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期望值

    因为单位的人几乎都知道波仔结婚了,所以阿敏开始了在波仔他们单位食堂的混饭生涯。

    每天早上吃完饭去上班,下午下班再到食堂混饭,然后和波仔一起回住处。慢慢的,波仔他们单位的同事也和阿敏熟悉了起来。

    有一天,波仔一个老同事问波仔:“小邹,这是你妹吗?跟你长得真像!”

    波仔和阿敏都有点儿惊讶,都这么久了,老大哥竟然还不知道他们结婚的事儿!他回答说:“武哥,这是我媳妇!”

    武哥很奇怪的盯了他们几眼说:“哦,你都结婚了呀!还想着给你介绍对象呢!”

    波仔和阿敏都笑眯眯的看着武哥不吭声。

    两人回到住处后,阿敏说:“看不出来呀!小邹同志你还挺吃香。”

    然后她拉着波仔到穿衣镜前,仔细的观察自己和波仔的脸。

    波仔说:“你干什么?”

    阿敏说:“你还记得从前咱们总去吃饭的那家饭馆老边娘吗?她和你那个武哥说了同样的话!所以我要看看,我们两个到底长得像不像?”

    镜中的两个人,一个高大,另一个娇小。他们都有着比别人稍微高一些的眉弓,挺直的鼻梁。波仔的眉毛浓密,是典型的剑眉;而阿敏的眉毛则略呈柳叶状,不过就没有那么浓密。嘴巴的话,形状很像,不过阿敏的嘴巴就要小一些。

    波仔说:“像吗?“

    阿敏说:“看不出来,或者这就是别人说的夫妻相了。”

    阿敏想起从前她的疑问,一个人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她觉得可能在长相上可以这样解释。

    阿敏说:“你说,人是不是其实挺自恋的?他每天都会在镜中看到自己的脸,看了好多年,所以他对自己的脸最熟悉。然后,他在人群里看到了一张脸,他觉得喜欢了这个人,会不会其实是因为这张脸其实在某些特征上跟他自己很像,他喜欢的其实还是自己的脸呢?”

    波仔哈哈笑着说:“小敏,你想得可真多,老想这些问题,都浪费了你的聪明才智!”

    阿敏可不觉得浪费,她就喜欢过着这样平静的生活。

    每天到单位努力工作,在食堂混饭。

    每个月他们至少会抽出一个周末回家,偶尔会在阿敏家住,不过阿敏就发现波仔不太自在。

    爸爸的话不多,就是问问他们的工作情况,再说说家里的大致情况。

    妈妈跟阿敏的谈话内容基本围绕村子里、族里的八卦,以及亲戚家中发生的一些事情。

    每逢妈妈说起家里有什么艰难的时候,阿敏就会给家里一些钱,她不喜欢听这些抱怨的话。

    她和波仔没有共同语言,但是她对波仔很殷勤,她表现热情的方式就是叫波仔多吃饭。

    阿敏对波仔说:“你看,你住在我们家里也不自在,这样的话,你是不是理解我了呢?”

    波仔说:“男人住在岳父母家,有几个自在的?”

    阿敏说:“我管其他男人什么感觉,我就是问你的感觉,你不自在了吧!所以你要明白,我在你家里边也是很不自在的。如果我们一直和公婆生活在一起,可能磨合一段时间就好了,可是我们现在不是没跟他们住一起嘛!”

    波仔回答说:“我也没有要求你在我家怎样啊!再说,我父母也没说什么呀!”

    阿敏说:“我知道他们很好,他们对我没什么要求。我就是想让你明白,要融入一个家庭是很难的。说明正月的时候,我可不是无理取闹。”

    波仔无奈的说:“怎么还翻旧账了?这不都过去了嘛!好了,我明白你不容易了,行了吧!”

    其实公婆真的对阿敏很好,他们对阿敏从来没有什么要求。他们自己平静地过着日子,家里的事情也都自己处理好。

    等阿敏他们回家时,就会给他们做很多好吃的饭菜。遇到这样的公婆,阿敏很感激。

    阿敏想,就是为了这样的公婆,她也不应该再纠结于两个人住在哪里这件事。波仔习惯住在哪里就让他住在哪里吧!也是为了让公婆开心。

    她不能要求波仔像她一样的喜欢她的家,所以她就偶尔自己独自一人回家里住,和父母聊天。

    因为经常出入食堂,阿敏和波仔的同事就熟悉起来。

    有一次大家吃饭聊天的时候,波仔一位姓李的男同事说:“我老婆,简直把我气死了,竟然还给她妈妈买菜钱!我就骂了她一顿。”

    波仔不理解的问道:“你们家不是一家三口都住在你岳父母家里吗?”

    咦!这句话引起了阿敏的兴趣,这是吃着谁家的饭,还砸着谁家的锅啊!

    李同事说:“是呀!都住在我老婆家,平时都是她父母买菜做饭。结果她今天就给她妈买菜钱,简直是脑袋进水了!我们还得攒钱买房子,供小孩上学呢!”

    他又愤愤不平的接了一句:“我压根儿就不习惯住在她家,不过实在是没办法。所以我晚上经常在单位呆到很晚,回去也就睡个觉。实在是不喜欢跟她父母相处,等单位分了房子,或者买了房子,我立马就搬走!”

    波仔没有评价同事的言论,他就顺着同事的话说起单位会不会分房子这个话题。

    阿敏在一边简直都不知道怎么说这个人了。

    回到住处,阿敏忍不住对波仔说:“我真服了你这个同事!一家三口一直在岳父母家吃住,吃着喝着还嫌弃着。她老婆出个买菜钱这不是应该的吗?”

    波仔笑着说:“小敏,你是要当□□者呀!每个人都有他的想法,我们总不能强迫所有人都跟我们想得一样吧!也许人家女方家觉得无所谓呢!你这气生的没道理。”

    阿敏说:“我说得是他的人品!”

    波仔说:“不管他人品怎么样,他在工作里表现没有问题,他和大家相处的也没有问题。我,从进了单位到现在,需要他帮助的时候,他从来也没二话。所以对我来说,这人不错!”

    阿敏争辩说:“那他也还是个小人,这样的人就不能靠近!”

    波仔也坚持说:“我倒不同意你的看法,我们不知道他家是怎么回事儿,不能片面的评判他。就算他真的不对,这也是别人的生活,我们也没资格插手。起码在和我相处上,他没有任何问题。”

    “我问你,生活中有完美的人吗?”波仔又接着问。

    面对这个问题,阿敏没法子了,她没见过完美的人。

    波仔继续说道:“其实,生活中像你这样的人都少!求同存异吧!”

    波仔说的是从前发生的一些事情。那时候阿敏去银行取钱,结果银行工作人员就递给她多一倍的钱。她拿着多余的钱说:“哎,你多给我了!”

    那个工作人员接过钱后,对她连连道谢!

    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件事儿后来又发生过一回,她都把钱退给人家了。

    波仔当时笑着说:“你这觉悟够高的,那人应该给你送个锦旗!”

    锦旗有没有没关系,这是阿敏做人的原则而已。

    所以阿敏就对波仔说:“我还是觉得人要有原则。你想想,会不会因为我这么好,所以咱们的戒指就找回来了呢?”

    那又是她结婚没多久的事儿。

    有一次阿敏在商场瞎转悠,结果就被一个大姐给忽悠着去做什么皮肤护理。等做完护理回到住处,阿敏就斜躺在波仔怀里,跟他一起看电视。她摸着做过护理的手,总觉得哪里不对。后来才意识到,她把戒指给丢了。

    她急急地坐直身子说:“啊!我丢东西了!”

    波仔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听她这么说就问道:“怎么啦?钱丢了?“

    阿敏大声说:“不是,我戒指丢了!”

    波仔坐直身子又问道:“到处都找过了?确定丢了吗?”

    因为阿敏总是会忘记很多东西放在哪里,所以波仔才会这么问她。

    阿敏说:“都找过了,应该是丢了。”

    波仔又躺回到沙发上,抱着阿敏的腰说“丢了就丢了呗,回头不行就再去买一个!”

    阿敏拍着波仔,觉得他一点儿都不能体会自己的心情,好多钱呢!

    她开始回忆自己这一路到底都去了什么地方,然后她说:“我觉得可能是在手部护理的时候丢的,我得去找找。”

    波仔对于她的执着没有办法,就说:“我觉得是找不到了,奉劝你别去折腾!你要非要折腾着去找,我可不会帮你。”

    阿敏说:“谁稀罕你,我自己去!”

    她起身就去了美容店,结果证明确实是白折腾了一番。

    回到住处,她又开始回忆出了美容店的情景。

    她对波仔说:“我记得做手部护理的时候,我把戒指摘了下来,然后放到包里。会不会是戒指夹在钱里,然后公交车投币的时候,戒指跟着钱一起进了投币箱呢?”

    波仔说:“这种可能性也有,不过你记得公交车的车牌吗?”

    阿敏回答说:“谁会记那个!不过我知道是哪一趟车,到他们所属的公交公司去找就行。”

    波仔无奈的说:“你行了吧!要真在那里,还能轮的上还给你,不知道就被谁拿去了呢!我劝你歇了吧!”

    阿敏不理波仔的消极不作为态度,第二天,她自己去了那趟公交所在的公交公司,跟人家工作人员说了情况,然后就开始了等待过程。

    其实说实话,她自己也不是很肯定戒指在钱里,只是一个推测。

    结果就在第二个周一,她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是公交公司的。那个人告诉阿敏,他们周末点钞的时候,找到了阿敏的戒指。

    阿敏直接去外面花钱制作了一面锦旗,送到公交公司,以感谢人家帮她找回了戒指。

    她伸着戴戒指的手,对着波仔一晃,得意地说:“看,你错了吧!戒指又找回来了。人家公交公司的点钞人员可不贪图这些,人性还是可信的。当然,也是老天爷看我人这么好,不忍心让我损失这笔钱。”

    波仔虽然无奈于她的得意,但也非常高兴戒指找回来。

    他说:“在监控底下,想贪图这个也做不到呀!”

    阿敏不满地说:“你就是把人性看得太可怕,态度太消极!”

    波仔说:“我只是觉得不应该对别人抱着太高的期望,这样自己就不会失望。小敏,你就是太容易较真了!”

    这一点阿敏承认,她确实对任何人都抱有期望,总是会给别人预设一个行为。如果这个人没有达到这个预设的行为,她就会觉得失望。如果这个人是她亲近的人,那么这就会令她更难以接受。

    那么,她的伙伴之所以只有这么几个,是不是她对人要求太高了呢?可是别人为什么就一定要做什么事情来呼应她呢?

    她想起她刚参加工作时发生的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令她印象非常深刻。

    随着社会的发展,电脑这几年在工作中越来越普遍了,所以就多了很多的文字录入工作。

    阿敏单位有一个陈姐,她人看起来非常热心。经常会和阿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亲亲热热的聊天,对他们生活的各个方面都表现着关心。

    大家熟了之后,她就常常会把自己的一部分工作,交给阿敏他们这些年轻人做。

    大家想着也没多少事儿,陈姐之所以觉得难,只是因为她对电脑一窍不通。对于阿敏他们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所以每个被拜托过的人,都随手就帮她把工作做好了。

    陈姐就会满口感谢:“哎呀!多亏了你们,要不是你们,我这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旁边有些人听着她这样说,就会笑着看她,看着阿敏这些小年轻。

    然后慢慢的,大家就不大愿意帮她了。为什么呢?

    大家在给她帮忙的过程中,都跟她混熟了。在单位碰到个什么不懂的情况,就理所当然的去请教她这个老同志。

    结果陈姐就会一推二五六的说:“哎呀!我真不知道啊!这方面的事情我一点儿都不知道,你们还是不要问我了!”

    刚开始大家以为她确实可能不知道,所以没办法给出解释。但时间长了后,大家明白了,人老陈姐对这个单位的事儿门儿清,她只是不想告诉他们。

    人家也有理由呢!阿敏他们几个有一次吃完饭回来时,就听到她向另一位老同志说:“他们这些年轻人,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万一哪天捅出去说是我说的,那不是给我自己找事儿嘛!”

    从那时起,大家就都认识到这个陈姐的个性了。你也不能说人不对,明哲保身嘛!但总归是不大舒服的。

    阿敏就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帮助了陈姐,所以她就对陈姐有了期望,想着她自己需要时候,陈姐也会以同样的态度对她。

    结果因为陈姐没有对她释放同样的善意,而是对她的求助漠然无视,她就有了失望。

    这会儿趁着讨论波仔单位的李同事,她就和波仔说了这件事儿。

    最后她评论说:“跟你同事一样的做派,接受了大家的帮助,结果还防着大家。你听她说的这话,好像大家都会害她一样?”

    波仔说:“对啊!生活中这样的人也很多啊!小敏,你要这么想,也许这个陈姐真被以前的哪个小年轻坑过,也不一定是故意的。比如我就常常听有的人说话的时候,喜欢这么表达‘我听那个谁谁说’。你听听,无伤大雅的事儿还好,要是那些容易引起纠纷的,这么说不是就给那谁谁惹上事儿了吗?”

    阿敏不由笑道:“我有时候也会这样说,看来以后得注意了。不过,我还是觉得陈姐不对,她不愿意帮助大家,她别来找我们帮忙不就好了?”

    波仔看着阿敏较真儿的样子无奈,阿敏看着波仔无奈笑着的样子说:“不愿意附和我就说,什么样子?”

    波仔说:“小敏,你还记得我没送花那回事吗?”

    那是过节时候的事儿了。单位的一些女孩子收到花了,就顺口问阿敏:“阿敏,你家波仔没有给你送花吗?”

    阿敏回答说:“没有,他不是那样浪漫的人。”

    是的,从送花、送礼物这些方面的行为来看,波仔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他就只是会对阿敏好,很朴实的好。

    同事说:“等哪天见了他,我们帮你说说他!”

    阿敏笑着回答说:“好,我能不能收到花就全靠大家了!”

    见到波仔后,阿敏就一直在观察他,看波仔是否会主动去买一束花。他们在食堂吃了饭,然后又一起回住处。路上经过好几个花店,可是波仔连眼睛都没有转过去一下。

    他看阿敏不断地看他,就问道:“怎么啦?有什么事吗?一直看我。”

    阿敏说:“看你好看!”

    回到住处后,波仔看着阿敏不说话了,就过来抱着她说:“累了吗?累了我给你捏捏背!如果是心情不好,那跟哥哥说说,我当你的树洞。”

    瞧!波仔就只会这一套,他会看到阿敏累、会惦记阿敏有没有认真吃饭、是不是心情不好,他唯独不会想着给阿敏送一束花。

    阿敏感慨的对波仔说了她的想法,波仔说:“原来是为这个,我真是一点儿也没想到。花嘛!我马上就去买,要多少有多少!”

    阿敏不需要花,她已经知道波仔对她很好了。

    不过她明白了,不要想着爱你的人应该怎么爱你,每个人性格都是不同的,每个人都是以自己认为最好的方式在爱别人。你想要什么,就需要告诉他,不要期望他能猜到你的心思。起码,在波仔这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波仔看她陷入沉思了,以为她还在想陈姐的事儿,就说:“生活就是这样的,不要总是预想着别人会怎样,连我都做不到你的预期,何况别人!你把对人的要求调低一些,这样,自己就不会失望,生活也会容易很多。”

    阿敏想:也许就是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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