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清眠转了转眼珠,而后挣扎着挣开眼。

    她怨念颇深地幽幽盯着由于窗帘没拉紧而透进室内的一束明亮。

    谁家好阳光大早起的扰人好眠!!

    ……等等,这么遮光的窗帘!她卧室的窗帘是浅色系,并不怎么遮光,怎么也不该是一束阳光,而是一室阳光啊?

    ……这纯白被单!她的不是个巨大的史努比吗!

    岑清眠环顾四周后瞳孔地震。

    她!怎么会!在!酒!店!!

    脑中迅速寻找关于昨晚的记忆,结果发现除了聚会醉酒,一、无、所、有!为啥她喝完酒断片儿啊!?岑清眠快哭了。

    呃,等等! 来自远古记忆中的古早言情骤然出现在眼前,开篇就是男女主……为爱鼓掌(虽然当时他俩没感情基础算不上为爱)……天呢。

    岑清眠如遭雷击,缓慢而僵硬地掀开被子,解开浴袍。

    啊。幸好。皮肤白皙如玉,没有被种“草莓”。她尝试着下床并小心翼翼走动几步,没有酸痛的感觉。床单满是皱褶,但没有可疑白色和红色。

    她彻底放下心来。趿拉着拖鞋去卫生间洗脸刷牙梳头,铺好被子换好衣服。这个房间确实很大。昨天省吃俭用近一年的一家人破天荒来“豪庭”吃了顿饭,她被灌了不少酒。除了昭昭上学不能来、父母却请她吃了顿这么好的实在罕见,还说安排了两间房,她一间她父母一间,在酒店住。她本以为是那种二三十平的标间,没想到居然是传说中的总统套房。

    难道父母偏心十八年后决定两碗水端平了?

    岑清眠倒是没有再想。

    也容不得她想,因为她在转角处看见了个男人。

    男人!??

    她不敢相信地揉眼,果断回头又重新走了一遍。

    真的是个男人!!

    她父母订的房间里!为什么会有男人!!

    岑清眠后退三步惊恐状:“谁啊你是?”

    男人听见动静转头,缓缓扬起笑,宛如冰川漾开的一池春水。

    /

    谢枕早在她起床就已穿戴整齐坐在沙发上等。余光瞥见她转角处的一系列动作时,眼神更是他自己没发觉的柔和。他的眠眠啊,也太可爱了。

    正要开口自我介绍,却见岑清眠满眼欢喜:“时言!?你不是在拍戏吗,怎么突然回来了?哦对咱俩为啥在一个房间啊,是我爸妈的意思吗?你……”没去找昭昭吗?

    眼前人面色转冷。

    岑清眠纳闷儿,平时时言不是特别高兴地扑过来撒娇喊“清眠姐”吗?怎么今儿脸色这么冷。她往前走几步,蓦然停脚。

    ……怎么可能撒娇。他根本不是时言啊!

    近视害人。近视害人。近视害人。

    不过细瞧,他们两个还真有些像,眼前的冷脸帅哥和时言有七八分像。

    见她愣怔,谢枕抿抿唇,伸出一只手表示友好:“我是谢枕。”

    室内静了静。

    谢枕试图从她眼里看出些惊喜,可惜。没有。她打量陌生人的目光像刺一样,扎得他细细密密地疼。她不记得他了吗……“时言”又是谁?

    岑清眠低头,尴尬得用脚抠出一栋三层复式大别野,这是什么社交灾难?一上来就认错人。救命,她该如何礼貌而不失尴尬地和他讲话??

    谢枕嘴角的笑意快要维持不住,他刚一回来就被她讨厌了……?竟连握手都不愿。可是他还是固执地伸着手,像是岑清眠不回握就不放手。他眼中水波颤颤,盈眶的泪意快要忍不下。

    岑清眠尴尬抠脚,突然想起对面手还伸着,她只顾自己尴尬了,天……好没礼貌。她抬眼,莫名觉得眼前人有些脆弱。扬起笑,岑清眠快速回握住谢枕的手,不停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刚走神了真的对不起!我叫岑清眠。”

    没有讨厌他……那就好。谢枕眨眨眼,眸中若隐若现的水光不见。他在商场运筹帷幄,却因她短时间的走神这样没有安全感,实在不该,若是吓到她了怎么办?

    岑清眠客气地提出疑问:“所以咱俩为啥在一个房间啊?”

    她刻意掩了自己眸中戒备,但谢枕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他看着她的眼,“你昨晚喝了酒,走错房间了……我没对你做什么,衣服就酒店工作人员帮你换的,我也没看。这个屋子,是我办理的入住。”

    岑清眠:这是什么社交灾难。

    老天,她为什么会走错房间。岑清眠45°忧伤仰望天空。

    她脸微红,小声:“不好意思哈……喝了酒脑子就不怎么转了,我还有点近视……”

    谢枕笑了下,继而敛笑,声音冷了几分:“你的酒里下了药——催.情.药物。我的侦探说,下药的,”他顿了顿,“是你父母。”

    “王朝胜,”他点了个名字,岑清眠的脸色瞬间白了,“你不陌生吧?他看上你了,和你父母商定用你的初.夜换一百三十万,”

    “现金到账,你家的债务还清,但你后半辈子的身体也随王朝胜玩.弄。”

    “昨晚是你父母的诚意。”他讲到后面,神色愈发冷淡。

    岑清眠认得。岑家没落前,父母曾带着她参加过一些上流社会的宴会来结识大佬,她便在那些宴会中见过几次王朝胜。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满脸横肉,肚腩快抵得上即将生产的孕妇。据说是某家大佬的旁支亲戚。他曾将贪婪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胸.部、腰间。之前她没有注意,直到一次发现后,她被吓得当即抖了一下,然后再没参加过这类宴会。那次不久,父亲的合伙人突然卷走公司里的钱跑了,还负了许多债务。原本还算富裕的生活被打碎,工厂里的工人要求工资,合作的公司要求交了钱才能进一步交.易。

    虽然岑父一直没亏过工人工资,也没有耍小心思坑过合作公司。明白了岑家的状况,也都理解,但大家都要养活家人的,连续几月后,断断续续有工人上门,合作公司也表示暂时不合作。

    “岑家的债.务,也是王朝胜设计的。他……”

    如果有看上的女人,得不到也要尽全力强求。若是得到……多数活不过半年,会以各种方式把女人的身体折磨得伤痕累累,然后进行下.身的愉悦。

    他刚刚说……是父母把她送到王朝胜床.上的。岑清眠愣住,满眼不可置信。

    父母平时的确更偏爱妹妹,但,她没想到他们为了钱可以不要自己的清白与自由……她可以信他吗?

    谢枕仿若有读心术,嘴角极淡地弯了下:“你可以信我。京城谢家掌权人的私人侦探,我认为岑小姐信得过。”话落,他转身从案几上取来一叠纸,上边是照片,附带录音笔。

    照片赫然是她父母和王朝胜……

    按下按钮,一段对话流出:

    岑父:“王总……这是看上小女了?”

    王朝胜笑眯眯:“用岑小姐换债务还清,岑总,您也是商人,自然明白孰轻孰重吧?”

    一时寂静。

    岑母出声:“那……我们还能再见清眠吗?”

    王朝胜:“您说呢?”

    这意思就是不行。

    气氛再度冷却。

    片刻。

    岑父:“可以。王总,可以。”

    录音到此结束。厚厚一沓里,甚至还有岑家购买催.情药物的交.易记录。她一张张地看,似乎试图找到父母没有做过这些事的证据。可是没有,她全都翻遍了,没有。这些纸张的真实性她还是信任的,京城谢家有钱有权,也没必要骗。至于为什么谢枕会着手调查,她想大概是因为总裁的房间里莫名出现一个陌生女人,她有无目的、目的如何都应该清楚的。

    她今年大二,人生才刚刚开始。从大一开始她就没再问父母要过钱,平时做家教、奶茶店饭店兼职的工资也只留了一小部分给自己当生活费……岑清眠快将自己转成陀螺,却得来一杯杯含着催.情药物的酒……如果不是昨天走错了房间,今天就是她地狱人生的开端。

    说不委屈是假的。

    可是该怨什么?她眼眶一热,怨她参加宴会的妆容精致,身材纤瘦,还是怨父母偏心十八年,连她的清白、自由都可以交.易?

    还是怨王朝胜偏偏这方面不死不休,偏偏看上了她?

    “诶你,你、别哭啊……”谢枕语气柔和,指腹轻轻拭着她颊上的泪,话语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商场上运筹帷幄的谢总,谈多重要的合作都没慌过,却因她的眼泪乱了手脚。

    ……她哭了吗?

    伸手在脸上碰碰,触到一片湿润,岑清眠方觉心脏处闷闷地疼。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可能我父母是下下策,但是我接受不了,真的接受不了……”情绪崩溃就在一瞬间,望着面前神色柔和的男人,她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从小父母就不怎么喜欢我……我有的昭昭有,我没有的她也有。昭昭很好,从来不恃宠而骄,可是,可是……”

    小时候她的愿望不会实现,昭昭的却会。父亲常年在外,有时候带回来些有趣的小玩意儿,也只给昭昭准备了。不管是不是她的错,幼儿时期的昭昭一哭父母准骂她,说“怎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说“你是姐姐,要让着你妹妹”。昭昭后来大了,很喜欢她这个姐姐,也不忍看她落寞,即使只有一个鸡腿也会分半个给她,父母的呵斥会被昭昭几句撒娇转成无奈笑意。而她僵着脸,兀自垂首,怕父母再骂,也做不到像昭昭那样自然地撒娇。她吃了鸡腿肉,玩到了父母给昭昭买的礼物,可是还是隐隐不开心,总觉得这些美好都不属于自己。

    谢枕静静听着,眉目间满是心疼。手无意识地抚着她后脑勺,一下一下,安抚意味极强。

    岑清眠慢慢止住哭,不好意思地笑:“对不起啊……”

    谢枕嗓音平和,宛如质地上乘的温玉:“没关系。岑小姐,你真的特别好,一定有人爱你。”

    “你父母可能是表达爱的方式不正确,你妹妹也没恃宠而骄,对你很好。”还有我,眠眠,爱你十一年。不谈别人,我永远爱你。

    “要相信你是被爱意包围着的。”

    岑清眠情绪稳定下来,笑容多了几分真心实意:“被爱意包围……谢谢你,谢枕,遇见你真的好幸运哦。”不但避免了昨晚被王朝胜肆意折磨,而且也安慰到了她。

    谢枕弯唇,眼睛微微眯起。

    遇见你才幸运啊,眠眠。如果没有她,别说什么谢家掌权人,他还过着和流浪狗抢食的生活呢……

    “……所以我要不要回家啊?回家的话说不定王朝胜再次登门,下次可就不一定能再走错遇到你了啊。可是不回……我也没地方去啊,现在都放假啦。”岑清眠已经把谢枕归为自己的朋友,起码贴上了“好人”的标签,正同他碎碎念。

    “要结婚么?”谢枕突然开口。

    岑清眠没跟上他的脑回路:“啊??”

    “我说。结婚么?”他从案几上取下一张纸递给岑清眠。

    岑清眠低头看,“结婚三年?”

    结婚三年,条件是还清岑家债务,解决王朝胜的问题,帮助岑家公司走上正轨,彩礼随岑家父母说。期间亲密.接触的程度由岑清眠决定——牵手、亲.吻、为爱鼓掌,还是清汤寡水儿地过日子——全部看她愿不愿意。

    谢枕以为她觉得时间太长,试探:“两年?也可以。”

    天上掉馅饼吗……岑清眠担忧地摸摸谢枕额头,柔声:“你没事儿吧?”

    眼睛里还有细碎的心疼。

    谢枕失笑:“没事儿。家里催得紧,正巧昨晚岑小姐走错房间,便想试一试。你可以不答应,可以不结婚的。”

    岑清眠:“不是,你人帅多金性格好我真的很满意——但是你这要给岑家的钱也太多了,冤大头啊。”

    谢枕怕她因为是他才不想,现在看来不是,因而松了口气:“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吧?”

    岑清眠:“是啊是啊是啊,你性格真的超级好,跟小说里那种霸道的总裁一点儿都不像。”

    谢枕:“我最爱为朋友两肋插刀了,真不亏,谢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和权。”

    “所以要结婚吗?”他小心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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