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篇（1）
对牛岛大也而言，18岁那年从掘北高工毕业是件实属不易，且一鸣惊人的事情。
湘南地区有很多高工，可这所职中却是臭名昭著，每年都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学生退学辍学，其余的学生要么随便读点东西待业，要么像是牛岛这种接管家中的小作坊。警备署少年课有一句论断，说这所学校是黑s会的预备军，抢劫斗殴、du赌交际，什么都来。
确实如此，如果说别的高中是往大学里扑，那么崛北高中是往社团里扑，素质好的马上就会被黑D大哥挖角。这种青睐普通人就不用想了，这就好比一届学生能有几个升入顶级大学，被黑老大相中的人屈指可数，于是暴走帮派变成了这些人的首要之选。
湘南地区有很多暴走族帮派，总有小杂鱼给自己冠上一个自取的头衔，什么热岛组啊、夜愿之男的，然后抱团形成一个不着四六的组织。牛岛最看不惯这些冒牌社团，充其量是个兴趣部落，却偏偏还要摆着□□社团的谱。他知道正统社团有一套谁也够不上的规矩，比如「原河座本部」。
这是湘南地区最大的racing联盟，纯正血统的暴走团。团里有近百人，身份鱼龙混杂。
换句话说，「原河座本部」虽是暴走族的联盟，可他背后的运营少不各方势力的支持。有人为这座联合会募集资金，给车手设立比赛，然后以比赛换取相对的利益。那年代机车发烧友很多，可日本很少有相对大众的RACING竞赛，而暴走团恰好能填补这一空白，暗地将这种娱乐化为一条商业流水线。
面对如此尊贵的组织，也有过门而不入的人。这听起来虽然难以置信，但是绝对真实，因为这个人正是牛岛所认识的人：铁男。
牛岛眼中，他是相当不一般的角色。首先他块头很大，连头发都硬得不得了，看起来就像头上插着钢丝的怪物。据他所知，铁男有专业的身手，前后大概打了三百多次架，只败过一次。其次他身世成谜、性格成谜。牛岛这一届机修科的人，除了几个和铁男玩在一起的人，其余的对他一无所知。
铁男眼中不着一物的傲慢让所有人排挤他，学校里曾有几个刺头在食堂刻意找他的事，不过是言语调侃几句，可铁男当即将滚烫的汤盆砸在了他们的脸上。在那之后更多更狠的人来找他，暴力等级也从嘲讽变成了械斗。
这个大热闹吸引全校无所事事的人围观，牛岛亲眼见到那几个刺头将铁男约到郊野的荒废工地，决定和他一较高下。然而铁男也不是吃素的主。他出招极恨，用扳手直击对面的脑袋，一下两下，像是往死里打似地将那群人放倒在地。牛岛听着铜器乒乓，只觉得头顶发刺，像是那些东西打在了他的头上，自那以后他明白了一个俗语：会叫的狗不咬。他总听老人说愈是沉默的，发起疯来愈狠毒，因为他根本不需要佯装的喧嚣去保卫自己。
从那以后，碍于铁男只动手不动口的作风，没有一个人敢真正排挤他。
牛岛曾在一节技术课上和铁男同组。他那时头发还很短，在脑后扎成一小簇，咬着烟仰卧在轿车底部，双手举过头顶检查线路。这算是他们的期末课题，修完了下课，不修完也无所谓，混个出勤分即可，他们的职高课就是如此。很多人做一半就离开了，牛岛比较轴，也许是期望着接手家里的汽修店，非要学出一门手艺来不可，于是泡在维修间一整天。铁男下午才出现，手里抓着他们的职业制服，看了一圈淡淡问：“要做什么？”
牛岛早就被面前这台破车搞得烦躁，说： “合作作业，记总分的。”
铁男垂眼看他，眼神有点嘲笑的意思。牛岛觉得跟他没什么好说的，他可能连计分是什么都不知道，也对，在这种地方谈总分，自己也确实好笑。他见铁男优哉游哉地点烟，更恼火了：“不干就滚，少在这乱晃了！”
他知道按照传言里铁男的性子，这话肯定免不了一场肉搏，可牛岛现在就想要这场肉搏，好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尤其是他现在已经挫败到极点了，更不怕用扳手去敲铁男这个不讲理的混账。
然而铁男闻言只是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早上。”牛岛答完才发现多嘴：“关你屁事。”
身后的铁男忽然挤开他，牛岛刚要咆哮，就发现他错了。他见铁男仅是用指腹摸了下发动机内壁的参数，便已知道了所有型号，随后娴熟的修理技巧更是持续震惊了他。
“你可以先走。” 两小时后，铁男抽空探出头，对呆立在旁的牛岛说。
牛岛有些不好意思，他除了递点零件和工具，完全没有任何作用，他就中途给他买了水和几包高级烟。一直等到铁男处理完所有步骤，他才发现面前破损的机器已被修复得焕然一新。临走时他忍不住叫住铁男，滚了滚喉咙，可感谢的话就是说不出来。
“不能走吗？”
“不，只是……”
看见牛岛吞吐的样子，铁男用手套拍了下裤子上的土，静默地盯着他，视线锐利让牛岛有些害怕：“烟钱我不会还的。”
“哈？”
“因为是合作作业。”
牛岛没反应过来，直到他明白这是铁男延迟的讽刺，才忍不住笑了出来：真是个计较的混蛋。
从那时起他们成了好友，和所有人都不对付的铁男，倒是和牛岛蛮处得来。牛岛深知作为恶人的预备军，他们都是被排外的，说难听点都是边缘人士。牛岛就像是泡在恶人堆里的乖学生，从来都是被无视的。至于铁男——
“他有秒杀恶人的技能，可却没有恶人的心脏。”这话是牛岛的玩伴小司说的。比起那些人，铁男有点莫名的脱线（上面那个情景就很可以体现了，至于具体是什么牛岛也说不出来），这种脱线让他根本挤不进主流的恶人圈。换句话说，虽然铁男连掉根头发都能挑起一众人的注意，但他从来都是被一众人憎恨的那个。
“恶人的心脏什么的——”小司抽着烟说，“我就是很嫉妒他‘没有心脏’这一点啊，不管是恶人的，还是人的……那家伙都没有吧？”
跟铁男认识后的日子里，日子变得稍微快了一点。大多数夜晚他们都是穿行在街道里，然后窝在商业街附近打发掉的。有时向别人搭讪，有时别人主动上门，有时逛店或是去各种店里踢馆……然而，大多数时候什么都不会发生。就这样无所事事地等待夏夜结束，然后看到太阳升起，城市里的第一班电车出发。即使如此，他们也乐此不疲。
确实没有其他事可做啊。
牛岛还挺享受和铁男在一起的日子，不过很快他就发现，比起其他的恶人这种玩乐方法实在够无聊的。他听说学校隔壁科的人被选进了东京的社团，带着几个兄弟一起退学出道了。这事引起了学校上下的注意，尤其让小司那群人羡慕不已。
比起他们这个小地方，东京的生活显然更加耀眼，至于商业街的规模就更大了。小司总管商业街叫YOUTH D LAND，年轻梦乐园。
几乎在每个商业街里都有这样约定俗称的事：成年人去街里的店指定消费，青少年则会去商业街旁边的公园消费。说是消费，其实是等价交换，只有在周末的深夜，商店街旁的公园广场才会变成两性俱乐部，女人们坐在长椅上，而男人们则上前搭讪，看对眼的就一起离开公园：不管喝酒，唱卡拉OK，还是去宾馆，这些刚刚在公园结识的青年男女都能在五分钟内各取所需。
混入其中占便宜的也有上年纪的人，只不过会被人歧视，而牛岛铁男这帮青年人的任务就是负责歧视。
有次他们撞见一个穿着皱巴巴衬衫的中年人搂着奇装异服的女孩走进公园的男厕所，旁边的铁男带着小弟紧随其后地进去。刷地一脚蹬开了隔间，那大叔正和少女缠绵，衣服褪了一地。当他们见到一群人边靠在隔间上边抽烟，还乐呵呵地盯着他们时，女孩羞愧地跑了。那大叔气急了，指着铁男的鼻子说要告他们侵犯。
旁边的人发出嘘声：“我们能侵fan你？别吓唬人了大叔。”
铁男只是咬着烟，乐不可支地盯着他，随后伸手扥住了大叔脖子上赤条条的领带，像是要勒死他似地往后拽。眼看自己真的要被绞死，大叔的表情开始扭曲，颤抖地求饶，这才被铁男甩在了地上。
铁男发出了放肆的笑声，一群人哄笑地走了出去，还有人不忘在地上啐了两口。牛岛回头看见那个大叔正靠在马桶上干呕，脖子上通红的勒痕连带着面颊一齐发亮发胀。铁男是认真的，不管是奚落还是把玩，他只要下手就是狠手。也只有在这时候，他的眼中会滚动着一种野性的邪恶，那是和他平日的沉默不同的，一种会蛰伏不屑然后猛地破开的邪恶。
于是就在某天，当牛岛和铁男在商业街隔壁的公园长椅上无聊地坐着时，小司竟摸到了他们身边，指着不远处一个穿着暴走族服装的寸头说：“我刚认识的兄弟疝崎，他可是「黑海」的人哦，酷毙了！”
那寸头站在喷泉旁抽烟，往他们这边看又不走过来，一副拽上天的样子。
切，又是杂鱼社团吗？牛岛撇撇嘴。
“「黑海」的头领是「原河部本座」下来的，算是直属组织。”
“原河部？”牛岛打了个激灵，飞速看向旁边的铁男。
“黑海最近在招人，我跟疝崎说铁男你很符合，他就要过来看看你！怎么样，考虑一下？”看见小司滔滔不绝的样子，牛岛沉默。从他介绍铁男给自己儿时玩伴的第一天，小司对铁男的崇拜就没停止过。他们都觉得铁男有足够的实力，可小司的崇拜更加危险，他总是马不停蹄地贴近铁男，甚至一度想要侵入他的生活，热烈的攻势好比商业街那群搭话的女人。
“你也不上学吧？不如考虑去车队，这是一个好机会，说不定就可以……“
铁男打断他：“不用了。”
“为什么？”
“因为，不想。”
铁男言简意赅，这明显惹怒了远处的寸头男：“喂，你是什么东西？看不起我们黑海吗？”他气势汹汹地逼近，铁男明显不想理他，可那寸头男不依不饶，言语攻击甚至扫射到了牛岛小司，和他们所骑的的机车上： “那种破烂，不需要怎么改装就可以秒掉吧。”
“是吗？”铁男这时站起了身，庞大的身躯让寸头男不禁后退了一步，“你秒得掉么？”
每当铁男贴近了挑衅人的脸咬字的时候，这就表明他认真了。挑衅他的人很多，可他理会的人少之又少，可这次能让铁男上心去理会的原因是——寸头是原河部的人。
铁男想挑战原河部的人。这等新闻传遍了圈子里的各个角落。
在一个同样无聊的周末夜晚，一群人围拢在大琦附近的山路公园里，入夜了也不想离去，反而自发地支起灯泡帐灯，将一辆辆机车停靠在坚硬的礁石边，等待着车手的入场。身在其中，穿着黑色皮夹克的牛岛左右环顾，觉得其中几个人面熟。
他沉思了会，终于想起来这帮人是谁了——他们全是神奈川县各处RACING联盟的车手。平日的周末之夜，这帮来自湘南各处的车队将车辆排成一列慢慢移动，从商店街旁公园的马路一直开到青叶的终点站，这些百无聊赖却又自命潇洒的车手向路过的每一个女孩搭讪，邀请她们去玩。
对于骑着顶配改装车的人来说，他们真正关心的只有待到最后一班公交离开后街上零落的女孩们，或者自愿跟他们回去的女孩，至于牛岛这些散户他们从不理会。可如今因为铁男，他们不得不理会了。
湘南地区有很多高工，可这所职中却是臭名昭著，每年都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学生退学辍学，其余的学生要么随便读点东西待业，要么像是牛岛这种接管家中的小作坊。警备署少年课有一句论断，说这所学校是黑s会的预备军，抢劫斗殴、du赌交际，什么都来。
确实如此，如果说别的高中是往大学里扑，那么崛北高中是往社团里扑，素质好的马上就会被黑D大哥挖角。这种青睐普通人就不用想了，这就好比一届学生能有几个升入顶级大学，被黑老大相中的人屈指可数，于是暴走帮派变成了这些人的首要之选。
湘南地区有很多暴走族帮派，总有小杂鱼给自己冠上一个自取的头衔，什么热岛组啊、夜愿之男的，然后抱团形成一个不着四六的组织。牛岛最看不惯这些冒牌社团，充其量是个兴趣部落，却偏偏还要摆着□□社团的谱。他知道正统社团有一套谁也够不上的规矩，比如「原河座本部」。
这是湘南地区最大的racing联盟，纯正血统的暴走团。团里有近百人，身份鱼龙混杂。
换句话说，「原河座本部」虽是暴走族的联盟，可他背后的运营少不各方势力的支持。有人为这座联合会募集资金，给车手设立比赛，然后以比赛换取相对的利益。那年代机车发烧友很多，可日本很少有相对大众的RACING竞赛，而暴走团恰好能填补这一空白，暗地将这种娱乐化为一条商业流水线。
面对如此尊贵的组织，也有过门而不入的人。这听起来虽然难以置信，但是绝对真实，因为这个人正是牛岛所认识的人：铁男。
牛岛眼中，他是相当不一般的角色。首先他块头很大，连头发都硬得不得了，看起来就像头上插着钢丝的怪物。据他所知，铁男有专业的身手，前后大概打了三百多次架，只败过一次。其次他身世成谜、性格成谜。牛岛这一届机修科的人，除了几个和铁男玩在一起的人，其余的对他一无所知。
铁男眼中不着一物的傲慢让所有人排挤他，学校里曾有几个刺头在食堂刻意找他的事，不过是言语调侃几句，可铁男当即将滚烫的汤盆砸在了他们的脸上。在那之后更多更狠的人来找他，暴力等级也从嘲讽变成了械斗。
这个大热闹吸引全校无所事事的人围观，牛岛亲眼见到那几个刺头将铁男约到郊野的荒废工地，决定和他一较高下。然而铁男也不是吃素的主。他出招极恨，用扳手直击对面的脑袋，一下两下，像是往死里打似地将那群人放倒在地。牛岛听着铜器乒乓，只觉得头顶发刺，像是那些东西打在了他的头上，自那以后他明白了一个俗语：会叫的狗不咬。他总听老人说愈是沉默的，发起疯来愈狠毒，因为他根本不需要佯装的喧嚣去保卫自己。
从那以后，碍于铁男只动手不动口的作风，没有一个人敢真正排挤他。
牛岛曾在一节技术课上和铁男同组。他那时头发还很短，在脑后扎成一小簇，咬着烟仰卧在轿车底部，双手举过头顶检查线路。这算是他们的期末课题，修完了下课，不修完也无所谓，混个出勤分即可，他们的职高课就是如此。很多人做一半就离开了，牛岛比较轴，也许是期望着接手家里的汽修店，非要学出一门手艺来不可，于是泡在维修间一整天。铁男下午才出现，手里抓着他们的职业制服，看了一圈淡淡问：“要做什么？”
牛岛早就被面前这台破车搞得烦躁，说： “合作作业，记总分的。”
铁男垂眼看他，眼神有点嘲笑的意思。牛岛觉得跟他没什么好说的，他可能连计分是什么都不知道，也对，在这种地方谈总分，自己也确实好笑。他见铁男优哉游哉地点烟，更恼火了：“不干就滚，少在这乱晃了！”
他知道按照传言里铁男的性子，这话肯定免不了一场肉搏，可牛岛现在就想要这场肉搏，好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尤其是他现在已经挫败到极点了，更不怕用扳手去敲铁男这个不讲理的混账。
然而铁男闻言只是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早上。”牛岛答完才发现多嘴：“关你屁事。”
身后的铁男忽然挤开他，牛岛刚要咆哮，就发现他错了。他见铁男仅是用指腹摸了下发动机内壁的参数，便已知道了所有型号，随后娴熟的修理技巧更是持续震惊了他。
“你可以先走。” 两小时后，铁男抽空探出头，对呆立在旁的牛岛说。
牛岛有些不好意思，他除了递点零件和工具，完全没有任何作用，他就中途给他买了水和几包高级烟。一直等到铁男处理完所有步骤，他才发现面前破损的机器已被修复得焕然一新。临走时他忍不住叫住铁男，滚了滚喉咙，可感谢的话就是说不出来。
“不能走吗？”
“不，只是……”
看见牛岛吞吐的样子，铁男用手套拍了下裤子上的土，静默地盯着他，视线锐利让牛岛有些害怕：“烟钱我不会还的。”
“哈？”
“因为是合作作业。”
牛岛没反应过来，直到他明白这是铁男延迟的讽刺，才忍不住笑了出来：真是个计较的混蛋。
从那时起他们成了好友，和所有人都不对付的铁男，倒是和牛岛蛮处得来。牛岛深知作为恶人的预备军，他们都是被排外的，说难听点都是边缘人士。牛岛就像是泡在恶人堆里的乖学生，从来都是被无视的。至于铁男——
“他有秒杀恶人的技能，可却没有恶人的心脏。”这话是牛岛的玩伴小司说的。比起那些人，铁男有点莫名的脱线（上面那个情景就很可以体现了，至于具体是什么牛岛也说不出来），这种脱线让他根本挤不进主流的恶人圈。换句话说，虽然铁男连掉根头发都能挑起一众人的注意，但他从来都是被一众人憎恨的那个。
“恶人的心脏什么的——”小司抽着烟说，“我就是很嫉妒他‘没有心脏’这一点啊，不管是恶人的，还是人的……那家伙都没有吧？”
跟铁男认识后的日子里，日子变得稍微快了一点。大多数夜晚他们都是穿行在街道里，然后窝在商业街附近打发掉的。有时向别人搭讪，有时别人主动上门，有时逛店或是去各种店里踢馆……然而，大多数时候什么都不会发生。就这样无所事事地等待夏夜结束，然后看到太阳升起，城市里的第一班电车出发。即使如此，他们也乐此不疲。
确实没有其他事可做啊。
牛岛还挺享受和铁男在一起的日子，不过很快他就发现，比起其他的恶人这种玩乐方法实在够无聊的。他听说学校隔壁科的人被选进了东京的社团，带着几个兄弟一起退学出道了。这事引起了学校上下的注意，尤其让小司那群人羡慕不已。
比起他们这个小地方，东京的生活显然更加耀眼，至于商业街的规模就更大了。小司总管商业街叫YOUTH D LAND，年轻梦乐园。
几乎在每个商业街里都有这样约定俗称的事：成年人去街里的店指定消费，青少年则会去商业街旁边的公园消费。说是消费，其实是等价交换，只有在周末的深夜，商店街旁的公园广场才会变成两性俱乐部，女人们坐在长椅上，而男人们则上前搭讪，看对眼的就一起离开公园：不管喝酒，唱卡拉OK，还是去宾馆，这些刚刚在公园结识的青年男女都能在五分钟内各取所需。
混入其中占便宜的也有上年纪的人，只不过会被人歧视，而牛岛铁男这帮青年人的任务就是负责歧视。
有次他们撞见一个穿着皱巴巴衬衫的中年人搂着奇装异服的女孩走进公园的男厕所，旁边的铁男带着小弟紧随其后地进去。刷地一脚蹬开了隔间，那大叔正和少女缠绵，衣服褪了一地。当他们见到一群人边靠在隔间上边抽烟，还乐呵呵地盯着他们时，女孩羞愧地跑了。那大叔气急了，指着铁男的鼻子说要告他们侵犯。
旁边的人发出嘘声：“我们能侵fan你？别吓唬人了大叔。”
铁男只是咬着烟，乐不可支地盯着他，随后伸手扥住了大叔脖子上赤条条的领带，像是要勒死他似地往后拽。眼看自己真的要被绞死，大叔的表情开始扭曲，颤抖地求饶，这才被铁男甩在了地上。
铁男发出了放肆的笑声，一群人哄笑地走了出去，还有人不忘在地上啐了两口。牛岛回头看见那个大叔正靠在马桶上干呕，脖子上通红的勒痕连带着面颊一齐发亮发胀。铁男是认真的，不管是奚落还是把玩，他只要下手就是狠手。也只有在这时候，他的眼中会滚动着一种野性的邪恶，那是和他平日的沉默不同的，一种会蛰伏不屑然后猛地破开的邪恶。
于是就在某天，当牛岛和铁男在商业街隔壁的公园长椅上无聊地坐着时，小司竟摸到了他们身边，指着不远处一个穿着暴走族服装的寸头说：“我刚认识的兄弟疝崎，他可是「黑海」的人哦，酷毙了！”
那寸头站在喷泉旁抽烟，往他们这边看又不走过来，一副拽上天的样子。
切，又是杂鱼社团吗？牛岛撇撇嘴。
“「黑海」的头领是「原河部本座」下来的，算是直属组织。”
“原河部？”牛岛打了个激灵，飞速看向旁边的铁男。
“黑海最近在招人，我跟疝崎说铁男你很符合，他就要过来看看你！怎么样，考虑一下？”看见小司滔滔不绝的样子，牛岛沉默。从他介绍铁男给自己儿时玩伴的第一天，小司对铁男的崇拜就没停止过。他们都觉得铁男有足够的实力，可小司的崇拜更加危险，他总是马不停蹄地贴近铁男，甚至一度想要侵入他的生活，热烈的攻势好比商业街那群搭话的女人。
“你也不上学吧？不如考虑去车队，这是一个好机会，说不定就可以……“
铁男打断他：“不用了。”
“为什么？”
“因为，不想。”
铁男言简意赅，这明显惹怒了远处的寸头男：“喂，你是什么东西？看不起我们黑海吗？”他气势汹汹地逼近，铁男明显不想理他，可那寸头男不依不饶，言语攻击甚至扫射到了牛岛小司，和他们所骑的的机车上： “那种破烂，不需要怎么改装就可以秒掉吧。”
“是吗？”铁男这时站起了身，庞大的身躯让寸头男不禁后退了一步，“你秒得掉么？”
每当铁男贴近了挑衅人的脸咬字的时候，这就表明他认真了。挑衅他的人很多，可他理会的人少之又少，可这次能让铁男上心去理会的原因是——寸头是原河部的人。
铁男想挑战原河部的人。这等新闻传遍了圈子里的各个角落。
在一个同样无聊的周末夜晚，一群人围拢在大琦附近的山路公园里，入夜了也不想离去，反而自发地支起灯泡帐灯，将一辆辆机车停靠在坚硬的礁石边，等待着车手的入场。身在其中，穿着黑色皮夹克的牛岛左右环顾，觉得其中几个人面熟。
他沉思了会，终于想起来这帮人是谁了——他们全是神奈川县各处RACING联盟的车手。平日的周末之夜，这帮来自湘南各处的车队将车辆排成一列慢慢移动，从商店街旁公园的马路一直开到青叶的终点站，这些百无聊赖却又自命潇洒的车手向路过的每一个女孩搭讪，邀请她们去玩。
对于骑着顶配改装车的人来说，他们真正关心的只有待到最后一班公交离开后街上零落的女孩们，或者自愿跟他们回去的女孩，至于牛岛这些散户他们从不理会。可如今因为铁男，他们不得不理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