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晋闻言,只微不可察地笑了笑:“姑娘如若不信,大可随在下一同去往府衙,验明在下身份。”

    边说着,边将常用的令牌放在桌上。

    市集的摊贩,多数是为了谋求生计,小商小贩,成本本就低廉,环境自然比不上赵元晋方才坐着的酒楼。

    他放完令牌后,将两手轻轻拍了拍,又拿起随身的锦帕擦了擦手,面上倒是没什么表情。

    苏青一路奔波劳累,已然饿急,虽然专心吃着面,也察觉到了赵元晋这一细微举动。

    她继续不动声色地将面吃完,随意地擦了擦嘴,这才拿起赵元晋放在桌上的令牌。

    铅铜混合的金属材质,正面雕刻有龍蟠剑身,光是从样式和成色上看,持有令牌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苏青一边假装专心看着令牌,像是要看出什么一般,一边回想着自己和眼前这位男子的初次相遇。

    他伪装成一名山野村夫,因为被毒虫咬伤,不得不在路边等着求救,两人这才遇上。

    苏青越想越觉得奇怪,如果这名男子真如他所言,是当朝密探,会这么轻易被毒虫咬伤吗?

    赵元晋见她没有回应,也猜到苏青还在疑心什么,他自顾自解释道:“姑娘是否还在疑惑,当初在山上偶遇在下时,是怎么受的伤?”

    苏青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像是在等他的回答一般。

    “在下当日确是不慎被毒虫咬伤,虽在下有些功夫在身,却没有注意到脚下的毒虫,实为常理,还望姑娘见谅。”

    “眼下姑娘最应该做的,是相信在下,巨县贪腐一案,绝不只牵涉到姑娘一家如此简单,姑娘可听过桥梁坍塌一事?”

    苏青睁大了眼,这人说话直切要害,她确实偶然听阿娘提起过,不久前,巨县本来斥了重银修建的桥梁,一夜之间倾覆,不只是出力的劳工全部命丧黄泉,就连修建桥梁附近的村民也未能幸免。

    官府只说着是天灾导致,事件就不了了之。

    但也有民间传言,朝廷划拨的银两都被挪用,施工的材料都是次得不能再次的次品,这才导致桥梁崩塌。

    苏青当时心里也暗自揣测,官府将矿石资源垄断又收取高额费用,但实际偷工减料,生产出来的器具用不了几天便会损坏,就凭这一件事情,她可以判定桥梁事故原因远远不止那么简单。

    她心里想着,眼前这位男子说得也对,自己何必纠结于他的身份呢?

    总归是为了同一个目的,他要查清巨县贪腐一案,自己则是要替阿爹申冤,更何况,自己现在身无长物,他却衣着华贵,身后跟着无数个下人,日常饮食也都是在酒楼吃住,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那照你说,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苏青只说了这一句话,却结结实实地让赵元晋不由得赞叹,此女子真是胆色过人,不仅孤身一人跑来这京城喊冤,面对他这样的侍卫密探也是毫不害怕。

    他从随身携带的精美袋子里掏出一锭银两,放在桌上,又指了指酒楼的方向:“此地不方便久谈,姑娘能否随在下往那边?”

    苏青内心翻了无数个白眼,将他放置在桌上的银子拿起,又递还给了他,随后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几个铜钱。

    “公子不必如此,这点钱小女子还是付得起的。”

    赵元晋接过银子,轻轻笑了笑,便引着苏青往酒楼方向去了。

    苏青坐下后,将苏氏冶金坊被诬告陷害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她不是没有想到,下毒的多半就是冶金坊里的工人,可苦于没有证据,只得作罢。

    赵元晋确却是突然灵机一动:“若想试探出下毒之人,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需要姑娘回去演一场戏。”

    苏青本不十分信任赵元晋,可是单凭自己在这里每天站在街头申冤,恐怕消息还没传出去,自己也早就饿死了,索性同赵元晋达成合作,待找出凶手,洗清冤屈,再将阿爹救出来,两人也不会再有瓜葛。

    又过了两日,她回到了巨县,装扮却是不如之前一般有些蓬头垢面,反而是光鲜亮丽,看着如同京中的闺阁大家千金一般。

    更不用提跟着苏青随行的小厮丫鬟,人数多达十几,四辆高架马车跟在后面,放着各色的珍品,看起来哪里像是个才刚刚被落罪的一般人家。

    邻居都觉得惊诧不已,这苏家破产之前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就连巨县县令,也没有这般架势。

    苏青倒是坦荡,只吩咐苏氏对着前来问询的人等知无不言。

    “阿娘,你且放心,我已经想好法子救出阿爹,若有人问起你,你便回答,我在京中遇到贵人,说要收购咱家冶金坊,到巨县来大力开采矿石资源。”

    苏氏不明所以,但见苏青一脸笃定,便按照她吩咐一一向邻居告知。

    果然,没过几日,稽延便又找上门来,但不是去的七弯巷苏家府邸,而是直接让小厮查封了苏氏冶金坊。

    苏青收到消息,急忙赶了过去。

    小厮们还没撤走,苏青直奔为首的凶神恶煞的一人,质问道:“你们是官府的人吗?有无查封令函?凭什么直接查封我家的冶金坊?”

    那小厮不怒反笑,看了看怒目圆睁的苏青:“凭什么?我们公子说了,在巨县,他就是王法,就是令函,还要什么原由?”

    按照赵元晋的计划,苏青对稽延的动作早就了然于心,做好准备,不过是装作愤怒模样,借此将假消息放出去而已。

    “是吗?那不知再过几日,京中巡抚大人亲自前来,你们还敢不敢这么猖狂?”

    这句话好像真的起了作用,小厮都被吓的有些慌,为首那人还是强撑:“若真有此事,你这样的身份又如何能得知?哈哈哈”

    苏青也没再同他们多说,转过头径自走掉。

    当天夜里,她就发现自己家门口多了几人蹲守,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赵元晋派出的人比这些三脚猫藏得更深,苏青胆子一向大,只管安心睡着大觉。

    这边稽延倒是真的慌了,他不敢不信苏青所言,这丫头从京中回来后,阵仗和排场之大,连他这个县令之子都觉得罕见。

    他让自己父亲几番打探,终于确定苏青所言属实,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也不知道这苏青到底在京中遇上了何人,竟如此神通广大,就连巡抚即将来巨县这事也比县令还提前知晓。

    他派去跟踪苏青的小厮汇报,这几日也没见她见过什么奇怪的人,只每日在家里吃吃喝喝,好不惬意。

    自己的父亲还尚在狱中,她倒好,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稽延心内疑云越来越重,好在父亲已着人打点好一切,苏氏冶金坊名义上虽被查封,可他暗地里几经周转,又过到了自己的人名下。

    到时候……就能卖得好价钱。

    还有那矿产资源,清明山山路崎岖又布满毒虫,那又如何?

    有钱能使鬼推磨,主要自己肯多花些银两,自然有人愿意前去。

    巡抚来了又能怎样?之前不是还来过吗?最后的结局不过是连尸骨都找不到,他又有何惧?

    反正这往上,还有京里的人替他们兜着,区区一个巡抚而已。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正在得意之时,改换苏氏冶金坊的证据,早已经落入了赵元晋的人手中。

    要来的也不是巡抚,而是他这个当朝皇子。

    若只是抓住县令,那实属是大材小用,不过是为了引蛇出洞而已,正好,他最擅长的便是乔装打扮。

    赵元晋也是认识了苏青之后,才恍然发觉,之前自己一直调查的方向并不完全准确,越是这样的贪腐案,越应该从细微处入手。

    他正坐在自己府邸里的书房,听着下手的侍卫向他汇报,近日他并不常在京城,各处机要发生的可疑情况。

    “誉王殿下近日同大将军嫡子来往密切,恐有谋划。”

    “殿下让臣查探苏青这名女子来历,臣多番走访,她确是寻常人家之女,那苏远道,祖辈上不过都是手艺人,传到他这一代,本来锻造厂蓬勃发展,却因巨县官官相护,垄断资源,所以导致破产。”

    “也许是耳濡目染,苏青对于冶金工艺的了解与掌握更胜于苏远道,表面上看苏氏冶金坊是苏远道所有,实际要紧处都是苏青一手把控。”

    赵元晋挥手打断下手人说话,示意他退了出去。

    苏青……他可不信她只是一名简单的女子,就凭自己多年养成的敏锐直觉,她绝对不可能身份如此简单。

    罢了,她虽身份存疑,也不过是一名普通百姓而已,只是她容貌出众,又善于经商,在这世道,这样的女子,注定命途多舛。

    自己起初的意愿不过是借她之手以惩贪腐而已,怎么她的清秀容颜却一直萦绕自己心间。

    赵元晋摇了摇头,黯然地笑了笑,不愿再往更深处想。

    苏青的小日子看似不错,实则也有些着急,苏远道本来身体就大不如前,这牢狱之灾过后,不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

    她选择相信赵元晋,同他合作,无非也是为了救出自己阿爹而已,只希望他平安。

    苏青正思索着,忽然一道人影从窗外闪过,转瞬间又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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