张帅脸还没反应过来时，将它置于与自己相同的高度。又用她后来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非常镇定地说了一句：
“你等着，我会追上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