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冯彻又接连消失了几天,老周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理会,四中周末向来是没有课的,所以周五晚自习一结束住宿生也都纷纷收拾了行李回了家。

    因为约好了周末一起到学校自习,宋静还和平常一样起了个早,只是看着外面天色阴沉沉的,就早早地就回来了,就这么的,碰见了正好在家门口附近溜达玩耍的李雨晨小朋友。

    “姐姐!”

    相比于李雨晨的好眼神,宋静是自愧不如。而且每次他看见她的时候都是兴奋激动得,谁会不喜欢一个对自己这么热情的人呢?

    “你怎么在这儿啊?来陪你哥哥的吗?”

    李雨晨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仰着头看宋静,宋静只好蹲下来,李雨晨便歪着小脑袋看宋静。

    “要下雪了,你赶紧回去吧,别冻着了,要生病的。”

    李雨晨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又点了下头,然后道:“姐姐也要回家了吗?”

    宋静道:“是啊,爷爷奶奶还在家里等我,你哥哥也在家里等你呢。”

    李雨晨摇了摇头,道:“哥哥喝醉了。”

    宋静立刻蹙了眉头:“家里现在就他自己吗?”

    李雨晨又点点头。

    宋静看了看家的方向,犹豫着还是不放心,最后拉着李雨晨的小手道:“跟姐姐走吧。”

    她先去了一趟药店,又跑了一趟超市,这才会去了冯彻家,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味混着呕吐物的难闻气味。宋静捏着鼻子,让李雨晨在客厅自己玩一会儿,然后一个人去了卧室,冯彻已经睡死过去,而地下一大摊污秽,触目惊心。

    宋静赶紧去看冯彻,见他还喘着气儿,这才舒了一口气,随即赶紧忍着恶心把地面处理干净了,这才烧了水。

    不放心冯彻,更不放心李雨晨这么一个小孩子,宋静有些头大,看着到了晚饭时间,就带着李雨晨在附近吃了点东西,又打包了一份容易消化的东西回来,冯彻还是没有醒。

    宋静干脆陪着李雨晨玩了一会儿,然后等李雨晨玩累睡着了之后,就开始安静地做卷子。

    宋静计划如果八点的时候冯彻还是没有醒的话,她就必须得离开了,正这么想着,没想到不到七点的时候冯彻就醒了。

    冯彻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头还晕得厉害,胃里也依然是一片翻江倒海的,直往上反,然后下意识地想到李雨晨,顿时吓个半死,眼睛扫了一圈,最后看到他正躺在他身边呼呼大睡,顿时松了口气。

    他扶着墙走出屋得时候冷不丁看到了宋静,倒是吓了一跳。

    宋静也看到了冯彻,此时他睡眼惺忪,头发蓬乱,宋静有些新奇,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冯彻。

    “醒了?”

    冯彻懵懵地点头,一副乖宝宝的样子,然后突然脚踩风火轮似的直奔卫生间,然后宋静就听到了哗啦啦的声响,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原来是被尿憋醒的。

    “你……”

    宋静赶紧道:“把药吃了吧,解酒的。”

    然后起身了弄一杯蜂蜜水递给冯彻:“喝吧,喝了会舒服一些。”

    冯彻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和他上次给宋静倒红糖水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醒了,我就回去了,桌上有吃的东西,你热一下再吃。”

    她没有再说让他少喝酒的话,因为这等于是废话,如果他不喝酒了,又靠什么还钱呢?既然是废话,她也就不浪费口舌了。

    冯彻没有说话,就看着宋静默默地收拾书包,待宋静拎着书包准备离开的时候,冯彻突然拽住书包的另一条肩带道:“我送你。”

    宋静呆了一下,笑道:“不用了,你看你身体还不舒服呢,我自己能回去。”

    “可我想送你。”

    冯彻坚持着,不肯放手,又说了一遍:“我想送你,宋静。”

    “可你弟弟他一个人,怎么办?”

    “没事的,我很快就回来。”

    宋静心口一颤,没再拒绝。

    路上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都只是埋头苦走。但心里都带着各自的心事和悸动。

    “到了。”

    宋静开口,冯彻点了点头,兴致不高地道:“上去吧。”

    宋静也点头,转身之际突然回头道:“我知道这很难,但事情都会过去的,生活会好起来的。”

    这么突如其来毫无征兆的一句话,把冯彻砸得顿时怔在当场,心如擂鼓,原本还勉强撑出来的笑容顿时散的无影无踪。

    他眼角肿胀着,鼻腔里涌上一阵又一阵的酸意,喉咙里像哽着一块东西让他无法发出声音来。

    多少年了,无数个失眠难熬的夜晚,他早已经学会隐藏起自己的情绪,习惯了独自承受和消化生活给他的苦难,从来无人问津,也没人在乎,他的心早已经坚强得像是块石头,起码在外人看来是这样子的,他不允许把自己的脆弱被人看到,不喜欢被人施舍,怜悯,可生活和命运给予他的苦难却又是真真切切的,他太孤独了,内心深处也太渴望得到一点温暖的力量。

    一定是因为夜晚因为黑暗才让他的内心如此脆弱,因为面前的人,因为这一句话而突然在这一刻破防。

    宋静没看出冯彻的异常,正准备离开,可刚走了两步,就被一道骇人的力气拽紧了一个温暖的怀里里。

    “冯彻你……你怎么了?”

    她发现冯彻的身体在颤抖,声音就软了下来。

    她记得那些债主来讨债的那天他都没有这么脆弱过,这举动的不寻常让她一时间有些说不出的心疼。

    力道逐渐收紧,宋静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背,静静地任由冯彻从她身上索取温暖和力量。

    好在天气太冷,而且天色暗了,没什么人走动,不然宋静还挺不好意思的。

    过了好一会儿,冯彻才慢慢冷静下来。

    宋静睫毛微微颤抖着,对于冯彻的心意她既是有感觉但又不确定的,她此刻更多的是想给予冯彻更多的精神上的支持。

    “抱歉,我失态了。”

    “没关系,你还好吗?”

    冯彻舒了口气,笑道:“没事儿了,回去吧,晚安。”

    “晚安。”

    目送着宋静上了楼,冯彻又在楼下站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叼了一只烟出来。

    三楼的一户人家的客厅亮起了灯,冯彻静静地忘了一会儿,思绪开始不受控制地飘远。

    刚才的那一刻,他突然就很想问宋静,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明明他已经刻意疏远她了,为什么她还是要一次一次靠近?

    他知道,他的心已经动摇了,甚至刚才他差点就直接表达自己的爱意。

    以前他总觉得生活太难,对于男女之事向来是顾不上的,现在看来还是没有看得上眼的。后来宋静出现了,他又觉得自己和她的差距太大,配不上她,怕给不了她未来,既然如此,那就干脆不要招惹她。

    可真的决定要把她推出去的时候,他本来以为已经很难了,可看见她和其他男人站在一起说笑的时候,他嫉妒的要死,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和其他人恋爱了甚至结婚了,他该是如何的痛苦。

    他敢断定宋静心里对他有感觉,如果是这样,他还要逃避,就一定是真的对她好吗?

    既然喜欢,既然不想让给其他人,那他就努力把她留下来。

    哪怕有一天她想要离开了,那么他放她走就好。

    因为前一天有些失眠,所以周一开学的时候,宋静就有些精神不济,和郑好要了点速溶咖啡才勉强打起精神来。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可以不一会儿觉,手机又没命地震动起来,宋静正想要挂断,但一看是邓潇雅的来电,就有赶紧去走廊上接了。

    电话那头女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宋静预感不好,追问着发生了什么事:“潇雅,你在哪儿?发生什么事了?”

    “小静,我……我被骗了,我……呜呜呜……我该怎么办呀?”

    邓潇雅上气不接下气的呜咽声从手机里传过来,宋静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潇雅,你冷静一下,先告诉我,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我……我不知道我在哪儿,好像……是家旅馆。”

    宋静在听到“旅馆”这两个字时,几乎已经能想象出来邓潇雅遭遇了什么事情,一时间心情复杂。

    “什么名字?好,我马上过去。”

    第三节课都快结束了,三个高矮胖瘦不一的人影才晃进四中校门口,门口的保安大爷也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冯彻扣着帽子,围着围巾,目不斜视地一路往四中走,目光无意间正瞥见校门口斜对面公交站牌下的一个人影,脚步一顿。

    董昊在一旁纳闷:“阿彻,你干嘛呢?”

    徐百川顺着视线看过去当即心下了然,这几天冯彻心情都有点阴晴不定的,看谁都不顺眼,连带着董昊和徐百川不管做什么都会被怼一顿,搞得俩人现在都有点怵冯彻,看到宋静的一瞬间徐百川都要热泪盈眶了,于是赶紧识趣地拉着董昊先一步离开了。

    董昊还要再问,徐百川赶紧捂上了他的嘴,一边警告:“闭嘴,别说了!”

    宋静一向很少请假,况且回家的17路公交根本不在这儿,看样子说不定遇到了什么急事。

    “这会儿不上课,你在这儿干嘛呢?”

    冯彻语气闲闲的,歪着脑袋看宋静,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经历了昨晚的事,宋静看见冯彻还是有些别扭,只道:“有点事儿。”然后就继续拦过往的出租车。

    然而接连几个都是坐了乘客的。

    冯彻上前一步,走到宋静身旁,两人只隔着半步远的距离。

    他突然倾身靠向她,在她耳畔低声:“很着急吗?”

    宋静吓了一激灵,她没想到冯彻会突然靠得那么近,忍不住往后仰了一下,转过脸来瞪着冯彻。

    他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只露出上半张脸,宋静认出是之前曾经借给她围过的那条围巾。

    一时间有点晃了神。

    “吓到你了?”

    冯彻突然开口,语气少有的带着几分歉疚,可眼角却带着得逞的坏笑。

    因为天气太冷,他的睫毛、眉毛还有刘海的地方都结了一层白霜,这让他看起来带着股子无辜纯良。

    “没有。”

    冯彻感觉宋静现在并不是很想搭理他,也就识趣地准备离开:“好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身后突然传来宋静的声音:“你能陪我去一趟旅店吗?”

    “去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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