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我们仨(壹)

    过年的时候,波仔开着新买的二手车,和阿敏一起回家了。

    车虽然是二手的,但是看起来还不错。宝石蓝的车身给人一种宁静的感觉,车里边的内饰也都干干净净的。

    虽然波仔说,空调可能会差一些,但是阿敏仍然觉得很满意。再怎么说,它也能遮风挡雨,总要比摩托车强的多。

    因为自己开车,回到家时才上午十一点不到。波仔和爸爸一起贴对联,邹泽在一边绕着车子乱转。阿敏跟着他,看着他好奇的样子,觉得简直是太可爱了。

    打开车门后,邹泽就坐在车座上,双手高高的举起,想要抓方向盘。

    公婆显然也很高兴,婆婆一边干活,一边看着邹泽在车子里玩儿,不时提醒道:“阿敏,小心看着阳阳,别把孩子给碰了。”

    邹泽大概是把这个车子当成玩具了,所以他好奇的到处乱摸。要抱他下来都不行,连吃午饭也不能让他离开。

    婆婆只好让他坐在车里边,给他喂饭。

    吃完饭后,阿敏和波仔又要回家一趟,这次都不用任何熟悉时间,邹泽就直接跟着他们出发了。

    直到走出了一段距离,邹泽大概才反应出来,他跟着两个陌生人出来了。看他瘪着嘴想哭,阿敏赶紧拿出买给他的零食,一路哄着他,他才勉强被安抚了下来。

    没花多少时间,阿敏就到家了。父母看着他们开着车,也有些惊讶。

    妈妈说:“这是谁的车?买的还是借的?”

    阿敏说:“买的别人的旧车,也就是能遮风挡雨。”

    爸爸说:“看起来不错呀!”

    小宝也过来看,很感兴趣的样子。

    阿敏问他:“小宝,你明年就毕业了,准备的怎么样了?“

    小宝说:“好着呢!反正就是工作呗!”他倒是挺自信的。

    等到要抱邹泽下车时,邹泽不愿意了。可能阿敏家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他宁肯待在车里。妈妈刚一动他,他就大声的哭起来,怎么哄都不听。

    阿敏看着他的样子,只得对父母说:“爸,妈,也没什么事儿,我就不多待了,等我这几天和邹泽混熟了,到了初四再过来,他就不这样了。”

    说完,递了每年的过年钱给父母后,就匆匆的上车离开了。

    邹泽看到车子开起来,就慢慢的安静下来。等到回到家里,见到熟悉的地方,他简直高兴的恨不得马上从阿敏怀里蹦起来。这时候也不留恋车子了,刚被阿敏放下车,他远远的就向爷爷奶奶伸长胳膊,奔了过去。

    回到自己房间的阿敏忍不住对波仔说:“你看,到我们家就像有人要害他一样,连车子都不下。这一回来可算是见着亲人了,简直就像阔别多年似的。”

    波仔笑嘻嘻的说:“孩子嘛!谁带的就跟谁亲。”

    阿敏想了想,下定了决心。她对波仔说:“哥哥,等幼儿园开学了,咱们就先去幼儿园报名。三月一考完试,立马接邹泽回家,你说好不好?就是想象一下邹泽把我当成外人的场景,我就受不了!”

    波仔看着她说:“你想好了?”

    阿敏说:“想好了!过年的时候,咱们跟爸妈说吧!”

    波仔回答说:“行,我来说!刚好给他们一个准备的过程,我怕他们舍不得孩子。”

    晚上坐在炕上聊天的时候,波仔跟父母说:“爸,妈,家里的钱,我可能要到明年才能拿回来。今年搬家、置办家具、买车花了些钱,有些不凑手。”

    爸爸说:“不拿回来也行,家里也没什么大的开销。阳阳的奶粉你们也都送回来了,所以孩子也不花钱。”

    波仔没有纠缠这个话题,他又说道:“还有一件事儿,我们想跟你们商量一下。邹泽已经快两岁了,到三月的时候,我们想把他接走。白天就送他去幼儿园,晚上接回家我们两个照顾。你们放心,我们能顾得过来。妈妈累了这两年,也可以稍微休息下。”

    还没等爸爸说什么呢,阿敏就看见婆婆的眼泪流了下来。她有点儿愧疚,感觉像是掠夺了婆婆的胜利果实一样。

    公公沉思一会儿说:“你们要接也行,不过你们两个人都不会做饭,以后怎么办呢?”

    婆婆听到这一句,又面带希冀的看着阿敏和波仔。

    阿敏顶着婆婆的目光,硬着头皮说:“爸,妈,我已经在慢慢地学习做饭,总不能一辈子吃食堂。搬家之后,跟食堂也有些距离,去食堂吃饭也不太方便了。何况,邹泽现在吃的也简单,我很快就能学会的。你们放心吧!”

    说这些话,阿敏实在是有些惭愧,都不敢跟婆婆对视了。

    说完这些,公公和波仔抱着邹泽去大伯家了。剩下婆婆和阿敏坐在炕上,包饺子,看电视。

    阿敏和婆婆说:“妈,我跟你一起包饺子吧!”

    婆婆摇了摇头说:“算啦!你别动手了。包饺子不难,主要是调馅儿、擀皮儿麻烦。你看看我怎么包就行了。”

    阿敏想,幸好婆婆是个隐忍的性格,要不然,她这会儿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婆婆说话了。猛不丁地就说要把孩子带走,简直就像拿走婆婆的心肝一样。

    她知道孩子的魅力,何况邹泽是这样好看、这样聪明。婆婆特别爱邹泽,也为邹泽付出了很多。即使她没有亲自带孩子,但这么长时间看下来,她也清楚地知道。

    可是,她必须带走孩子,她不能再把邹泽放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了。

    阿敏和婆婆说了搬家的事情,说了她考试的事情,又向婆婆承诺,会经常带着邹泽回来。到十点多阿敏要回房间时,婆婆的情绪已经比较平稳了。

    婆婆是一个难得的好婆婆,她没有跟阿敏争夺孩子,阿敏真地觉得很感激。

    她躺在床上想,到了三月,他们三个人就都回到家里了,这真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

    然后,她听到波仔回来的声音。

    出来一看,波仔怀里抱着已经睡了的邹泽,正要把他安顿在婆婆旁边。

    这天晚上,阿敏没有把邹泽抱回她们房间,她和波仔自己回房了。

    阿敏问波仔:“怎么你一个回来了,爸呢?”

    波仔回答道:“邹泽睡着了,爸让我带他回来。”

    阿敏又问:“那你还过去吗?”

    波仔说:“不去了,今天就在家里陪你。”

    在婆家的第五年,阿敏和波仔终于能够在一起,等着十二点的爆竹声响起。

    她和波仔说:“哥哥,刚才我看到妈妈掉眼泪,实在是太惭愧了。幸好妈妈什么都没说,我觉得她真是能忍,要是我,可能就直接发脾气了。”

    波仔说:“没办法,孩子最终还是要跟我们过的,早晚都有这一回。这也不算什么,你不知道,从前一个大家庭生活的时候,妈妈不知道忍让了多少回呢!大妈这个人,你不熟悉。现在见到你的时候,你总看她笑嘻嘻的吧!年轻的时候,她脾气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说完又总结到:“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是吧!”

    爆竹声响起时,阿敏在波仔的怀里默默的想:“愿岁月永如此刻”!

    过完年后,阿敏更加努力的复习,以期在三月份的考试中做最后一搏。累了的时候,她就回去看看邹泽,不过没有像从前那样跟他待整个周末。她早上匆匆的回去,下午又匆匆的回家。

    幼儿园,阿敏也帮邹泽报名了,只等着考试结束就接他过来。

    考试的时候,阿敏不像去年那么紧张了,她想:她努力过了,无论结果如何,都不重要了。

    回到家后,他和波仔说:“咱们回家接孩子吧!”

    波仔指指天,无奈地看着她说:“小敏,你不看现在什么时候了?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着急,再等一星期吧!你想想,今天把孩子接来,咱们还没让孩子熟悉咱们呢,结果明天就要送幼儿园,你觉得这合适吗?”

    波仔的话让理智又回到阿敏的心里,她从考完试后一直就想着接孩子。到此刻才想起,这些想法实在太一厢情愿。

    或许,他们两个对孩子来说,也只是比陌生人稍微眼熟了那么一点儿而已。

    所以阿敏只得耐着性子过了一周,周五的时候,她向部门领导说明了自己的情况,申请下周休假。领导或许也曾经有过相同的经历,痛快地批了她的假,准许她在安抚好孩子后再上班。

    周五晚上,阿敏和波仔回到家里,见到了好久不见的邹泽。

    邹泽的话已经说得不错了,他能基本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整整两天时间,阿敏和波仔都围绕在邹泽身边,跟着他到处乱走。邹泽从最初的不太亲近,到后来就很温顺的让他们两个人抱着。

    星期天要走的时候,婆婆把邹泽的所有东西都打包收好,眼泪汪汪的看着坐进车里的邹泽。本来兴高采烈的、坐着车子的邹泽似乎也有些不愿意了,他向婆婆伸着手,不愿意再老实呆在阿敏怀里。

    阿敏赶紧对波仔说:“快开车,一会儿更走不了了。”

    两人匆忙地和父母说了再见,就升起车窗走了。

    邹泽在车里大声哭了起来,阿敏硬着心肠不理他的哭闹,只是慢慢的拍着他,给他拿着买给他的各种新奇玩具。

    等到邹泽的眼光终于被玩具吸引,而不再大哭的时候,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阿敏不由得对波仔说:“幸好上周听了你的话,没有回来接他。就今天这样,都是咱们这两天一直巴结的结果呢!如果没有这两天的努力,简直不敢想象他要哭到什么时候。”

    其实,邹泽是个不爱哭的孩子,就是打预防针的时候,也哭只几声就结束。

    波仔说:“你应该庆幸咱们买车了!如果没有这个车,估计邹泽根本就带不走。这家伙,好像特别喜欢车。”

    到家后,阿敏打开电视,调出动画片。然后,又在床上摆满玩具,两人付出全副精神,只想让邹泽不要因为陌生的环境而害怕。

    或许是因为家里只有他们三个人,或许因为这两天他们一直陪着邹泽玩耍,邹泽表现的比较平静。

    直到九点左右邹泽睡了,两个人才长舒一口气,觉得这混乱的一天终于是结束了。

    波仔给家里打电话,说邹泽睡了,让父母放心。阿敏在旁边能够听出来,婆婆的嗓音有些不同于平常。大概是他们走后,又哭了很久的样子。

    十二点的时候,阿敏和波仔才刚说完话。阿敏说:“哥哥,去抱着邹泽放水,要不然,晚上得发涝灾。”

    波仔抱着邹泽去厕所,还没等到从厕所回来,阿敏听到邹泽声嘶力竭的哭声。阿敏心想,坏了,邹泽大概终于意识到这里不是他熟悉的环境了。

    波仔不禁埋怨阿敏说:“看,不该叫醒他上厕所吧,这可好了,尿床的涝灾躲过去了,可是这眼泪呀,杀伤力更大!”

    他无奈的抱着孩子,对跟着他一起转、一直想安抚邹泽的阿敏说:“我抱着他转吧,你躺着!”

    阿敏第一次见识了邹泽的顽固,他一直在哭,任凭两个人怎么哄他都不行。

    阿敏说:“哄不好了,大概只有等他哭累了才肯休息。”

    波仔就一直抱着邹泽,嘴里叫着他的小名,手里就不停的拍着、摸着,在家里不停的转来转去。

    很久了,邹泽哭累了,但是他就是不睡觉,他仍然在小声哼哼着哭,勉力地睁着眼睛。

    阿敏看着转了很久的波仔说:“已经很久了,你累了吧!我抱一会儿!”

    波仔说:“没事儿,你睡吧!明天我上班了,你还得一个人带着他呢!”

    阿敏已经累得受不了了,她最终屏蔽了邹泽的哭声睡着了。

    闹钟响时,阿敏睁开眼睛,赶紧按灭了闹钟。

    波仔也醒了,阿敏问他:“昨天哭到几点了?”

    波仔说:“直闹到凌晨三点多,才累得睡着了。”

    阿敏再也没想到,把孩子带来的第一夜竟然这么难熬。再想想自己上周末的急躁,不禁嘲笑自己将这件事想得太简单。

    波仔上班去了,阿敏一个人等着邹泽醒来。她看着邹泽的脸想,为什么安静的时候,看起来像天使的孩子,哭起来会比恶魔更让人害怕呢?

    她真担心邹泽一醒来就又像昨晚那样执着的哭闹。

    幸好,邹泽醒了后,态度很好。阿敏抱着他上厕所,给他喝奶,他都笑眯眯的接受了。

    阿敏高悬的心放了下来,她对邹泽说:“阳阳,一会儿咱们去公园转转吧!”邹泽听不懂她的意思,不过就一直高高兴兴的。

    阿敏一边感谢邹泽的乖顺,一边带着喝完奶的邹泽,走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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