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卫军来到北京没多久,沈墨就带着他上自己就职的医院重新配了一副助听器,他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助听器,大小刚好合适,他刚戴上后,原地蹦跳了好几下,助听器一点儿都没滑落。

    一旁的龚彪悄悄和沈墨说:“你弟看着比我虎多了”。

    新的助听器大大扩展了傅卫军的听觉范围,边上龚彪的吐槽他可是完全听进去了,他撇嘴比了个二在自己的脑袋上。而龚彪也不甘示弱,用刚学会的新骂人手势还击着,沈墨则在一旁笑着看着两个人像小孩一样吹胡子瞪眼互相嘲讽。

    傅卫军刚离开桦林的时候,还想着拓展他们录像厅的事业版图,在北京开一家录像厅的连锁店,但到了北京以后,他发现北京到处都是录像厅,烧烤店更是数不胜数,他顿时没了主意,手里还有一笔隋东给他的分红,不知道开什么店好。傅卫军一开始是死活不愿意收下,但硬是被塞到手里。那个录像厅在桦林现在开得这么红火,除了因为隋东烧烤技术好和选片眼光好,也因为马德胜罩着,谁敢欺负警察局队长的朋友?

    愁着不知道在北京做什么工作的傅卫军和沈墨、龚彪商量着自己的烦恼,沈墨也深谙北京和桦林完全不同,这里车水马龙、高屋建瓴,人也都时髦得很,桦林搞得那些小心思,在北京是完全不够瞧的。

    龚彪在心里盘算了一番,算了算能动多少资金支援自己的小舅子,他和沈墨正在攒钱买房子,但为了傅卫军这个实在亲戚,不行就搏一搏。

    龚彪拉着沈墨悄悄商量一番,打算把两人积蓄都给傅卫军,让他去物色一个好门店盘个好生意。

    两人还没适应傅卫军已经换了新耳机的事实,商量的内容被傅卫军听了个全然。

    傅卫军则十分过意不去,他现在还吃穿都用得姐姐和姐夫的,住也是蹭他们出租屋,虽然名义上是三个人住,但沈墨和龚彪都有自己的单人宿舍,两人也大多时间都是窝在宿舍里过二人世界。

    傅卫军摆摆手,打断了两人的交流,比划道:我去找合伙的生意,我的钱够,你俩的,留着。

    龚彪本还想再劝劝傅卫军别担心,但被沈墨按下了,沈墨心里很清楚,傅卫军这个弟弟和她一样,倔得很,也不喜欢自己成为别人的麻烦。

    而傅卫军其实心里也没底,北京实在太大了,店比桦林的多上百倍千倍,他也不清楚自己会不会赔个精光,他现在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实在不行,就卷铺盖回桦林帮隋东去打杂,听说隋东现在多了一个小女朋友,不知道到时候他要不要称呼为老板娘。

    傅卫军一边瞎想着,一边在大街上闲逛着,寻觅着目标,一路上大大小小上百个店铺,有饭馆,有茶铺,还有五金铺。

    他仔细观察着这些店铺的门口,有的铺子门口贴着纸条寻觅招商伙伴。傅卫军试着进去和里面的老板谈谈合伙,但老板一看傅卫军稚嫩的脸和说不出话的嘴,都不耐烦地赶走了傅卫军,让他别耽误功夫。

    傅卫军也并没有丧气,这些小小的挫折远和他以前遭遇的相比,不值一提。他背着手,悠闲地逛着,每看到一个招合伙的店铺就钻进去问问,一天下去了,合伙是一个没找到,店铺老板倒是见识了不少,这些招合伙的店铺,老板大多都是急躁苦脸的中年男人,都看不起傅卫军这个二十出头的哑巴,甚至连一杯茶都不给傅卫军倒,就马上把他赶了出去。

    看着渐渐落下的夕阳,傅卫军寻思着今天应该又是无果的一天,明天再去别的地方转转吧。

    傅卫军有些懊悔把摩托车送给了隋东,现在在北京他又舍不得再买个新的,每天出来只能挤公交,现在傍晚了,他还得在公交站台这傻等着公交。

    正在他无聊的低头看水泥地时,他忽然闻到一阵清香,是好闻的花香。

    他顺着花香的味道寻去,发现在公交站台几十米远处有一家小小的花店,门口摆着各色的鲜花。

    要不带一束鲜花回去吧。姐姐最喜欢百合花了。

    傅卫军想着,于是向着花店走去。

    他走到了花店门口,俯身细嗅着门口的淡粉色花朵,花朵发出了微弱的香气,仿佛是夕阳余辉的气息,花朵样子像是小小的太阳,花瓣柔软而细腻,闪耀着淡淡的光芒。

    “先生,需要买些什么花?”

    就在这时,傅卫军听到身后传来了清脆的女声。

    傅卫军起身看去,是穿着蓝色长裙的女人,女人五官精致,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直直看着傅卫军。

    傅卫军下意识比划着手语:百合花。

    女人微笑道:“是送给女朋友吗?”

    傅卫军好奇的比划着:送姐姐的,你会手语?

    女人:“我以前去聋哑学校做过义工,学过。”

    随即女人又推荐了一些花草搭配百合花,傅卫军点点头并付了钱。

    女人微笑着,眼睛像月牙儿一样,她比划道:谢谢惠顾。

    然后女人转身去里面帮傅卫军打包花束,而傅卫军看着女人的纤细的背影,右手掌心向下,然后将手向上翻转,同时在胸前做一个小幅度的抬起和放下的动作。

    不客气。

    傅卫军在心里默默说道。

    在傅卫军等待期间,他撇看到花店门口贴着一张纸,上面写道:急招合伙人。

    女人包好了鲜花,抱着花束走到傅卫军面前,递给了傅卫军。

    傅卫军没有直接接过花束,而是比划道:我想合伙。

    女人的脸上没有露出傅卫军习以为常的不屑与怀疑,取而代之的是惊喜与兴奋。

    “真的吗?你想清楚了吗?这店可就我一个人在打理,不像那些男人开的店路子那么广。”

    傅卫军:想清楚了,我喜欢,鲜花。

    女人欣喜地将鲜花放到了一旁的桌上,一脸认真的看着傅卫军,打着手语:你好,我叫,白,桃。

    傅卫军没有想到,白桃不光是长得漂亮明艳,做事更是一点也不含糊,他本以为合伙就是把钱一撂就能开始干活,白桃仔仔细细的给他捋了一堆合同。傅卫军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就头疼,本想闭着眼睛直接签字拉倒,但白桃却非逼着他仔细看一遍。

    白桃:合同你都不看一眼就签字,万一是卖身契怎么办?

    傅卫军心里腹诽道:卖给你也不亏。

    被白桃压着通读了一遍合同后,傅卫军随便提了几个无关痛痒的细节已表明自己已经认真阅读了之后,白桃才同意他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傅卫军也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成为了花店老板,他回家后告诉姐姐和龚彪这件事后,龚彪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笑他连花都认不得几个,而姐姐只是顺着他说,花店也挺好。

    花店是挺好的,傅卫军也很喜欢。

    傅卫军签完合同的第二天挤着公交,拿着白桃给他配的钥匙,早早来花店里开门,一打开花店的门,花香就会扑面而来,他有一种置身于田野之间的错觉,让他想起小时候撒着丫在林里乱窜的日子,那时候沈墨和他的爸妈都还在,那会每到休息日爸妈都会带着他俩去野餐。

    傅卫军打开店门后,就不知道干什么了,以前开录像厅就被隋东嫌手艺差、被沈墨嫌算账慢,大多时间都是传菜和在一边嗑瓜子。

    而花店要干什么呢?

    没有菜好上,地面也被白桃昨晚就收拾干净了。傅卫军百无聊赖的看着满屋子的鲜花和一堆绿草,一朵又一朵的闻过去,他发现越是鲜艳的鲜花,花香的味儿越是淡。

    白桃刚到店,就看到傅卫军像是领导视察一样,背着手,弯着腰,一朵一朵闻着花。白桃只觉得好笑,自己忽然多出了一个合伙人,她原本想象的合伙人应该是个女孩,兴许是一个阿姨,都是和她一样爱花的人。

    白桃走到了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他介绍起这些鲜花。

    傅卫军侧着耳朵,努力将白桃的声音全部听进去,白桃说了很多花名,以及它们的习性和花语。

    白桃的声音很好听,清脆又爽朗,傅卫军花没记得几个,却记下了白桃的声音特点,在白桃生气的时候,她的声调会低两度。

    就像现在,白桃又生气了,在花店上班已经一个多月了,傅卫军还是有大半花记不得名字,花束也包得别别扭扭的,每次她都要重新拆了再打包。

    白桃:傅卫军,你过来。

    傅卫军听话的凑近了白桃,白桃的声音低了两度,他知道她一定又生气。

    白桃挑着眉看着傅卫军,指了指面前包的惨不忍睹的花束:“拆了再包一次,你是老板,你得会包。”

    傅卫军摊手表示无奈,他原以为自己只需要帮忙干干体力活就可以,但由于资金紧张,没法再雇员工,傅卫军还得和白桃学打包花束、搭配花束和采买鲜花。

    傅卫军皱着眉拆开了自己的失败品,撇了撇嘴,无从下手,双手僵在空中,他完全不记得上次白桃教的包装方法。

    白桃叹了一口气,又重复了一遍包装方法,然后拆开后,让傅卫军依葫芦画瓢。

    而傅卫军在用包装纸包好花后,又愣住了,拿着细绳,全然忘记了那个好看的蝴蝶结应该从哪里开始绕圈。

    正当他苦恼的时候,一双柔软白皙的手覆上了他的手,那双手带领着他,上下翻飞着,没一会,一个好看的蝴蝶结就完成了。

    白桃问道:记得了吗?

    傅卫军此时脑子都是浆糊,他只记得自己手背的触感,他现在感觉到白桃的手指轻轻碰触着他的手掌,心脏不听使唤的加速跳动着。

    白桃见他没反应,凑到他的面前,又再问了一次。

    白桃今天穿的是简单的背带裙,头发利落用头巾的绾起,露出了细长优美的脖颈,傅卫军的目光此时不自觉的落在了她分明的锁骨上。

    她的锁骨像花一样好看。

    傅卫军心里想着。

    白桃看傅卫军一脸傻样,就知道傅卫军完全没记住,于是拆了包装,牵起了傅卫军的手,再次耐心地教着他。

    而傅卫军努力压制着心猿意马,在白桃气得快要揍他之前,终于学会了怎么打包花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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