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姐真的是和戏中不一样,我看温小姐戏外温婉而不张扬,这曲《蝴蝶梦》倒是把田氏的俏皮洞达演绎得入木三分,实在是让人无法想到。”

    黑色迈巴赫缓缓地驶入平整的公路,温相思一开始还觉得尴尬,坐在副驾驶的程逸恒转头和她俩聊天,原本沉默的车内瞬间热络起来。

    温相思看了驾驶位的那个男人一眼,男人一丝不苟地握着方向盘,似乎对他们的话题不甚在意,但只是一瞬,外人很难发现,“这只是本职工作,每个戏曲演员都能做到这个程度,羽茗也是的。”

    温相思说话的时候,柔和又带一丝清冷的眼睛和对方对视,真挚而认真,另别人也对这个话题认真起来。

    “相思谦虚了!她可是我们戏团的当红花旦,很多单位都争着抢她。”

    “我记得苏城的有个具有名的剧团邀请她去坐镇,相思拒绝了。”

    祁羽茗绝对没有溢美,只有她这个同行才知道,温相思的才华,是很多同龄人难以媲美的。

    “连羽茗都这样说了,肯定很厉害,这丫头很少夸人。”

    程逸恒瞧了祁羽茗一眼,但对方没注意到,正和温相思说着什么。

    “哥,你说对吧。”祁聿南莫名被cue,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难得接招,嗓音低哑,“嗯,是厉害。”

    温相思有些脸热,她不动声色地抚平裙摆的褶皱,车内的暖气很足,暖烘烘地拂在脸颊上,白腻间可见红晕。

    虽然被夸很常见,不知是祁聿南的气场过于强大,她竟然有些无措,“谢谢,你们都谬赞了。”

    “这些都是基本功,我倒是班门弄斧了。”

    接二连三地聊着,话题不间断,当然都是顺着她俩的职业而扩展的话题。

    祁羽茗和程逸恒这两个欢喜冤家功不可没。

    温相思行云流水,面对自己熟悉而热爱的领域,都说术业有专攻,总能说上自己的几句见解。

    平静如水的美眸中,不自觉地盈满细碎的光芒,如璀璨耀眼的琉璃珠。

    “想不到在这个充满诱惑的时代,温小姐能坚守这个需要耐心和专研的领域。”

    “我从小受我母亲的影响,虽觉得戏曲神秘而深奥,但很美,属于国学的美。我一开始就是想深入了解,没想到一学就是一生,我很喜欢。”

    “程先生好像很喜欢戏曲,有机会可以和你介绍一些曲目,我们很高兴传统艺术能够受到更多的关注。”

    程逸恒哈哈哈笑了几声,自洽说道:“我这种俗人,只会商场上的纷争我炸,也就是利益至上。”

    温相思礼貌微笑了一下算作回应,祁聿茗拍了程逸恒一下,眼神示意,他耸耸肩,立刻闭嘴缄默。

    温相思从记事开始,母亲就教授一些关于戏曲的知识给她,或吟唱,或诵读。

    戏曲一般由唐诗、宋词、元曲等传统文化组成,对儿时的她来说,虽晦涩难懂,深奥与遥远,但贵在肯下功夫,潜移默化地,她渐渐爱上了戏曲。

    小时候温相思经常跟随母亲外出演出,耳濡目染下也会唱几句。温母发现后,欣慰地抓着她的手,询询道:“相思,你喜欢昆曲吗?”

    温相思不假思索:“喜欢!妈妈,我很喜欢,我可以学吗?”

    “可以,妈妈教你。”

    自此温相思与昆曲的渊源便开启了。

    祁聿南通过后视镜看着女人的侧脸,与世无争的端庄仪态,一看就是从小养成的,岁月静好的面容让人想到冬日的暖阳,温暖而不炙热。

    幽暗难辨的夜色,路边的植株被吹的东摆西摇。

    温相思内搭了件高领衫,驼色及膝大衣,黑色半身裙,温婉大气,妥妥的淑女风范。

    夜色融合了她的五官,只可见小巧唇珠紧抿一起。

    他不动声色地滚了滚干涩的喉咙,这时女人忽然转过头来,双目交接,涌动的暗潮在悄悄地滋长。

    后来的他们发现,这一两眼视线的交触,命运的齿轮便开始运转。

    ……

    祁聿南先把祁羽茗和程逸恒送到呜重巷,温相思家比他俩还要远些,但路程都是顺程的,祁羽茗和温相思道别:“相思,我先回家了哦。”又转头和祁聿南说,“哥,你送相思回家,注意安全。”

    “好。”

    “嗯。”

    俩人同时应答。

    程逸恒向祁聿南投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依祁聿南对他的了解,准没好事,也不搭理他。

    几分钟后,轿车重新驶入公路,安静的氛围落针可闻,隐隐的气流声传入耳内,北城的晚风干爽而清冽,漱漱地打在车窗外。

    太安静了,温相思想找些话题缓解此时的尬尴,不然也显得她有些不礼貌,刚要开口,祁聿南清润的嗓音便传入耳膜:“温小姐,不必如此紧张。”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看到他嘴唇不易察觉的笑,很浅,很淡。

    他不说还好,刚想到的措辞便停在唇齿,温相思看向后视镜,与他对视,:“祁先生第一次来听戏吗?”

    温相思还是第一次见面祁与茗口中经常念叨的哥哥,她只是知道他很忙,几乎是见不到他这个人。她也略微听到别人口中的祁氏集团——北城最大的产业集团之一,与程氏并居北城之首。

    祁氏盘根复杂,内部结构森严缜密,其关系网错落联系,纽带关系重要而不可忽视。

    听说祁氏的接班人便是驾驶位的那人,怪不得气质凌然,从容的上位者的姿态和不可一世。

    清冷俊逸的外表下是深藏不漏的野心,

    温相思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落落一些,低声下气并不是她的风格。

    “今天有幸看到温小姐的演出,很精彩。”

    “羽茗经常提起你,着实厉害。”

    祁聿南毫不掩饰的赞美,温相思并没有迷失在这虚浮的夸赞当中,她得体地回以微笑,半侧的梨涡影影绰绰,宛如神灵赏赐的姣姣明月,甜美而不失温柔。

    女人褪去浓妆的面容,滑腻而清纯,是混合古典与清丽的五官,像江南的春水,让人看一眼便难忘,从此刻入心上。

    看向他时,冰清玉洁的瞳孔闪耀着迷人的光芒,幼态又有些妩媚的杏仁眼,是不卑不亢的神色。

    俩人渐入佳境,这会聊着彼此涉及的话题,来回有度,边界感鲜明,并没有逾越对方的隐私领域,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对话,俩人心知肚明。

    分寸得当。

    恰到好处。

    祁聿南忽然开口,转移话题,“介不介意绕西城再转一圈?”他语气询问,但有些漫不经心,似乎也不怎么在意对方的答案。

    温相思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祁先生觉得今天的这曲如何?”

    缱绻的夜色有些撩人,清辉洒落在男人凌厉的五官上,祁聿南停顿片刻,似在思考,几秒钟后,温柔道:“倒是打破我对戏曲的刻板认知。”

    “怎么说?”

    “以前听说的戏曲风格,像儿女情长、冤假错案这些,基调一般是哀伤忧郁,像披上一袭薄薄的轻纱,迷幻而不真实,最后歌颂的一般是忠贞的爱情故事。而今天的《蝴蝶梦》,一改局限的节操主题,而换上新的时代价值观——男女平等的现代追求价值诉求,诙谐幽默的氛围贯穿始末。”

    “是改编过后的结局吗?挺新颖的。”

    这会祁聿南特地朝后看了她一眼,很短暂,而后专注于眼前的方向盘,深邃的桃花眼下是求知的渴求。

    温相思很惊讶,又觉得欣慰,像他这样的人都能静下心来品味这被认为枯燥难懂的昆曲,实在是难得。

    “祁先生,您分析的很准确,确实是改编之后的,我很惊讶,您能懂这其中的创新。”

    “倒不是轻视您的眼光,只是像您这样的人,我以为会对它没有多大的兴趣。”

    温相思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萦绕在两人之间,像是某种情愫的溢出,但都懂的克制,理智战胜于情绪。

    祁聿南眉棱一挑,指腹悠然地敲击着方向盘,沉默良久后,他道:“我的荣幸。”

    温相思像是偶遇知己的欣喜,眉眼是掩不住的喜色,心里的涟漪也越来越泛滥,也许也是震惊,震惊于眼前男人的情商与情怀。这会希望这条路能够在长一些,完全没有一开始的急促和无措。

    路上一排排的路灯,闪耀着它们各自的光彩。咫尺的距离,像是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心跳也不受控制地跃动。

    牵扯着彼此的味道,温相思能感受到他木质清调的香水气味,清冽而干爽,像是傲然于山峰的雪松的凌冽,清透宜人。

    咔哒一声,打断了她的联想,“温小姐,到了。”祁聿南适时地提醒。

    温相思仪态端庄,颔首感谢:“祁先生,谢谢您。很高兴能和您交谈昆曲,有机会的话,期待下次的交流。”

    温相思打开车门,刚关上车门,祁聿南叫住了她,低笑了声,“温小姐,期待下次的见面。”

    微风吹起了她的发丝,她拢了拢,再一次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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