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乃世间罪业化身，其所到之处，遍地灾厄与死亡。”
……
仙门诸派的小弟子不知打了多少遍瞌睡。
“我辈修仙问道，便要以正心匡扶世间正义，以善心救助天下黎民。”
……
师祖百年来游历四海、匡扶天下，平日里甚少回山，只在每年五月十五回到宗门，在山顶清坛论道讲学。可这不照山高的要命，讲学时辰又早的不行，偏偏师祖她老人家比公鸡打鸣还准时，真是苦了仙门诸派的弟子。
对比这些喊苦喊累的小弟子，仙门诸派的长辈却开心的不得了，年年将孩子送来，从未缺席。
可这话又说回来，纵使师祖是再认真不过的师父，她也不能勉强弟子次次都听一样的东西。
喏，众位快来瞧瞧，弟子席间除了衡阳宗首徒公冶寂无，其余人早就神游太虚，不知身在何处，亦不知今夕何夕！
萧晚天生道心通明，修炼一日千里，往来诵读的经典更是一点即通，从无滞涩。或许天才是会不懂得如何教导蠢材的，指导修为是各宗各派的事，而她只负责讲经，以自身感悟帮助仙门弟子修炼一颗坚定的道心。
只不过睡觉的人太多，师祖脸上也挂不住。
她一指轻点，清气四散，唤醒了满堂弟子。
“今日讲学到此为止，万望诸弟子铭记于心，日后勤加修炼，学有所成，他日下山惩恶扬善，匡扶正义，为天下元元做得几分善事。”
弟子们一个个如同领了圣旨般飞似的逃了出去，只留下上首的年轻师祖，还有衡阳宗的一对师兄妹。
“师祖，您每每开坛都是讲这些，我看师兄们早已倒背如流。若是您讲些有趣的见闻，苏苏保证一定不会睡着的！”
这衡阳娇客身份不俗，乃是宗主之女，闺名唤做苏苏。衡阳与逍遥两宗守望相助，百年间往来亲密，也让黎苏苏抱上了师祖这根粗粗的大腿。
“苏苏，今日愿意留下陪师祖了？”
年轻的师祖轻捏法诀，眼前学堂化作星光点点，消散不见。随即香茶灵果出现于案，又一眨眼间来到了黎苏苏眼前。
她虽是掌门之女，却天真烂漫，心智澄明，无一丝恶念滋长，因此格外讨人喜爱。纵然萧晚是如今仙门中最德高望重者，也不能免俗。
谁能拒绝一个没有坏心眼儿的小女孩呢？
“师祖，您怎么总喜欢在山上窝着呀？若是您愿意去山下转转，我第一个给您带路。”
“小鬼头，你怎知道我不下山？”
萧晚理了理衣裙，轻拂腰间纹饰，将洁白的花朵一丝不苟整理平顺。而后手指一点，将黎苏苏拉到身边，“你要是想下山玩，还是求你爹爹和你的好师兄吧！”
没等这小丫头回答，萧晚又反驳了她的第一个问题。
“苏苏、寂无，你们年轻弟子总是嫌我老生常谈，可我却痛心你们年幼无知，不知这人间已经不复从前那样幸福安定，不知魔界的黑手早已伸向了我们，只恐有朝一日，四洲三界都会毁于魔神之手。”
萧晚叹了叹气，挽着黎苏苏的手走下不照山，还拐上了老实孩子公冶寂无。
“我最讨厌仙门百家这一点，净是教人从书本上学道理，却不放你们入世历练。纸上学来终觉浅，须知此事要躬行......”她虽然着急，但也心知千年来的规矩并不是朝夕之间能打破的。
不过还好，自己仗着年岁大些，已经逼着逍遥衡阳两宗弟子下山历练了。
至于其他门派，她劝的嘴皮子都要烂了，也不见他们改变宗门避世不出的陋习。
无奈之下，她才半逼半哄着年轻弟子来逍遥宗听学，为他们讲一讲人间悲苦，正一正修仙求道的本心。
“走吧，师祖带你们下山玩玩。”
两个孩子年岁都不大，但胜在听话好学。这些年来，只要自己回到逍遥宗，总是将二人带在身边教养，也令老年生活多了几分乐趣。
萧晚虽然外表姝丽，可内心沧桑，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年人。她修炼有成，如今已活了五百岁，徘徊于羽化成仙之一线，仙门世家都要尊称一声师祖。
“师祖，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带你们去看看，何为修罗地狱。”
虽然二人年岁相仿，但公冶寂无并不敢像师妹那般牵着师祖的手，只安静地跟在两人身后，端地一副守礼的君子模样。
他平日是最听话的，其他弟子不爱听的布道讲经也能一丝不苟地学习。黎苏苏对大师兄佩服的不得了，总缠着他问上课不打瞌睡的秘诀。可公冶寂无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对师祖有种天生的亲近感。
......
公冶寂无与黎苏苏所见的人间，与书上不大相同，一派衰败落拓之景。百姓民不聊生，市井街头怨声载道。原本山清水秀的河山上，竟是枯骨黄土，黑漆漆一片的土地上，还有狰狞的妖魔横行。
“这，这也太可怕了！”
生在清气蔽日的仙门，黎苏苏从未见过这般景象。师祖虽偶尔也会带她下山，可也只转了转她在人间的几处生祠庙宇，帮前来许愿的百姓治病问诊。
公冶寂无天资聪颖，常常跟在师祖身边学习，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话，哪里比得上亲眼见到来得震撼人心。
“师祖，魔神还未临世，就能将人间荼害成如此。若是您说的那一天就在眼前，岂不是连您和我爹爹他们都无力抵挡！”
萧晚安抚地摸着女孩的头，没有回答。
但有时，沉默便是一切的回答。
“师祖，苏苏一定要学好法术，日后勤加修习，随您一同下山斩妖除魔。”
黎苏苏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无法言喻，她终于开始理解师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说与他们的话。匡扶天下，这四个字被仙门奉为圭臬，说来容易，可做到好难。
“师兄，师兄？”
公冶寂无久久未言，黎苏苏与萧晚一齐回头，二人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
“寂无？”
公冶寂无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的反应比之黎苏苏还要剧烈。
“公冶寂无！”
一阵阵撕扯的痛苦犹如汹涌海潮，将他的心扯碎。胸膛中仿佛有种奇异的情感，它在勒令公冶寂无拿起剑，勒令着他冲出去，挡在那些可怜无辜的百姓身前。
“抱元守一，灵台清净。”
萧晚剑指点在他的额间，山茶花瓣片片绽放，浅色的团纹于少年眉间转瞬即逝，一道清气打入公冶寂无心海，驱散了那股执拗。
“师祖，弟子一时不察，心神失守。”
萧晚缓缓收回了手，却将那山茶花开的一瞬记在心底。白山茶，那是从未离身的纹样，是她最钟爱的徽记。百余年来，她施法时从未显露于人，偏偏今日，这山茶徽记在公冶寂无的眉间出现了。
“无碍，这里的阴气太重，诱使你生了妄念。是我考虑不周，将两个孩子带到战场，却没有保护好你们。”
萧晚虽是大前辈，却不耻于向小辈道歉认错。不论是仙门诸派的掌门长老，抑或是灶间烧火砍柴的小童子，她都是以诚相交、以礼相待。
这份令人敬佩的教养来自她的父母，他们二人曾是这世间最令人敬慕的夫妻。萧晚幼承庭训，踏入逍遥宗后也从未有一日忘记。
清气挟令羽而来，挥挥手，兆悠真人的幻影出现在三人眼前。
“兆悠这小子又催我回宗了。”
黎苏苏与公冶寂无的下山之旅有些意犹未尽，但无奈只能戛然而止。
这是他们第一次亲眼目睹魔神临世的灾难，可他二人却不知晓，下一次目睹魔神之力时，已是天下浩劫。
……
萧晚身上有着数不尽的伤痕，衣袖处洁白的茶花被鲜血染红、被妖血污浊、被污渍浸染。
“魔神临世日，人间化炼狱。”
手中之剑已无刃可挥，一身仙法仅仅维持妖魔不可越过此身。萧晚清楚，她战不动了。可她若是退了，身后的盛国，十余城内几十万百姓便都活不成了。
坚持下去，再坚持一会！这是她身为萧氏之女的责任，也是她身为修仙者的道义。
腰间的玉玦猛然碎裂，化作齑粉消散。玉佩中幻出一道流光，飞向逍遥宗的方向。
“师祖，宗门失守，不照山结界破碎。”
宗门求援来的猝不及防，更令她进退两难。
萧晚放不下身后的百姓，但又不敢以宗门做赌，令魔神夺走神器过去镜。
她闭上双眼，似乎下定决心，自心口取出父亲留给她的宝物。默念法诀，那流光溢彩的鳞片飞上盛都天空，化为屏障，笼罩全城，将一方百姓庇护其中。
催动灵器的代价极大，需要燃烧仙寿方能催动。可身为人仙之首，她没有半刻私心迟疑，毫不犹豫地选择用生命守护万民。
“弓来！”
父亲赠予的弓箭幻化在手，萧晚催动灵器燃烧精血，将城外领军大妖一箭洞穿。
城内的百姓为自己逃过一劫而嚎啕痛哭，衣衫褴褛的人们朝萧晚离去的方向伏地跪拜，高呼盛国神女之恩。
逍遥宗不照山
萧晚赶到时已经迟了，不照山上死寂一片，遍地都是横死的弟子。
山顶清坛处魔光大盛，洗髓印笼罩着一蓝一白两个白发身影，正是逍遥宗兆悠真人与衡阳宗衢玄子。
她大半仙力都用以维持盛都结界，此刻别无他法，以舌尖血结印，勉强钻入那红光之内。
“兆悠、小衢，你们两个小子还撑得住吗？”萧晚当年潜心修炼时，两派掌门还是刚刚上山学艺的小弟子，她从来这样称呼二人，即使二人当上掌门也不敢还嘴。
“师祖，你是傻了么！钻进来干什么，你快走啊！”兆悠这张嘴今日就没有停过，先是骂新魔神猪狗不如，又是骂衢玄子是属驴的死不听劝，现在胆子更大，开始批评师祖了。
“我若不来，便枉为你们师祖了。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命丧于此，我一人苟且偷生？”
萧晚双手高抬，逍遥剑意奋力抵抗着魔神。
魔神座下的姒婴却好像心有所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像是在辨认些什么。
“尊上。”
姒婴回到魔神身边，犹豫着唤出一声，打断了他的施法。
那魔神似乎看穿了属下的内心，姒婴竟然对这个逍遥宗的女人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今日这一趟，可真是有趣。
高高在上的他终于施舍给仙门众人一个正眼，此一眼，被那个突然闯入的女仙夺去了全部注意。
一种似有似无的熟悉，自那眉眼间呼之欲出。只可惜他实在回忆不出是哪位故人，又或是与她有什么渊源。
血红之弩自右眼而出，随着魔神的手指而动，一个、两个、三个，轻描淡写间杀机笼罩。
衢玄子挡在兆悠身前，萧晚上前一步，将两个人护在身后。千钧一发之际，黎苏苏手持神器重羽出现，竟然伤了那魔神的脸颊。
在场众人无不惊讶，魔神尤甚。
兆悠真人反应迅速，一把夺回过去镜，与衢玄子兵分几路，率领众弟子离去。
萧晚灵力耗尽，不求离去，而选择为弟子垫后，争取时间助他们逃离。
她心中隐约觉得那大妖有两分熟悉不明的感觉，想回头看看，却见黎苏苏的血唤醒了逍遥派神器过去镜。
“苏苏！”
她疼爱的孩子命悬一线，被魔神紧紧注视。作为长辈，萧晚做不到自顾自逃命，飞速运转法诀，朝魔神前进。
过去镜碎裂在地，一片被黎苏苏紧握在手，其余碎片被萧晚收回袖中。
“师祖！”
萧晚将孩子护在身后，一面警惕魔神，一面找机会将苏苏送出。
点点金光浮现，萦绕于二人身侧。
“寂无。”
萧晚察觉出了公冶寂无的灵力，一掌拍在黎苏苏身上，将她送至远处。
“黎苏苏，快走，回衡阳宗开破光阵。”
她的身体有一瞬间突然不受控制。
萧晚的心魂刹那失守，被过去镜残片控制着喊出了这句话，片刻后，她的意识又回到体内。
黎苏苏催动法诀向宗门飞去，没有小女孩的矫情哭闹，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声，而是期望自己快一点、再快一点。她无力拯救世界，亦无力拯救公冶师兄。
师祖曾说，魔神临世，万民皆草芥，卫天下者，修仙者也。在对抗黑暗的路上，谁都可以死，谁都会死，没有尊卑高下之别，只有正义长存。
过去镜中的神谕选择她为救世之人，那么她便要肩负责任，抓住最后一丝希望，握紧过去镜碎片，回到衡阳宗开启大阵，逆转光阴。
公冶寂无与萧晚，合二人之力也只拖住了魔神半刻。斩天剑乃是世间魔器之首，公冶寂无一个年纪尚幼，无仙骨护体又能撑多久？
“师祖…快…快走！”
寂无于濒死之际，每说一个字便引得鲜血涌流，却跪在魔神脚下，欲为萧晚争取逃离之机。
“蝼蚁一般，还要挣扎，可笑至极。”
魔神不过侧目一眼，公冶寂无最后的呼吸便被剥夺，徒留一双遗憾眼眸，紧紧注视着他自幼敬重的师祖。
过去镜碎片被萧晚攥的浸满鲜血。
那个控制了她一瞬的声音忽地响起。
“萧晚，你已为人仙之首，只待脱去七情六欲、历经三灾八苦便可羽化升天，登上万年未见的天神之境。”
“今日若是死在这里，便无法成神。”
所以，快逃吧，逃的远远的，不要回来。
“你究竟是谁，为何在我的心魂中与我对话？还有你那一派荒谬可笑之言，我既是人仙之首，便要护住人间。即便我护不住这天下，可身为修仙者，也绝不会为了自己的性命而逃！”
那声音叹了口气，为她的执着而感到遗憾。祂感叹萧晚不知黎苏苏身为初凰之女，将会穿越时空回到过去，拯救五百年后的人世。
“你可知，破光阵成，此世的一切都会发生改变。若你成神，还能保全自己。若你执意纠缠于此，便会永无机会。”
“多谢你的好意，萧晚心领。可恕我直言，你的好意对我而言一文不值。我不会逃，也不会走，即使拼尽最后一口气，我也要拦住魔神，为衡阳宗弟子争取时间。”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那声音接着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便是求不得。”
萧晚手中灵光渐渐变淡，那魔神也看出她无力挣扎，反倒有些闲心来细看她的模样。
“倒是和那两人有几分相似。”
魔神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人带到龙车上。八条妖龙拉着魔王之车奔驰于天际，带着魔界尊神与他的战利品，向四洲三界最后一处出发。
萧晚被魔神扔在车前，昏迷不醒。
她的意识在过去镜中与那声音纠缠。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当真是无比可笑！”
她以手为剑，捏起剑指直向苍穹，反问洪音：“何为不可为？修仙者得天地钟灵造化，夺人间清气功德，以图修仙飞升天界。这难道不是逆天之事，不是不可为？萧晚修仙五百余载，做了这么多不可为之事，今日舍身成仁，又如何不敢为之！”
她的回答在镜中世界振聋发聩，也令镜中的声音停顿下来。一个弱女子，本是一介凡人，却比曾经的神明看的更开。
“若你是为我好而劝我，萧晚谢过，但还是不必了。”她再没有给洪音再次说话的机会，“抛去我身为修仙者的道义，我还有身为大盛公主的责任。”
“我萧晚，乃是萧凛与叶冰裳之女，萧昀之妹。大盛自我父皇母后治下，天下太平、河清海晏。我兄长一代明君，爱民如子。盛国自我父皇登基，到如今五百载光阴，只要我活着，只要我还身为萧氏女一日，就绝不会抛弃盛国、抛弃百姓。”
“生为公主，自幼受百姓供养，理应在盛国需要我、百姓需要我时回报性命。我入逍遥宗修仙，百年来受香火供奉，才得今日之修为。既然我的一切都源自天下万民无私赠予，那天下万民有难，我如何不该献出我的生命，来回报黎民之奉献？”
“天下在，公主在。天下亡，公主亡！”
“这是我父皇母后教给我的第一件事，也是我此生坚守的信念。”
……
衡阳宗大殿
黎苏苏被神光包裹，漂浮在半空之中。她的眼中满含热泪，却强忍着不让其落下。她要记住，记住这些为了自己启阵而牺牲的人。记住用生命为自己争取逃离机会的公冶师兄，记住以命相搏、以身相护的萧晚师祖，记住爹爹与兆悠叔叔的话，记住这被魔神践踏的世间。
破光阵已成，魔神却没有施法打断。
他的唇边带着些期待的笑容，好似他已经等着一天太久太久。
黎苏苏盯着那双猩红的眼眸，留下了她在此世的最后一句话。
“澹台烬，我一定会杀了你！”
魔神澹台烬盯着那伤了他的仙女消失不见，他没有告诉黎苏苏，魔神是杀不死的。他故意放她离去，但只是想看看这个仙子能否救赎五百年前的自己，仅此而已。
大殿内弥漫着撕裂时空的波动，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又将他的战利品召到面前。
“萧晚，人间帝女，人仙之首。”
晦暗的魔光游走在萧晚身侧，却不能伤害她分毫。这意外景象，令澹台烬也为之侧目。
面前的女人距离死也不过一口气。
姒婴与惊灭现身两旁，向澹台烬汇报出现在人间国都的奇异景象。
“知道了。”
魔神并不惊讶，也知晓这意外景象究竟出自何人之手。毕竟是故人之后，他身为人的短短二十余载中，那两人可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尊上，这名女子？”
姒婴再一次试探着魔神，却得到澹台烬一个警告的眼神，不敢再僭越。
“她马上就会死，无需本尊出手。”
一个人抽出了所有仙寿、以心魂为引燃烧仙力保护盛都。又在不照山上不自量力妄图抵抗。该说她愚蠢呢，还是该夸她坚强？
澹台烬望着那张肖似萧凛与叶冰裳的脸。
死吧，死的好，就这么死在我面前吧。
过去镜再一次发出光芒，洪音并未出现。萧晚的身影化作万千光点消散于世，就好像是仙人寂灭之景，温暖而又炫目。
“功德之力？”
姒婴与惊灭躲闪不及，被这金光灼伤。
澹台烬身为魔神，世间恶念之主，不受这光芒影响，却不禁感叹：“好一个功德无量的人间神女啊。”
魔神也隐隐期待着五百年前的盛国。
一个人世神女，一个天神之女，若二人一同投生在五百年前，那盛国，可当真是有趣了。
……
仙门诸派的小弟子不知打了多少遍瞌睡。
“我辈修仙问道，便要以正心匡扶世间正义，以善心救助天下黎民。”
……
师祖百年来游历四海、匡扶天下，平日里甚少回山，只在每年五月十五回到宗门，在山顶清坛论道讲学。可这不照山高的要命，讲学时辰又早的不行，偏偏师祖她老人家比公鸡打鸣还准时，真是苦了仙门诸派的弟子。
对比这些喊苦喊累的小弟子，仙门诸派的长辈却开心的不得了，年年将孩子送来，从未缺席。
可这话又说回来，纵使师祖是再认真不过的师父，她也不能勉强弟子次次都听一样的东西。
喏，众位快来瞧瞧，弟子席间除了衡阳宗首徒公冶寂无，其余人早就神游太虚，不知身在何处，亦不知今夕何夕！
萧晚天生道心通明，修炼一日千里，往来诵读的经典更是一点即通，从无滞涩。或许天才是会不懂得如何教导蠢材的，指导修为是各宗各派的事，而她只负责讲经，以自身感悟帮助仙门弟子修炼一颗坚定的道心。
只不过睡觉的人太多，师祖脸上也挂不住。
她一指轻点，清气四散，唤醒了满堂弟子。
“今日讲学到此为止，万望诸弟子铭记于心，日后勤加修炼，学有所成，他日下山惩恶扬善，匡扶正义，为天下元元做得几分善事。”
弟子们一个个如同领了圣旨般飞似的逃了出去，只留下上首的年轻师祖，还有衡阳宗的一对师兄妹。
“师祖，您每每开坛都是讲这些，我看师兄们早已倒背如流。若是您讲些有趣的见闻，苏苏保证一定不会睡着的！”
这衡阳娇客身份不俗，乃是宗主之女，闺名唤做苏苏。衡阳与逍遥两宗守望相助，百年间往来亲密，也让黎苏苏抱上了师祖这根粗粗的大腿。
“苏苏，今日愿意留下陪师祖了？”
年轻的师祖轻捏法诀，眼前学堂化作星光点点，消散不见。随即香茶灵果出现于案，又一眨眼间来到了黎苏苏眼前。
她虽是掌门之女，却天真烂漫，心智澄明，无一丝恶念滋长，因此格外讨人喜爱。纵然萧晚是如今仙门中最德高望重者，也不能免俗。
谁能拒绝一个没有坏心眼儿的小女孩呢？
“师祖，您怎么总喜欢在山上窝着呀？若是您愿意去山下转转，我第一个给您带路。”
“小鬼头，你怎知道我不下山？”
萧晚理了理衣裙，轻拂腰间纹饰，将洁白的花朵一丝不苟整理平顺。而后手指一点，将黎苏苏拉到身边，“你要是想下山玩，还是求你爹爹和你的好师兄吧！”
没等这小丫头回答，萧晚又反驳了她的第一个问题。
“苏苏、寂无，你们年轻弟子总是嫌我老生常谈，可我却痛心你们年幼无知，不知这人间已经不复从前那样幸福安定，不知魔界的黑手早已伸向了我们，只恐有朝一日，四洲三界都会毁于魔神之手。”
萧晚叹了叹气，挽着黎苏苏的手走下不照山，还拐上了老实孩子公冶寂无。
“我最讨厌仙门百家这一点，净是教人从书本上学道理，却不放你们入世历练。纸上学来终觉浅，须知此事要躬行......”她虽然着急，但也心知千年来的规矩并不是朝夕之间能打破的。
不过还好，自己仗着年岁大些，已经逼着逍遥衡阳两宗弟子下山历练了。
至于其他门派，她劝的嘴皮子都要烂了，也不见他们改变宗门避世不出的陋习。
无奈之下，她才半逼半哄着年轻弟子来逍遥宗听学，为他们讲一讲人间悲苦，正一正修仙求道的本心。
“走吧，师祖带你们下山玩玩。”
两个孩子年岁都不大，但胜在听话好学。这些年来，只要自己回到逍遥宗，总是将二人带在身边教养，也令老年生活多了几分乐趣。
萧晚虽然外表姝丽，可内心沧桑，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年人。她修炼有成，如今已活了五百岁，徘徊于羽化成仙之一线，仙门世家都要尊称一声师祖。
“师祖，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带你们去看看，何为修罗地狱。”
虽然二人年岁相仿，但公冶寂无并不敢像师妹那般牵着师祖的手，只安静地跟在两人身后，端地一副守礼的君子模样。
他平日是最听话的，其他弟子不爱听的布道讲经也能一丝不苟地学习。黎苏苏对大师兄佩服的不得了，总缠着他问上课不打瞌睡的秘诀。可公冶寂无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对师祖有种天生的亲近感。
......
公冶寂无与黎苏苏所见的人间，与书上不大相同，一派衰败落拓之景。百姓民不聊生，市井街头怨声载道。原本山清水秀的河山上，竟是枯骨黄土，黑漆漆一片的土地上，还有狰狞的妖魔横行。
“这，这也太可怕了！”
生在清气蔽日的仙门，黎苏苏从未见过这般景象。师祖虽偶尔也会带她下山，可也只转了转她在人间的几处生祠庙宇，帮前来许愿的百姓治病问诊。
公冶寂无天资聪颖，常常跟在师祖身边学习，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话，哪里比得上亲眼见到来得震撼人心。
“师祖，魔神还未临世，就能将人间荼害成如此。若是您说的那一天就在眼前，岂不是连您和我爹爹他们都无力抵挡！”
萧晚安抚地摸着女孩的头，没有回答。
但有时，沉默便是一切的回答。
“师祖，苏苏一定要学好法术，日后勤加修习，随您一同下山斩妖除魔。”
黎苏苏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无法言喻，她终于开始理解师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说与他们的话。匡扶天下，这四个字被仙门奉为圭臬，说来容易，可做到好难。
“师兄，师兄？”
公冶寂无久久未言，黎苏苏与萧晚一齐回头，二人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
“寂无？”
公冶寂无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的反应比之黎苏苏还要剧烈。
“公冶寂无！”
一阵阵撕扯的痛苦犹如汹涌海潮，将他的心扯碎。胸膛中仿佛有种奇异的情感，它在勒令公冶寂无拿起剑，勒令着他冲出去，挡在那些可怜无辜的百姓身前。
“抱元守一，灵台清净。”
萧晚剑指点在他的额间，山茶花瓣片片绽放，浅色的团纹于少年眉间转瞬即逝，一道清气打入公冶寂无心海，驱散了那股执拗。
“师祖，弟子一时不察，心神失守。”
萧晚缓缓收回了手，却将那山茶花开的一瞬记在心底。白山茶，那是从未离身的纹样，是她最钟爱的徽记。百余年来，她施法时从未显露于人，偏偏今日，这山茶徽记在公冶寂无的眉间出现了。
“无碍，这里的阴气太重，诱使你生了妄念。是我考虑不周，将两个孩子带到战场，却没有保护好你们。”
萧晚虽是大前辈，却不耻于向小辈道歉认错。不论是仙门诸派的掌门长老，抑或是灶间烧火砍柴的小童子，她都是以诚相交、以礼相待。
这份令人敬佩的教养来自她的父母，他们二人曾是这世间最令人敬慕的夫妻。萧晚幼承庭训，踏入逍遥宗后也从未有一日忘记。
清气挟令羽而来，挥挥手，兆悠真人的幻影出现在三人眼前。
“兆悠这小子又催我回宗了。”
黎苏苏与公冶寂无的下山之旅有些意犹未尽，但无奈只能戛然而止。
这是他们第一次亲眼目睹魔神临世的灾难，可他二人却不知晓，下一次目睹魔神之力时，已是天下浩劫。
……
萧晚身上有着数不尽的伤痕，衣袖处洁白的茶花被鲜血染红、被妖血污浊、被污渍浸染。
“魔神临世日，人间化炼狱。”
手中之剑已无刃可挥，一身仙法仅仅维持妖魔不可越过此身。萧晚清楚，她战不动了。可她若是退了，身后的盛国，十余城内几十万百姓便都活不成了。
坚持下去，再坚持一会！这是她身为萧氏之女的责任，也是她身为修仙者的道义。
腰间的玉玦猛然碎裂，化作齑粉消散。玉佩中幻出一道流光，飞向逍遥宗的方向。
“师祖，宗门失守，不照山结界破碎。”
宗门求援来的猝不及防，更令她进退两难。
萧晚放不下身后的百姓，但又不敢以宗门做赌，令魔神夺走神器过去镜。
她闭上双眼，似乎下定决心，自心口取出父亲留给她的宝物。默念法诀，那流光溢彩的鳞片飞上盛都天空，化为屏障，笼罩全城，将一方百姓庇护其中。
催动灵器的代价极大，需要燃烧仙寿方能催动。可身为人仙之首，她没有半刻私心迟疑，毫不犹豫地选择用生命守护万民。
“弓来！”
父亲赠予的弓箭幻化在手，萧晚催动灵器燃烧精血，将城外领军大妖一箭洞穿。
城内的百姓为自己逃过一劫而嚎啕痛哭，衣衫褴褛的人们朝萧晚离去的方向伏地跪拜，高呼盛国神女之恩。
逍遥宗不照山
萧晚赶到时已经迟了，不照山上死寂一片，遍地都是横死的弟子。
山顶清坛处魔光大盛，洗髓印笼罩着一蓝一白两个白发身影，正是逍遥宗兆悠真人与衡阳宗衢玄子。
她大半仙力都用以维持盛都结界，此刻别无他法，以舌尖血结印，勉强钻入那红光之内。
“兆悠、小衢，你们两个小子还撑得住吗？”萧晚当年潜心修炼时，两派掌门还是刚刚上山学艺的小弟子，她从来这样称呼二人，即使二人当上掌门也不敢还嘴。
“师祖，你是傻了么！钻进来干什么，你快走啊！”兆悠这张嘴今日就没有停过，先是骂新魔神猪狗不如，又是骂衢玄子是属驴的死不听劝，现在胆子更大，开始批评师祖了。
“我若不来，便枉为你们师祖了。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命丧于此，我一人苟且偷生？”
萧晚双手高抬，逍遥剑意奋力抵抗着魔神。
魔神座下的姒婴却好像心有所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像是在辨认些什么。
“尊上。”
姒婴回到魔神身边，犹豫着唤出一声，打断了他的施法。
那魔神似乎看穿了属下的内心，姒婴竟然对这个逍遥宗的女人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今日这一趟，可真是有趣。
高高在上的他终于施舍给仙门众人一个正眼，此一眼，被那个突然闯入的女仙夺去了全部注意。
一种似有似无的熟悉，自那眉眼间呼之欲出。只可惜他实在回忆不出是哪位故人，又或是与她有什么渊源。
血红之弩自右眼而出，随着魔神的手指而动，一个、两个、三个，轻描淡写间杀机笼罩。
衢玄子挡在兆悠身前，萧晚上前一步，将两个人护在身后。千钧一发之际，黎苏苏手持神器重羽出现，竟然伤了那魔神的脸颊。
在场众人无不惊讶，魔神尤甚。
兆悠真人反应迅速，一把夺回过去镜，与衢玄子兵分几路，率领众弟子离去。
萧晚灵力耗尽，不求离去，而选择为弟子垫后，争取时间助他们逃离。
她心中隐约觉得那大妖有两分熟悉不明的感觉，想回头看看，却见黎苏苏的血唤醒了逍遥派神器过去镜。
“苏苏！”
她疼爱的孩子命悬一线，被魔神紧紧注视。作为长辈，萧晚做不到自顾自逃命，飞速运转法诀，朝魔神前进。
过去镜碎裂在地，一片被黎苏苏紧握在手，其余碎片被萧晚收回袖中。
“师祖！”
萧晚将孩子护在身后，一面警惕魔神，一面找机会将苏苏送出。
点点金光浮现，萦绕于二人身侧。
“寂无。”
萧晚察觉出了公冶寂无的灵力，一掌拍在黎苏苏身上，将她送至远处。
“黎苏苏，快走，回衡阳宗开破光阵。”
她的身体有一瞬间突然不受控制。
萧晚的心魂刹那失守，被过去镜残片控制着喊出了这句话，片刻后，她的意识又回到体内。
黎苏苏催动法诀向宗门飞去，没有小女孩的矫情哭闹，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声，而是期望自己快一点、再快一点。她无力拯救世界，亦无力拯救公冶师兄。
师祖曾说，魔神临世，万民皆草芥，卫天下者，修仙者也。在对抗黑暗的路上，谁都可以死，谁都会死，没有尊卑高下之别，只有正义长存。
过去镜中的神谕选择她为救世之人，那么她便要肩负责任，抓住最后一丝希望，握紧过去镜碎片，回到衡阳宗开启大阵，逆转光阴。
公冶寂无与萧晚，合二人之力也只拖住了魔神半刻。斩天剑乃是世间魔器之首，公冶寂无一个年纪尚幼，无仙骨护体又能撑多久？
“师祖…快…快走！”
寂无于濒死之际，每说一个字便引得鲜血涌流，却跪在魔神脚下，欲为萧晚争取逃离之机。
“蝼蚁一般，还要挣扎，可笑至极。”
魔神不过侧目一眼，公冶寂无最后的呼吸便被剥夺，徒留一双遗憾眼眸，紧紧注视着他自幼敬重的师祖。
过去镜碎片被萧晚攥的浸满鲜血。
那个控制了她一瞬的声音忽地响起。
“萧晚，你已为人仙之首，只待脱去七情六欲、历经三灾八苦便可羽化升天，登上万年未见的天神之境。”
“今日若是死在这里，便无法成神。”
所以，快逃吧，逃的远远的，不要回来。
“你究竟是谁，为何在我的心魂中与我对话？还有你那一派荒谬可笑之言，我既是人仙之首，便要护住人间。即便我护不住这天下，可身为修仙者，也绝不会为了自己的性命而逃！”
那声音叹了口气，为她的执着而感到遗憾。祂感叹萧晚不知黎苏苏身为初凰之女，将会穿越时空回到过去，拯救五百年后的人世。
“你可知，破光阵成，此世的一切都会发生改变。若你成神，还能保全自己。若你执意纠缠于此，便会永无机会。”
“多谢你的好意，萧晚心领。可恕我直言，你的好意对我而言一文不值。我不会逃，也不会走，即使拼尽最后一口气，我也要拦住魔神，为衡阳宗弟子争取时间。”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那声音接着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便是求不得。”
萧晚手中灵光渐渐变淡，那魔神也看出她无力挣扎，反倒有些闲心来细看她的模样。
“倒是和那两人有几分相似。”
魔神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人带到龙车上。八条妖龙拉着魔王之车奔驰于天际，带着魔界尊神与他的战利品，向四洲三界最后一处出发。
萧晚被魔神扔在车前，昏迷不醒。
她的意识在过去镜中与那声音纠缠。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当真是无比可笑！”
她以手为剑，捏起剑指直向苍穹，反问洪音：“何为不可为？修仙者得天地钟灵造化，夺人间清气功德，以图修仙飞升天界。这难道不是逆天之事，不是不可为？萧晚修仙五百余载，做了这么多不可为之事，今日舍身成仁，又如何不敢为之！”
她的回答在镜中世界振聋发聩，也令镜中的声音停顿下来。一个弱女子，本是一介凡人，却比曾经的神明看的更开。
“若你是为我好而劝我，萧晚谢过，但还是不必了。”她再没有给洪音再次说话的机会，“抛去我身为修仙者的道义，我还有身为大盛公主的责任。”
“我萧晚，乃是萧凛与叶冰裳之女，萧昀之妹。大盛自我父皇母后治下，天下太平、河清海晏。我兄长一代明君，爱民如子。盛国自我父皇登基，到如今五百载光阴，只要我活着，只要我还身为萧氏女一日，就绝不会抛弃盛国、抛弃百姓。”
“生为公主，自幼受百姓供养，理应在盛国需要我、百姓需要我时回报性命。我入逍遥宗修仙，百年来受香火供奉，才得今日之修为。既然我的一切都源自天下万民无私赠予，那天下万民有难，我如何不该献出我的生命，来回报黎民之奉献？”
“天下在，公主在。天下亡，公主亡！”
“这是我父皇母后教给我的第一件事，也是我此生坚守的信念。”
……
衡阳宗大殿
黎苏苏被神光包裹，漂浮在半空之中。她的眼中满含热泪，却强忍着不让其落下。她要记住，记住这些为了自己启阵而牺牲的人。记住用生命为自己争取逃离机会的公冶师兄，记住以命相搏、以身相护的萧晚师祖，记住爹爹与兆悠叔叔的话，记住这被魔神践踏的世间。
破光阵已成，魔神却没有施法打断。
他的唇边带着些期待的笑容，好似他已经等着一天太久太久。
黎苏苏盯着那双猩红的眼眸，留下了她在此世的最后一句话。
“澹台烬，我一定会杀了你！”
魔神澹台烬盯着那伤了他的仙女消失不见，他没有告诉黎苏苏，魔神是杀不死的。他故意放她离去，但只是想看看这个仙子能否救赎五百年前的自己，仅此而已。
大殿内弥漫着撕裂时空的波动，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又将他的战利品召到面前。
“萧晚，人间帝女，人仙之首。”
晦暗的魔光游走在萧晚身侧，却不能伤害她分毫。这意外景象，令澹台烬也为之侧目。
面前的女人距离死也不过一口气。
姒婴与惊灭现身两旁，向澹台烬汇报出现在人间国都的奇异景象。
“知道了。”
魔神并不惊讶，也知晓这意外景象究竟出自何人之手。毕竟是故人之后，他身为人的短短二十余载中，那两人可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尊上，这名女子？”
姒婴再一次试探着魔神，却得到澹台烬一个警告的眼神，不敢再僭越。
“她马上就会死，无需本尊出手。”
一个人抽出了所有仙寿、以心魂为引燃烧仙力保护盛都。又在不照山上不自量力妄图抵抗。该说她愚蠢呢，还是该夸她坚强？
澹台烬望着那张肖似萧凛与叶冰裳的脸。
死吧，死的好，就这么死在我面前吧。
过去镜再一次发出光芒，洪音并未出现。萧晚的身影化作万千光点消散于世，就好像是仙人寂灭之景，温暖而又炫目。
“功德之力？”
姒婴与惊灭躲闪不及，被这金光灼伤。
澹台烬身为魔神，世间恶念之主，不受这光芒影响，却不禁感叹：“好一个功德无量的人间神女啊。”
魔神也隐隐期待着五百年前的盛国。
一个人世神女，一个天神之女，若二人一同投生在五百年前，那盛国，可当真是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