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宫殿安静的只听得见邹玄音的抽泣,太后静静的看着她,示意旁的宫人都出去。她自己走到邹玄音跟前倾斜半蹲下,将自己早就藏在袖口的一个腰牌递给了她。

    “这个腰牌是我的,宫人见了自然不敢为难你,你就可以安然无恙的出宫来去无阻。只是这个腰牌我只给你一次,用不用全在于你。”

    邹玄音想都没想的就接过了太后手里的腰牌,然后转身就开了门离开了。门口的几个下人见到此等状况想要上前阻难,太后摇摇手示意放行也就没有再为难于她。

    邹玄音心下虽然放不下姐姐和娘亲,可是她毕竟也是个女孩子,她是自私的从不否认,她更怕在这后宫度过余生。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这一跑,一路上都没有停过一次。直到她一口气到了邹府大门时,正准备进去求救时。突然眼尖的老门奴朝着她不停的挥手,示意她不要过去。

    邹玄音刚刚半落的心立马揪了起来,她不死心的探头盯着邹府大门。直到看见刚刚带着她去太后宫里的那个公公就在大门内侧时,她终于明白了刚刚李叔为何拼了命的向她摆手让她离开。

    邹玄音倚着墙角缓缓滑坐在地上,两眼死灰般的空洞无神。她不是没有想过挣扎逃脱,可就算她不顾姐姐和娘亲的安慰,那么,整个邹家呢,难道也要真当眼不见为净吗。

    “玄音……”

    这声音细微却很好辨认,听到如此熟悉的声音后邹玄音终于缓过神定睛看了看眼前的这个男子。她一头钻进男子的怀抱,不管对方怎么问她,她都没有回应,只顾着流泪痛哭。

    “玄音,玄音,到底怎么了。我看邹府周边怎么都是侍卫包围着啊,你不是进宫见皇后去了吗,难道是宫里发生了变故。”

    邹玄音始终不讲话,男子也只好不停的猜测看看玄音的反应。可是她只当听不见,两手环抱着他越来越紧。

    男子扭头看了看身后,确认无人靠近后,这才伸手摸了摸邹玄音的脑袋。

    “子辛……子辛,下个月初你是不是就要来邹府提亲了?”邹玄音看着地面,声音比刚刚平静了不少。

    “是啊,还有半个月,等我们成亲后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牵着你的手走在街上。到时候我也不必抱着你的时候还要担心你被人瞧见在背后诟病你而万事都小心翼翼的了。”男子顺着邹玄音的话说到此处,他低头看着她还是不放心的问道,“你还没说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在宫里说错了话,惹的姐姐和家里被牵连了。”

    由子辛立马紧张起来,两手抓着邹玄音从上到下仔细检查个遍:“你没事吧,宫里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为难啊,只是姐姐这些时日身子有些不好,我有些担心。娘亲还在宫里照顾姐姐,我只是回来跟父亲说一下情况也要去宫里照顾姐姐去了。”

    “难怪今日邹府来了这么多宫里的人,我看他们个个神情紧张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担心你也有事,一直守在这里的。”

    “子辛,可能我们的婚期不能如期举行了。”

    “既然娘娘病了,家里自然不好主张喜事。等宫里那位好了,我们再商议个好日子可好?”由子辛宠溺的哄着邹玄音,这桩婚于他而言自然是越早越好,毕竟他心里比谁都还要期待婚期的那日。可是邹家现在都在操心宫里的事情,他也不好将这事提上日程了。

    邹玄音没有说什么,只是又紧紧的抱着由子辛,她贪婪的享受着他怀里的温度,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草药味,很是受用。

    不知过了多久,邹玄音才肯松开了手,她摸了摸脸上的泪珠,也不曾跟由子辛说任何道别的话,就径直朝着邹府决然走去。

    由子辛呆呆的站在原地,明明她都已经告诉他没事了,可是不知为何,她的身影还是那样的落寞萧然。由子辛迟疑的上前几步,他知道邹家此刻应该是不接见外人的,可是他还是不怎么放心让邹玄音就这样回去。

    邹玄音也早料到他会一直跟着她,在出街口的的时候特地转身看了身后的由子辛一眼。她面带笑意的朝着由子辛挥了挥手,见他不肯回去,邹玄音两手插着腰间赌气嘟嘴。直到他转了身她才渐渐齐平了嘴角,默默的看着他离开了才又继续往邹府去了。

    如果知道这一转身就是一辈子,由子辛估计怎么也不会这么听话。世事弄人,相爱的人总会因为那些身不由己的理由来错过彼此。也总有人会因为那些自己都不知道的理由被迫错过。遗憾,愧疚,悔恨,想念,带着这样的爱情在心里过了一辈子。

    毫无悬念,邹玄音还是带着太后给她的令牌乖乖的回了宫殿。不过她进宫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让她娘亲出宫,换她自己来照顾皇后。太后没有为难,答应侍寝后便让邹母回了邹府,并且撤出了邹府上下所有的兵力。不但如此,皇后和皇上还都各自又赐了不少奖赏给了邹玄音和邹府。一时间荣耀非常,登门祝贺的也络绎不绝。

    时过又年,又是中秋,邹母独自来到了皇后宫里。玄音也早早的就到司温宫里等着邹母。司温和玄音一同坐在榻边捯饬着手里的手帕,司温手把手的抓着玄音的手指着地方让她下针,可是玄音每每下针的地方都会惹得司温打手。

    “玄音,你到底能不能用点心学。不教你你又死皮赖脸的缠着我,教你你又不上心。”

    还不等玄音辩解,旁边的丫鬟倒是先打起了圆场。

    “皇后要是要用皇后自己的标准来规范贵妃未免就太严厉了些。虽说现在贵妃绣的不如皇后精巧,但是相比几个月前的已经是进步很大了。”说着丫头拿来了之前邹玄音刚绣的那个“四不像”的绣帕递到二人跟前。

    这不看还真是对比不出差别,二人看了看邹玄音手上的绣帕,再看看司温接过来的那以前的绣帕,都不禁的噗笑了起来。

    邹玄音揪住司温手上的绣帕从她手上抽了出来,然后放在自己的脸前笑道:“晴芸说的没错,姐姐未免太严厉了些。”

    司温瞪着玄音恨铁不成钢道:“你这肚子已经有八个月了,没多久估计就要临盆了。我倒是给小家伙做了不少小衣裳,只是你身为母亲,怎么一件都没有做。说到底还是自己女红太差,不好意思给小家伙做小衣裳。”

    玄音若无其事的继续绣着手上的手帕,只当全没听见姐姐的话。

    其实司温怎么会不知道,玄音每次的绣帕图案,最开始都是一个由字打底。然后再在上面绣上那些明眼能见的图案,随后再收起来,谁也不给碰。她不说破。不是怕玄音难过,而是自己心里一直过不去那个坎。因为自己没有生育能力,才将自己最亲近的妹妹困在这让人窒息的后宫。当初她不肯答应太后的提议,哪怕是被软禁在冷宫半年她也不肯松口半句。可是她心里知道,该来的总会来,不是你想躲就躲得掉的。她们二人有邹府这么大的一个牵绊,不是想自私为己就能真的洒脱做到的。她被放出冷宫的那刻她就明白了,最终玄音还是选择了太后给的那条活路。这条活路不是她自己的,是整个邹府的,还有她这个姐姐的。

    邹母来后,三人围坐在一起话里家常。邹母来宫里已经有半个时辰了,邹玄音在她跟前只当个没事人一样照常绣着帕子。只司温偶尔会看着她满脸无奈的摇了摇头。司温看得出来邹母心里有一大堆想说的话,却无从开口。三个人就这样各怀心事的笑谈了有两个时辰,直至天暗灯起。

    三人坐在院子里的长廊边看着天边的那轮圆月不禁满心感慨。

    “以前你们姐妹俩每逢中秋就嚷嚷着要吃月饼,现在月饼多了也不见你二人去吃一口。”

    “大概是吃腻了,也就没有小时候那样的憧憬了。”邹玄音看着旁边矮桌上放着的几盆糕点,只是撇过一眼,便毫无留恋的转移了视线。

    中秋节,好像一直在邹玄音的生命力是很重要的节日。小的时候中秋家里是最热闹的,除了日常玩的几个好友姐妹之外,每次还会有远一些的亲戚也会带着小孩子过来一起吃饭,那时候是最开心热闹的。长大一些后,每次只有中秋节才可以见到姐姐,自然中秋就成为了她每年最期盼的日子。姐姐是宫里的皇后,荣耀她不懂,但是她知道每次去宫里都会有最好吃的糕点和各种稀奇玩意带回来,她每次满载而归的不是包袱里的东西,更是满心的欢喜。再后来,就是她再也不过中秋了。她不挂灯,不供月,只是过来与姐姐和娘亲说说家常,再无其它。

    时间过的很快,邹母也要离开宫里了。邹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玄音,可是她不敢提那个人,也怕玄音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再起波澜。

    “娘亲,子辛近日还去府上吗?”

    到底只有当事人可以打破旁人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邹母看了一眼司温,然后悻悻的点了头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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