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山林之间雾气弥漫。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照在地上,一片斑驳。

    滴滴露珠挂在树叶和山间不知名的花花草草上,在阳光的照射下分外晶莹剔透。

    眼前是一泓清泉,汩汩的在山间流淌着。清澈的泉水之下,数不清的小鱼正在里面穿梭游动着。

    泉水边是一处平台,有一朱红色木桌置于其上。

    纤细的身影站在木桌前,修长白皙的手上握着一支毛笔,正落笔在纸上涂涂画画。

    一身青色长衫,乌黑的长发一直垂落到小腿肚,用一根月白色的发带在发尾处松松的捆了几圈,看起来十分随性。

    这身影运笔如飞,一气呵成很快便几乎画成了这一副栩栩如生的翠鸟图。

    画卷之上,有清泉、有山林、有树木,皆跃然纸上。最夺目的还是枝头那只小家伙,尖尖的黑色鸟喙,一身鲜艳的蓝绿色羽毛,腹部的黄褐色绒毛根根分明,圆乎乎一小团,睁着绿豆大的黑色小眼睛,看起来颇为憨态可掬。

    “还不错。”金声玉润,只短短三个字,与林间清泉潺潺之声竟也分不出哪个更悦耳。

    青衫人点了点头,提笔湛墨,在画卷右下角写下‘林婳’二字。

    这字自然是好字,铁画银钩、看起来锋芒毕露,倒是与这青衫人的外貌颇为不符。

    “再晾一会儿,待这画上的墨干了便回家。”青衫人身量不太高,但由于身材纤细匀称倒也不显得矮小。

    虽着一身宽松的长衫,但胸前些微的起伏显示着她乃女儿身。脚上是一双看起来有些发白的布鞋,鞋底细密的针脚,想来做这双鞋的人一针一线实实在在,才能将这双鞋做得这般结实耐用。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叫做‘林婳’的女子话音刚落,山间便突然拂过阵阵清风。

    桌上画卷用镇纸压着,那风不大不小,刚刚好能从画卷之上轻轻拂过。

    没一会儿画上的油墨便干了,林婳将一应画具一一清洗干净,收入画囊中,又将画卷卷起放入画筒之中。

    合上画筒的盖子,背着画囊沿着小路往山上走去。

    一路上云雾缭绕恍若仙境,越是往山顶上走这雾气便越发浓厚起来,到后面几乎只能看见周围这五六步距离的地方。

    若不是常年在这山中,定会就此迷失方向。

    当然,林婳从小在这山中长大,这条路走了没有万遍也有千遍了,自然没有这种烦恼。

    也不用特意分辨方向,靠着感觉走便是。

    又走了一刻钟有余,林婳的长衫下摆已经被露水打湿呈深青色。眼前雾气散去,古朴的木门,约三米高的青石砌成的外墙,带着些历史痕迹的古建筑出现在林婳面前。

    推门而入,木门发出嘎吱的响声。

    “师父,我回来了!”轻轻合上门,林婳穿过院子,继续往里走。

    这院内倒也不是什么雕梁画栋,但是古朴守拙之中自由一种奇特的韵味。院内山水布景虽与精美豪华沾不上边,但怎么看怎么舒服,置身其中只觉得整个人都十分宁静悠远。

    “前几日从山腰的拿出清泉里面难得捕得了几条大鱼,不如今日午饭就做一道酸菜鱼来吃吧?”林婳道。

    走到后院,毫不意外的看见后院的大树下,须发皆白身着道袍的坤道,正在树下盘腿打坐。

    “可。”坤道抬眸看了林婳一眼,只回了短短一个字。

    这坤道虽说须发皆白,但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若不是眉宇之间带着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质,就这光泽有弹性的肌肤和姝丽的眉眼,便是说她年方二八也毫无问题。

    这女道士,便是收养林婳的师父。

    从林婳记事起,师父便长这个样子。如今已经十八年过去,师父还长这个样子。

    干脆利落的杀鱼,刮去鱼鳞,去除内脏。

    这山泉中长出来的鱼一点不腥,只有鲜味,倒是省去了除腥这一步骤。

    为了保证保留鱼最原本的鲜味,林婳只浅放了一点盐,加上自己早先制好的酸菜,辅之切碎的酸辣椒,简单的炖成一锅酸菜鱼汤。

    趁着炖鱼的期间,林婳另起了一个锅煮上白米饭。

    大概过了半小时,鲜美的鱼汤便出锅了。酸酸辣辣的味道混合着鱼的鲜味扑面而来,让人不由的食指大动。

    米饭也在这前后脚的功夫出锅了,一开锅,便是晶莹润泽白米饭,白色的水蒸气带着一股米饭的甜香味。

    白米饭配着鲜美的鱼汤,酸酸辣辣十分开胃。

    “师父!吃饭了。”林婳将饭菜和碗筷一一摆好,转身朝院子里面喊了一声。

    自顾自入座,没过多久白发坤道便从屋外走了进来。

    饭桌之上,只能听见碗筷碰撞的声音,两人向来没有饭桌上聊天的习惯。风卷残云般用完午饭,白发坤道将碗筷收拾好,拿去厨房清洗去了。

    林婳则回了自己的书房,准备将上午的画作框裱起来。

    轻声哼着不知名的曲调,林婳心情颇好。

    从画筒里面取出先前的画作,小心的在书桌上将画卷平铺着小心展开——

    随着画卷被铺开,潺潺的泉水、高大的树木、山间深深浅浅的野花野草一一展现,林婳甚至能从画中看到流动的雾气和晨间的微风——这是林婳迄今为止意境处理得最好的一幅画作,若是重新再来,连林婳自己都再也画不出同样的一幅画来!

    但——邪门!

    “我鸟呢?”画这里那么圆乎乎毛茸茸的翠鸟呢?

    该不会是见鬼了——吧?林婳揉了揉眼睛,翻来覆去的一遍遍检查桌上的画卷,两只眼睛中充满了疑惑。

    那画分明是她的笔触没错,右下角她的签名也没错,这画是上午画好的那一幅画无疑,但就是少了那只鸟!

    “师父——师父!”

    遇到这种事情,林婳倒也不怎么惊慌。别忘了她可是从小在道观长大,加上师父也时不时的便会带林婳下山做些法事顺便采买些日常用品。

    从小到大遇到的诡奇异事,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林婳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过这山上许是有师父坐镇的缘故,林婳倒是从没在这山上遇到过什么怪事,更别说道观里了,绝对干干净净。

    “何事惊慌?”坤道面上看着还是那一副无悲无喜的样子,墨色双瞳看向林婳。

    坤道姓名谁也不知道包括林婳,从记事起坤道便只让林婳叫她师父。

    从前有几次下山之时,林婳倒是听别人称呼坤道为不周道长。

    不周、不周……这听起来倒像是师父的道号。

    虽说林婳叫不周师父,但实际上不周从来不教林婳看风水、画符念咒、做法事之类的,只教了读书识字和书法绘画。

    说起来,不周是个书画大师,尤擅水墨画。除此以外,琴棋、骑射、剑术等等也是无一不精,林婳几乎觉得这世界上没什么事是师父不会的。

    “我、我早上画的翠鸟,不见了!”林婳喘了几口气,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告知不周。

    不周闻言,只微微皱了皱眉,面上看不出什么变化。右手作剑指,带着丝丝金光轻轻点在林婳眉间,墨色双瞳之中一对阴阳鱼若隐若现。

    过了一会儿,不周缓缓放下手。“不是什么坏事,不必担忧。”

    “一会儿你去我书房,从书架第一层第一本书开始看。”

    林婳闻言,惊讶的抬头看着不周。“师父从前不是不许我接触那些奇诡之事吗?怎么……”

    “从前你修行不到家,接触那些东西于你没什么好处。”不周摇了摇头,继续道:“如今你既已有入道的迹象,可先看些杂闻也算是提前增广见识了。”

    “那、那我的翠鸟图——”林婳倒也没什么抵触,只是可惜自己辛辛苦苦画出来的小肥啾。

    “出息——”不周食指在林婳脑袋上点了点,语气中竟是少见的带了几丝笑意。

    要知道不周从来都是无悲无喜,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是一副月朗风清的模样,少有出现什么情绪,更别说这般明显的调笑。

    “师父——”林婳几乎有些看呆了,该说不说常年不笑的人偶尔露出丝丝笑模样,真的杀伤力巨大。更何况,是不周这样的美人。

    “你尚未入道,虽机缘巧合唤醒了翠鸟之灵,但你尚无法掌控它。”

    “翠鸟有灵,自不愿被困于画中,便脱离了画卷。”

    原来如此,听不周一番解释,你似乎有些懂了。

    按照不周之言,若是你入了道,岂不是靠着画笔,想要什么便画什么?

    听起来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那我的翠鸟,还会回来吗?”

    不周闻言摇了摇头。“翠鸟之灵既出,便是真正的生灵,与这世间千千万万的翠鸟没有什么不一样。你若是没能在它化灵那一刻叫它认主,又何必强求。”

    道门自是讲究一个大道无为,道法自然。

    万事万物顺其自然,不强求、不刻意,如此方能心境圆满无缺。

    所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便是如此——

    林婳:师父好像又在说一些我听不懂的东西了。

    呼呼呼……zzzzzzz(催眠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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